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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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工了?”平哥注意到他的舉動,斜著眼問了句。
杭文治微笑著點點頭,頗有些自得。
杜明強和阿山也都向這邊看過來。阿山依舊沉默寡言,杜明強卻調笑道:“好嘛,今天這鉛筆是招了誰了?要不就是死不見屍,要不就得被人啃爛了屁股。”
杭文治聞言略顯一絲尷尬,連忙把鉛筆從牙齒間取下,卻見那半截鉛筆的屁股果然已經被他咬得糟爛不堪。杭文治看向杜明強苦笑著,然後又自嘲地搖搖頭--咬鉛筆屁股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越是專注費心時便咬得越狠。這一套卷子解下來,這半支鉛筆遭受的苦難可謂罄竹難書。
平哥現實得很:“弄完了就幹點活吧。”
“行!”杭文治痛快地應了一聲。起身從杜明強和阿山的工作台上各取回了一疊尚未加工的原料。平哥的任務本就不多,一直慢悠悠地做著,也不需要他再來幫忙。
這晚加班一直持續到清晨六點,犯人們這才被允許回到監舍休息。這天是星期六,本是大家放風活動的時間,可經過一夜的操勞之後誰還有這個精力?除了早先就安排好有親友探訪的紅著眼睛強自支撐等待,其他犯人都在監舍內倒頭大睡,直到中午有人來送飯了才陸續起身。
到了下午兩點多鍾的時候,有管教來到四二四監舍門口,衝著屋內嚷了一嗓子:“杭文治!”
杭文治正躺在床上閉目小憩,聞聲便跳下床來,衝著門口立正:“到!”
管教隔著門問話:“張頭問你準備好沒有?”
杭文治連忙回答:“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就跟我走吧。”管教一邊說一邊打開了監舍鐵門。杭文治從床墊下摸出那張寫滿解答過程的試卷,出門跟著管教而去。
待那倆人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之後,杜明強感慨了一句:“嘿,這張頭還挺著急啊。”
“自己兒子的事情,能不著急嗎?我看你這年紀也沒成家,有些事還不懂。”平哥躺在床上晃著腳丫子,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同時他也在心中暗自慶幸,得虧自己有先見之明,昨天讓杭文治連夜答完了試卷。如果因為昨晚派活把這事耽誤下來,“鬼見愁”肯定又要責怪自己不明事體了。
杭文治這一走就是四個多鍾點,直到晚上七點左右才回來。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此行應該頗為順利。
平哥卻要端一端派頭,故意問道:“怎麽樣?你小子沒露怯吧?”
杭文治“嘿”地一笑,反問說:“怎麽會呢?”自打入監以來他一直活得憋憋屈屈的,今天終於顯出了自信的神色。
“沒露怯就好,別他媽的給我丟人。”平哥話裏話外都在標榜著自己的老大地位。
杜明強這時也從裏屋桌角邊探出腦袋,招呼杭文治道:“趕緊來吃飯吧,晚飯給你留著呢。”此刻已過了監舍裏的飯點,其他人都已經吃完了。
沒想到杭文治卻說:“不用,我已經吃過了。”見眾人神色詫異,他又補充解釋:“在張隊辦公室吃的,張隊給定的盒飯。
“待遇不錯啊。”平哥說這句話陰陽怪調的,辨不出喜怒。
杜明強可高興了,他把原本要推給杭文治的飯盒端在手裏說:“你真的不吃了?那這份飯可就便宜我們啦。”
杭文治人也實在,沒多想什麽,笑笑說:“你們吃了吧。”
杜明強便把飯盆高高舉起來,興衝衝地招呼:“嘿嘿,今天可發福利了啊,大家都有份。哎,平哥,你先來點?”
“操!”平哥橫了杜明強一眼,“眼鏡不愛吃的東西,你他媽的給我吃?”
杜明強悻悻地咧了咧嘴,轉身又去撩叱阿山:“平哥不愛吃,那咱倆分分吧?”
阿山原本是打算吃幾口的,現在見平哥這個態度,便立刻搖頭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杜明強可不管那麽多,既然別人都不吃,他更樂得一個人獨享。吃的時候還搖頭晃腦,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平哥斜眼看著杜明強,雖然心中有氣卻又無可奈何。他知道這個討厭的家夥不僅身手了得,底細更是深悔難測。自己雖然也算一方霸主,但對於這樣的角色還是盡少招惹的好。
為了緩解一下令自己尷尬的氣氛,平哥衝杭文治招招手:“眼鏡,你過來。”
杭文治也知道自己無意中有些冒犯了平哥,連忙走到對方麵前,擺出一副老老實實的姿態。平哥臉色便好看了許多,他指著杭文治手裏一個藍色的小本問道:“這是什麽?”
