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爾紹夫作為行動總指揮對周聰十分有利。

    這讓他可以輕鬆地了解的行動的細節以及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葉爾紹夫沒有隱瞞但也不急於分享不必要的細節。

    談話的結果是，周聰感覺對莊園的襲擊是一種考驗。當然，葉爾紹夫沒有直接這麽說，但實際情況就是這樣的。

    本次行動中周聰的任務就是服從指揮官的命令，至於如果違反命令會發生什麽，葉爾紹夫並沒有說明。

    令周聰困擾的另一件事是小隊的成員之間的互動。

    當然也有可能是戰士們早就有了默契，但是直覺告訴他並非如此。

    起義軍的紀律距離真正的軍隊差得很遠，這意味著戰場上有可能發生意外。周聰很想看到團隊默契配合的表現，但現實讓他失望了。

    一個多雲的清晨，包括周聰在內的十一個人聚集在基地的圍牆附近。

    周聰其中隻知道三個人的名字——紮哈爾、葉爾紹夫和伊戈爾。

    他的老師作為義軍中最強的魔法師參加突襲行動，葉爾紹夫負責指揮整支小分隊，伊戈爾則是最好的戰士。

    為了參加行動，伊戈爾將自己的小隊交給副手。現在他隻是突襲小隊中一名普通戰士。

    貴族莊園距離基地步行需要一周，如果乘坐火車可以縮短到兩天，不過被葉爾紹夫否決了。

    一支十一人的武裝分隊很容易引起軍方甚至普通民眾的注意，所以他們不得不繞過定居點和繁忙的道路，沿著荒山野嶺的小路行進。

    根據計劃，他們將在在華爾道夫附近的一個小鎮上與一名向導匯合，由他帶領小隊前往目的地。

    這樣的旅程當然十分辛苦，不過對於周聰來說並不算什麽。魔法幫助這些訓練有素的戰士們以運動員的速度穿越茂密的森林、平坦的田野和草地。

    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默默地奔跑，能聽到的隻是人們跑步時傳來的呼吸聲。偶爾有人會被樹根或樹枝絆倒劃傷，這才會傳來一兩句咒罵聲。

    到了晚上，疲憊的人們安頓下來後才有時間交談。不過為了保持沉默者的人設，周聰我經常一句話也不說，隻是聽士兵們講述自己的故事。

    小分隊花了四天時間趕到華爾道夫，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不得不說，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葉爾紹夫。

    經過幾天觀察，周聰發現葉爾紹夫特別善於組織工作。他能將支隊中出現的任何衝突消滅在萌芽狀態，善於用開玩笑的語氣解決戰士之間的溝通不暢問題。

    支隊在導遊居住的村莊附近停了下來。

    為了最大程度地降低被發現的風險，葉爾紹夫命令士兵們保持靜默，自己去和向導見麵。

    葉爾紹夫換上破舊的褲子和襯衫，在營地裏留下了顯眼的衣服和武器。

    之所以需要他親自到村子了接人，是因為這個世界的遠程通訊手段還處於萌芽階段。

    隻有魔法師可以通過護身符來實現的短距離通信，但是長距離溝通就難以勝任了。

    至於葉爾紹夫的安全是不需要擔心的，因此隊員們將他離去的這段時間視作放假。

    長途跋涉後的人們平靜地躺在小河岸邊的空地上休息。

    此時太陽正處於天空的中央，似乎要在秋天到來之前把整個世界曬化。

    葉爾紹夫離開了很長時間。小隊的臨時指揮權暫時落在紮哈爾身上。

    通過查看地圖周聰得知，從眾人休息的營地到村子的直線距離隻有五公裏，但時間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地過去了，行動指揮官仍然沒有回來。

    直到天徹底黑下來，葉爾紹夫才帶著一個邋遢的農民回到營地。

    眾人一起打量農民，隻見他穿著破爛的長衫，留著像牛角一樣的胡須，似乎能刺穿任何靠得太近的人。

    葉爾紹夫的回歸讓一整天的緊張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雖然士兵們並沒有表現出擔憂，但是葉爾紹夫不在的時間越長，人們的臉色就越來越嚴肅。

