火車緩緩地停在華爾道夫車站的鐵軌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車站的大型建築與周聰之前已經看到過的那些城市不同，十分美觀大氣。

    幾乎全新的磚牆，完美平坦的平台，這一切似乎都是幾個月前剛剛建成的。

    “走吧。”

    列昂尼德的聲音讓他離開窗口，加入了從座位上站起身的學生行列。

    導師看起來很放鬆，精神完好，顯然八小時的車程對他沒有影響。

    男孩們沿著過道慢慢地走到車頭的窄門前，這樣他們就可以愉快地踏上堅實的地麵了。

    盡管車速很低，但火車有時會有很明顯地晃動，一些不習慣這種情況的年輕乘客甚至在廁所裏度過了難忘的幾個小時。

    學生們走上站台上。兩名身穿軍官製服的中年男子不耐煩地在鵝卵石上踱步，等待最後一批學員下車。這是周聰第一次看到公國士兵。

    當然，他們的出現並不令人意外。寄宿學校的每個學生都學過區分各級軍銜和徽章，當然還有官兵不同種類的軍裝，所以即使是最不專心的學員也能應付麵前這些的人。

    公國軍隊的結構與周聰在書上看到的情況有很多共同之處。傳統上所有軍事人員都分為普通士兵、士官和軍官三大部分。

    乍一看似乎一切都很熟悉，但是這裏與地球該存在顯著差異。

    比如說，一個出身下層的普通士兵，通常永遠都無法升到連長以上的職位。但是有時候也會有例外。比如最後一次發生在邊境的重大戰鬥導致軍官大量損失，由此導致的軍官職位空缺隻能靠提拔普通士兵來補充。

    所有高級官員的職位都由貴族獨占。與此同時，為了區分貴族與平民，就連軍裝上也有明顯標識。

    中尉以上的軍官胸前鏽的文補有不同的顏色：平民出身的軍官文補是白色條紋，貴族軍官則是金色條紋。

    此時兩名軍官正在站台上等著到來的學生們。他們身著統一的製服——棕色高筒靴，藍色緊身褲，寬腰帶，同色襯衫，上麵有表明軍隊軍銜和編號的白色條紋，頭上戴著類似於波蘭民族頭飾的標準軍帽。

    兩人腰間還掛著軍官的必備品——一把藏在鞘裏的長劍，以及長腰帶上的扁平皮包。

    “晚上好。你是我們的陪護嗎？”

    列昂尼德向那些迎接他的人打招呼，同時等待最後一個男孩離開車廂。

    “是的。我是科瓦列夫中尉，這位是米哈伊洛夫中尉。我們被派來迎接你並護送學員到指定地點。”

    為首的軍官回答道，接著從皮包裏拿出一些文件。

    “一切都在上麵寫著呐！”

    列昂尼德仔細檢查了對方提供的文件，然後交給了二班的導師。

    兩人確定無誤後，列昂尼德自看著科瓦列夫道：“好吧。接下來如何安排？”

    兩班同學從那一刻起分開了。

    周聰看著二班同學和指導老師和陪同他們的中尉一起登上馬車，很快就在城市的街道上消失了。

    可以肯定的說，周聰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二班的一些同學了。現在他們班裏有十一個人，可是不一定都能熬過這個夏天。

    科瓦列夫中尉不是個健談的人。

    在一班學生前往當地軍事辦公室大樓的路上，從未在他那肉乎乎的臉上露出過笑容。他似乎厭倦了這項任務，隻是靜靜地坐在第一輛馬車的車夫旁邊，偶爾回頭與列昂尼德交談幾句，絕大多數時候都保持沉默。

    車上的男孩們則十分興奮，一邊看著新城市的街景，一邊嘰嘰喳喳地互相吵個不停。

    華爾道夫的城市規劃非常有調理。房屋按照相同的規格修建，馬路和人行道橫平豎直一目了然。

    本來這樣的布局會顯得單調和呆板，但是這座城市用綠樹和鮮花改變了氛圍。雖然規格一致，但是每座建築都力圖擁有自己的特色，陽台、欄杆、壁柱上的雕像和花紋各個不同。

    軍事辦公室位於城市的郊區。重要的是，在到達那裏之前，周聰從來沒有注意到公國還存在著貧民窟。

    “這裏很幹淨。”周聰坐到車夫旁邊搭訕道。“為什麽沒有木屋？”

    “木屋在這裏是禁止搭建的。”

    車夫是一個胖胖的大胡子男人，此刻正懶洋洋地握著韁繩。

    “一百年前華爾道夫都是木屋，結果被敵人放起一場大火燒毀。從那以後，公國便隻許在這裏建造石屋。

    大約兩年前，我有一個鄰居打算偷偷蓋一間自己的房子。就因為房子的四麵牆是由原木搭建結果就被人舉報抓到牢裏。”

    “這麽說這裏的法律很嚴格？”

    “是的。本地的總督對與違反法律的行為處理十分嚴格。”

    馬車夫作為真正的向導開始講述華爾道夫的曆史、主要景點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從他的言談之間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對自己家鄉的熱愛。

    “這樣說吧。我們在這裏生活得很好。有工作，有食物，有老婆，還有可愛的孩子。最近我的第四個孩子也快生了。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不要接近貴族。他們當中的混蛋太多了……”

    男人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連忙結束了談話。

    是的。在寄宿學校的學生麵前辱罵貴族可不是什麽好主意。他們中的一些人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獲得這個稱號。雖然這可能隻存在於他們的想象。

    司機沒有再開口。周聰靜靜地欣賞著路過的風景，以及在溫暖的天氣裏穿著輕薄裙裝的少女，特別是她們充滿活力的雙腿。

    一班學生安然無恙地到達了軍事辦公室。不過他們在那裏也沒有逗留很久。

    列昂尼德將學生們交給中尉照看，自己下車走進掛著巨大招牌的三層樓房。

    不到十分鍾他已經回到了領頭的馬車上，繼續帶隊前行。

    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是離華爾道夫不遠的中轉軍事基地。

    馬車的車輪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緩緩滾動。

    周聰不止一次地琢磨，如果車頭多增加一匹架馬的話，車隊的速度會提高一倍。

    但是公國軍隊當局顯然有自己的看法。於是學生們隻能乖乖地坐在馬車上扶著木欄杆，爭取在下一次顛簸時不被顛出車外。

    又過了幾個小時，載著學員的馬車終於抵達了今天路線的終點。

    一跨過大門並得到列昂尼德的許可，疲憊的男孩們就像豌豆一樣從馬車上掉了下來。學員們伸展著僵硬的雙腿，饒有興趣地看著周圍的環境。

    軍事基地有點讓人想起寄宿學校。同樣有圍牆與外部隔離的巨大空間，同樣巨大的建築物，唯一不同的便是這裏沒有訓練場。原因很簡單，不太可能有人在這裏呆很長時間。

    隨著最後一輛馬車離開基地，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一名上尉軍銜的男子走到了列昂尼德身邊，胸前有一道金色的條紋。

    兩人簡短的交談後，老師命令學生們排好隊前往軍營。

    他們可以在那裏放下行李，然後前往餐廳。

    自打在火車上吃過午飯後學生們已經幾個小時沒有進食，嗅覺也隨之變得敏銳起來，遠遠就能聞到煮熟的蕎麥香味。

    暑期實習的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中轉基地的營房和男孩們住了將近一年的宿舍沒有太大的不同，所以他們幾乎立刻有了賓至如歸的感覺他們期待著明天的開始，但是一切都和他們預想的有些不同。