    葉爾紹夫迅速將人們介紹導遊，然後便下令換上衣服並快步前進。還不到十分鍾小分隊就已經整齊地出發了。

    向導對該地區的了解果然不同凡響。他選擇的道路繞過了居民區和那些沒有在地圖上標明的隱秘障礙。

    眾人又花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才到達路線的終點。貴族莊園緊挨著一個有一百多戶人家的大村莊，由於坐落在森林的邊緣，士兵們可以很容易地觀察裏麵人們的一舉一動。

    周聰不太喜歡自己所看到景象。

    村莊裏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居民，周圍都是破敗的房屋，尤其是與旁邊貴族莊園裏的別致的三層塔樓形成鮮明對比。

    貴族的豪宅被一道空白的柵欄包圍著，看起來像是一座堡壘。遠遠望去，刷得雪白的煙囪冒出濃煙，幾個人正在屋頂上工作。

    “我再重複一遍，”葉爾紹夫轉頭向隊員們下令，“我們將在夜間發動進攻，由我、周聰和紮哈爾負責敲開大門。

    你們要做的的就是四處放火，把貴族們從他們的巢穴中熏出來，否則他們會在狹窄的走廊裏把我們一個一個地殺死。”

    作戰計劃看似簡單但是沒有人懷疑它的有效性。

    據掌握的資料，莊園裏有三四個實力不俗的魔法師。葉爾紹夫沒有考慮女性——她們很少擁有戰鬥法術，也構不成威脅。

    十一名隊員對抗四名魔法師。如果在開闊的場地上交手恐怕都會看好對方。不過夜間突襲會改變力量平衡，取勝的機會大大增加。

    即將開始的戰鬥並沒有給周聰帶來任何快樂，但是合同就是合同。

    義軍教給他魔法，幫助他向奧布雷茲科夫複仇。作為回報，周聰必須扮演好雇傭兵的角色。

    在夜色的掩護下，十一人小分隊向莊園前進。他們圍著村子繞了一大圈，避免被人發現。

    眼前的莊園大門堅固而高大，然而三名魔法師配合下的一擊便輕而易舉地將它撞開。

    支隊的戰士們立刻衝了進去。

    莊園裏十幾隻狗一起叫了起來。葉爾紹夫率領戰士們到處放火。

    明亮的火焰照亮了院子，一些半裸身體的人在睡夢中驚醒，從冒火的房子裏跑了出來。

    令人驚訝的是，一些人開始攻擊隊員，其中不僅包括男人，還有幾個瘋狂的女人。

    不過他們人數很少，大多數受驚的人隻是想著逃出莊園。義軍對此不會幹涉。因為逃走的人中包含貴族成員的概率趨近於零——貴族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太可能睡在低矮的附屬建築裏。

    幾分鍾後莊園裏已經基本沒人了，大多數仆人已經逃到了旁邊村子裏。

    莊園的主樓開始被火焰吞沒，熱氣漸漸變得難以忍受，院子裏開始冒出濃煙。

    在某個時候周聰甚至認為莊園的主人已經在燃燒的房子裏窒息而死。

    由厚橡木建造的主樓牆壁突然炸開，木頭碎片和石塊飛濺出來，裏麵出現了三男一女的身影。

    四個人被某種魔法護罩包圍著，舞動的火焰無法接近他們。

    不等貴族們明白過來，幾名義軍戰士便對他們施放了準備好的魔法。

    嘭的一聲巨響，護罩擋住了所有射來的魔法，四個人順利地走出被火焰吞沒的房子。

    盡管義軍在人數上占據優勢，但是局勢對他們不利。

    義軍們無法突破貴族的防禦，被對方連續不斷的反擊打得步步後退。

    從屋子裏逃出的三個男人中，隻有年長的父親明白是怎麽回事，他的兩個兒子則一臉懵懂。

    戰鬥的第一秒就讓周聰看到了貴族同平民魔法師的實力差距。

    年長的貴族一個人便擋住了義軍六個人的攻擊。而且這六人是義軍精英中的佼佼者。

    突襲行動馬上就要失敗了。科尼和葉爾紹夫顯然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實力，現在一切都可能崩潰。