    第二天一大早，列昂尼德召集大家列隊。

    “根據上級指示，”列昂尼德在每一名學生麵前走過。“我們要從這個基地出發前往邊境，負責一百公裏邊境線的巡邏。

    當然，如果我們不做愚蠢的事情，那個地方相當平靜和安全。

    那裏需要布置八個前哨點，每個前哨點需要三人把守。現在我們以三人為單位劃分小組，大家都聽明白了嗎？”

    驚訝的學生們聽後立刻提出一係列問題轟炸起列昂尼德來。

    “分組是憑個人意願來組隊嗎？還是由您指派？”

    “我們每天的任務是什麽？”

    “如果沒人願意和我組隊怎麽辦？可以更換小組嗎”

    等到學生們的口水幹涸之後導師才開始詳細解釋與他們未來有關的所有疑問。

    在練習期間將學員分成小組是曆年來的標準做法。

    學校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有很多，列昂尼德不想過多解釋，隻是告訴同學們這就是他們必須接受的方式。

    作為導師，他會親自安排三人小組的組成，但會盡量考慮學員的意願，所以每個人都應該提前考慮自己想要一起工作的對象。

    在進駐邊境之前，學生們將住在這個軍事基地裏。

    列昂尼德本人將會幫助那些沒有人選擇的學員，但是不應該對此感到特別高興，因為他們將不得不安排在最偏遠的前哨實習。

    當然，男孩們還有很多問題，但是導師把他認為必要的一切都說了一遍後就離開了軍營。

    臨走前，他再次提醒學生們考慮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接下來幾個月想和誰一起度過。

    房門在列昂尼德身後砰的一聲關上，維特卡立即跑到周聰麵前：

    “該選誰和我們一組？莫頓怎麽樣？瑞德似乎也很可靠。”

    “我還沒有答應和你一組。”周聰笑道。

    但是當他看到維特卡露出一臉難過的表情時連忙安撫起來。

    “我是開玩笑的，別那麽緊張。為什麽你不提伯特呢？”

    “伯特？好吧，他確實很好。不過他可能不想和我們在一起。”

    “我們去問問他吧。”

    周聰走到那個家夥的身邊問道：“你願意和我們組成一隊嗎？”

    “我願意。”伯特一如既往地簡短回答道。

    幾乎以同樣的形式，其餘的同學也紛紛組成三人小組。

    在這一年裏學生們彼此已經互相了解，隻有基斯利亞克有遇到了麻煩——沒有人願意和他組成小組。

    這是他自己的錯。

    作為所有人公認的混蛋隻能是這個下場。

    周聰至今仍然記得在決鬥測試是他是如何用維特卡做墊背逃命的。

    順便說一句，那次事件之後，所有男孩們都與基斯利亞克保持距離。

    分組完畢的男孩們心情複雜的住在基地裏，不知道接下來會把自己送到哪裏，發生什麽。

    周聰對發生的一切十分平靜。正如他從列昂尼德那裏了解到的，在哪裏度過夏天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麽還要緊張呢？

    出發的日子到來了。

    周聰很不喜歡進入軍營的年輕軍官。

    隻見他厭惡地環顧四周的學生，開始認真地整理列昂尼德遞給他的文件。

    眾所周知，那裏麵有每個學生的個人檔案。

    在第一位客人之後，進來了一名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矮個壯漢，同樣佩戴者中尉軍銜。

    那人的手掌立刻引起了周聰的注意——手掌又大又厚，布滿堅硬的老繭，仿佛天生就是用來使用斧頭、幹草叉的。

    這個軍官看起來就像一個不小心穿上軍裝的農民。

    “塞拉芬，你不喜歡這個任務，對吧？”矮個軍官向年輕的軍官問道。

    “我本來就不應該來處理這些，米倫。”花花公子回答道。

    “你自己就曾經是他們的一員。你都忘記了嗎？”

    “呃，米倫啊，米倫。你什麽時候學會禮貌？我不喜歡和你在一起。”