    周聰明白，用普通魔法是無法突破貴族的護體魔罩，於是將全部魔力用於催動破甲魔法。

    巨大的魔力漩渦在周聰的手中形成，最終凝聚成類似鑽頭的形狀。

    破甲魔法旋轉著放出閃電，射向貴族體外的無形屏障。

    貴族驚惶地大叫起來，護罩被直接鑽出了一隻大洞。義軍戰士們的魔法瞬間順著洞口攻了進去。

    一切都結束了。

    貴族的身體被狂暴的魔法撕成碎片。站在父親後麵的女兒昏倒在一個兒子的懷裏。

    那個少年隻是軟弱無力地站著，驚恐的目光從他父親的遺體轉移到義軍身上，接著被一名義軍戰士砍倒在地。

    另一個年輕貴族看到家人的遭遇，再也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將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毀滅性的咒語上。

    一股洶湧的烈火席卷大地，將所有無法躲避的人都吞沒了。

    周聰提前布好了護罩，但是兩名義軍戰士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他們為此付出了代價。

    烈焰魔法是年輕貴族最後的反撲。由於他為此用盡了所有的魔力，因此連最簡單的魔力斬也無法抵擋。

    葉爾紹夫輕輕一揮手就結束了這場戰鬥。

    此時火勢已經蔓延到臨近的建築物。院子裏已經熱得難以忍受。

    葉爾紹夫指揮士兵打掃戰場。昏迷的貴族兒子肯定會被殺，至於女兒也不會幸免。

    發生的一切都讓周聰感到惡心。他隻想離得越遠越好。

    雖然葉爾紹夫不止一次跟他說，這些人是徹頭徹尾的混蛋，殺死過不止一個農民家庭，但是周聰並不知道是真是假。

    現在貴族兒子被斬首的屍體就躺在附近。

    “我們現在是誰？複仇者還是劊子手？不，我絕對不會和這些人在一起。我不想像他們一樣生活。”周聰暗自想道。

    所有人都明白：對莊園的襲擊和貴族家庭的謀殺是不會被公國原諒的。奧爾洛大公會在不久後派出軍隊來追捕他們。

    本次戰鬥中，周聰已經看到一個強大的貴族魔術師可以做到什麽。如果對方至少有幾十個貴族法師一同前來，那會是什麽樣子？

    繼續留在燃燒的莊園附近是很危險的。盡管這裏距離最近的城市十幾公裏，但是葉爾紹夫不想冒險，在處決幸存的貴族後立即下令撤退。

    令人驚訝的是，死去的義軍戰士的屍體並沒有被帶走。指揮官的解釋是，屍體會耽誤我們太多的時間，而且由於嚴重燒傷而無法識別。

    葉爾紹夫用嚴厲的命令壓製住了手下不滿的情緒。

    事實證明，葉爾紹夫可以變得像科尼一樣冷酷無情。他的聲音帶著鋼鐵般的強硬，不滿的人們頓時閉了嘴。

    精疲力竭的小隊繞過村莊消失在森林中，留下了六具屍體和一座熊熊燃燒的莊園。

    返回路線是事先就計劃好的。向導一直藏在隱蔽的溝壑中等待襲擊結束，見到葉爾紹夫帶人回來才現身。

    他領著小隊沿著森林走到一條滿身灌木的小路。根據向導的說法，沿著這條路可以安全地返回基地。

    由於小隊中有幾名戰士受了傷，因此無法再以之前的速度前進。

    周聰不止一次擔心隊伍會被追兵攆上。對此葉爾紹夫並不擔心。用他的話說，公國不可能立即對事件做出反應。因此當隊伍走出幾十公裏後，戰士們明顯放鬆下來。

    小隊幾乎晝夜不停地往回趕，隻是偶爾停下來休息和補充給養。

    到了第二天晚上，小隊已經穿過至少五個貴族莊園的領地。

    在森林中一個偏僻角落隱藏著三間古老的小屋，顯然是專門為過路的行人暫時落腳而設計的。在那裏人們甚至還發現了一些補給。

    連續兩天兩夜沒有睡覺，隊員們都累壞了。一進屋子眾人便橫七豎八地躺在板凳和地板上，不一會兒便響起了起此彼伏的呼嚕聲。