    說完最後一句話，塞拉芬厭惡地看了眾人一眼，獨自離開了軍營。

    “他曾經是一個正常人，可是現在全變了。”米倫感慨道。“好吧，夥計們，讓我們看看該選誰。”

    男人饒有興趣地翻著名單，時不時對著自己自言自語。過了幾分鍾，他終於放下手上的文件，大聲問道：

    “誰是伯特？”

    “我是。”男孩上前一步。

    “就是你了，一會兒跟我走。你已經選好自己的兩個夥伴了嗎？”

    “是的。我，周聰和維特卡是一組。”

    “你確定嗎？”軍官露出驚訝的表情。“當然，我會尊重你的選擇，但你還有時間好好挑選。”

    “我已經選了周聰和維特卡。”伯特用同樣自信的語氣重複道。

    “列昂尼德，”米倫看著身旁的導師，“你覺得怎麽樣，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問題。”

    “好的，那麽你們三個跟我走。”米倫看著三人補充道。“這個夏天的實習期間我是你們的直屬長官。

    現在回房收拾自己的行李，五分鍾後在門外集合。你們不會再回到這裏了！”

    米倫走出門外，給了周聰三人和同學們告別的機會。

    誰也不知道未來的幾個月中會發生什麽。也許他們正在和某些同學的進行最後一次談話。

    命運將如何變化，也許連眾神也無法預測

    正當周聰和同學們互相祝福並為掩飾緊張而開著玩笑的時候，塞拉芬又走進了房間。

    他沒有理會別人，徑直從人群中選出了三個人帶走，其中就包括日丹。

    “要是有人選我就好了。”基斯利亞克看著三人開始收拾東西，感慨地說道。

    老實說，周聰並不羨慕日丹。他不喜歡塞拉芬，因為有一種預感讓他遠離這個男人。

    可以肯定，如果他之前沒有摔門而走，那麽周聰肯定會被選中。所以周聰必須感謝伯特，是他讓那位矮胖的軍官米倫帶走了自己。

    當男孩們互相告別時，周聰溜到了列昂尼德身邊。導師站在一旁，等著塞拉芬向他未來的同伴介紹一些事情。

    “你對米倫了解嗎？”周聰低聲問道。

    “我沒有和他打過交道，但是聽說過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人們都說他是是一個可靠的好人，對大公忠心耿耿的。

    他從小就夢想成為貴族。所以不要在他麵前說大公和政府得的壞話。除此以外就沒什麽了。”

    “明白了，謝謝。”

    “這是我的榮幸。照顧好自己，周聰，平時多注意維特卡，不要讓他犯傻。”

    “沒問題，”周聰點頭道。“希望在秋天能見到你。”

    “希望如此。”雖然從他的眼中看不到多少自信，列昂尼德還是點了點頭。

    此時米倫中尉已經在院子裏等著他們了。

    周聰對他上下打量。從他身上剛換好的行軍服和背後巨大的行李包來看，這個人現在已經準備好進行一場艱苦行軍了。

    閱兵服雖然有其獨特的美感，但是大多數軍官並不喜歡。緊身禮服讓人在運動時呼吸不暢，襯衫很容易起皺。

    現在這個男人穿著由輕質麵料製成的棕色褲子，卷起袖子的夾克和磨損的皮靴。

    “仔細聽我說，”米倫對三人囑咐道。“平時沒人的時候你們可以叫我的名字，但是在執行任務或者正式場合你們要稱呼我長官。我的名字你們的都知道嗎？”

    “我們知道，米倫中尉。”維特卡道。“我們不知道你的姓是什麽。”

    “日拉科夫(屁股的諧音)是我的姓。如果現在有人敢笑出聲，我就撕下他的皮塞進耳朵裏！”

    “我明白了，日拉科夫中尉！”維特卡哈哈大笑著說道。

    “他總是這麽傻嗎？”男人看著伯特。

    “是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