    葉爾紹夫和周聰並沒有和眾人睡在一起。他們占據了作為臥室的那一間木屋，可以舒適地躺在床上休息。

    周聰的腦袋一接觸到充作枕頭的硬木架子，幾天累積下的疲勞立刻襲遍全身。

    他幾乎馬上就睡著了，直到淩晨才醒來。

    他離開悶熱的小屋，發現大部分人還在沉睡，隻有包括葉爾紹夫在內的三個人圍坐在石砌的火爐附近，看著紅色的爐火吞噬幹枯的樹枝。

    周聰坐在光滑的原木上瞥了一眼葉爾紹夫，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上次與貴族戰鬥的細節。

    在激烈的戰鬥中沒有時間思考，但是在當下平靜的氣氛中讓他想起了一個有趣的細節。

    葉爾紹夫在同貴族的戰鬥中並沒有出手，而是一直靜靜地觀察周聰的動向。

    他是一位強大的魔法師，周聰從紮哈爾的話中早就知道這一點。這樣看來，葉爾紹夫的行為很像是對周聰忠誠度的考驗。

    “你做得很好！”

    葉爾紹夫的話幾乎立刻證實了周聰的猜想。

    “這個維爾比斯基的魔法竟然這麽強大，這是我們之前根本沒想到的。幸好最終還是有驚無險！”

    “你為什麽要殺死那個女人？”周聰並沒有理睬他的讚美。

    “維爾比斯基家族的人罪大惡極，個個該死。另外我們不能留下證人。這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危險。”

    談話就此結束。

    周聰獨自走進樹林裏散心。附近的灌木沙沙作響，一隻蓬頭垢麵的大貓來到他的身旁。

    好吧，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一隻野獸可以信任。

    距離維爾比斯基的莊園越來越遠，大家已經不再擔心公國會派來追兵。小隊開始頻繁地停下來休整。

    總的來說，人們對周聰的態度發生了改變。

    原本一些戰士在他麵前總是流露出某種微弱的優越感，但是在莊園戰鬥之後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的周聰被公認為義軍最強大的那一檔魔法師。

    他們甚至找到周聰想要學習破甲魔法。

    周聰並沒有拒絕。但是戰士們無論怎麽練習都無法學會。他們明白自己並沒有足夠的魔力學習這樣的魔法，最終都放棄了。

    幾天後，小隊繞過一片叢林，終於看到了遠處基地的柵欄。

    為期兩周的行動結束了，所有人都已經筋疲力盡了。

    葉爾紹夫給所有參與襲擊的人放了幾天假。有好幾個人表達了回家的願望，得到了爽快的批準。

    大約一個月後，科尼和葉爾紹夫計劃再次發動突襲。

    這次他們的目標是澤列諾夫家族。

    周聰聽說過這個家族，那是公國數得著的貴族氏族，實力極其強大。

    至於為什麽將他列為襲擊目標，葉爾紹夫仍舊是老一套說辭。

    他將澤列諾夫斥為惡霸、騙子和殺人犯。然而在周聰看來來，他根本不想說出真正的動機。

    這次周聰又被列入突擊隊。

    澤列諾夫家族不僅非常古老而且十分富有，整個家族莊園受到很好的保護——除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堅固護牆外，還有強大的驅魔塔來壓製敵方的魔法師。居住在莊園裏的人們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此不惜代價地保護自己。

    正因如此，起義軍不能像上次一樣鑿開莊園堡壘的大門了。

    不過現在他們有一個強大的魔法師，可以驅動非常強大的魔法破除屏障。

    這個魔法師就是周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