“張隊兒子的作業本。”杭文治陪著笑回答說,“這不今天下午給孩子把試卷講明白了,張隊又給派了新任務:讓我幫孩子檢查檢查作業。”
平哥伸手把那作業本拿了過來,裝模作樣地翻了兩下,卻看不出什麽頭緒。於是他又退回封皮,對著姓名一欄念道:“張天揚--我操,這父子倆名字倒是一個比一個霸氣。”
杜明強也把腦袋歪過來瞥了一眼,隻見那封皮上果然寫著:
“芬河小學五二班,張天揚,2號樓203房”
“嗬,怎麽把家庭門牌號還寫在作業本上?好讓老師對著號家訪嗎?”杜明強嘴裏塞著飯,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這不是家庭住址,是學校住宿的房間號。”杭文治解釋說,“芬河小學是全市最好的貴族學校,從三年級開始就實行寄宿製。學生平時都住在學校裏,隻有周末才能回家。”
“哦。”杜明強又把那幾行字認真地看了一遍,像是要牢牢記住似的。
平哥對這些細節不以為意,他一甩手把作業本還給杭文治:“得了,好好準備準備吧。”
杭文治“哎”了一聲,捧著作業本坐到自己的床鋪上翻閱起來,他那副專注的樣子倒真似個稱職的園丁呢。
第二天是周日,大早上的杭文治就被管教提走,不用說,自然是給張海峰的兒子輔導功課去了。其他犯人則獲得到操場上活動放風的機會。因為黑子和小順都在關禁閉,四二四監舍的氛圍便冷清許多,再加上杭文治又不在身邊,杜明強便獨自找個角落,曬曬太陽聽聽音樂,樂得無人打擾,清靜自在。
杭文治將及中午的時候回到監舍,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飯。下午監區組織犯人進行思想學習,內容枯燥,無需多表。
休息日很快過去,到了周一早上,新一周的勞動改造又拉開了序幕。犯人們在食堂吃了早飯,排著隊來到車間門口,準備領取勞動所需的工具。
負責分發工具的依舊是四監區的關係號“大饅頭”。他手持一份犯人名冊,按順序每點到一個犯人時,後者便自行拿取一套工具:計有剪刀一把,卷筆刀一隻,膠水一瓶,橡皮一塊,木尺一柄,鉛筆一支。
剪刀是用塑料包著邊的兒童用品,利度僅能用作裁剪紙張;卷筆刀則包裹在玩偶泥胎之內;木尺質地疏鬆,難以傷人……在這套工具中,唯一可能製造出事端的便是尖銳的鉛筆。基於這個原因,監區對於鉛筆的管理極其嚴格,把鉛筆帶出車間的行為當然是絕對禁止的,而且每支鉛筆在領取時都要記錄長度,以防有人將鉛筆折斷後攜帶半支出廠。
記錄長度的辦法倒也簡單。犯人從一個大紙盒子裏拿了鉛筆之後先交給“大饅頭”,後者會把這支鉛筆的尾部頂著名冊上該犯人的名字延伸出去,然後鉛筆頭順勢往下一壓,在名冊上點出一個記號來。這樣等犯人交還鉛筆時,還要比對是不是比這個記號短了許多,隻有誤差在兩公分之內的才算合格。
這套程序已執行多年,“大饅頭”操作起來也是駕輕就熟。所以犯人雖多,但隊伍向前推進的速度卻不慢。三五分鍾之後,四二四監舍的幾名成員已經按順序排到了隊伍的最前列。
按照入監的時間順序,平哥排在監舍頭一個,此後依次是阿山、杜明強和杭文治。前麵三人都順利的領到了自己的工具,到杭文治這裏卻出現了一些波折。
其他犯人領鉛筆的時候多少都會在大盒子裏選一選,找支相對來說比較長、比較新的,這樣使用起來會順手一些。但“大饅頭”看見杭文治排過來便攔著對方不讓挑,然後他自己在盒子裏細細扒拉了一番,將其中一支最為舊爛的鉛筆挑出來交給對方。
杭文治拿著那支破鉛筆猶豫了一會,對“大饅頭”說道:“這鉛筆不太好用了,給我換一支吧。”
“大饅頭”撇著嘴冷笑一聲:“換什麽換,這本來就是你自己咬的!”
已經領好工具的杜明強正準備往自己的工位上走,聽到後麵起了紛爭,便停步回身看去。隻略略一掃他便明白了事件緣由:杭文治手中的那支鉛筆正是上周末加班時所用的。而杭文治一直都有咬鉛筆屁股的習慣,那天因為鑽研奧數題,思路糾結起來,咬得便格外凶狠。現在整個鉛筆屁股上布滿了牙印,甚至連相近的筆身上也出現了裂紋。
其實對於咬鉛筆這件事,“大饅頭”以前就訓斥過杭文治。當時還是杜明強給後者解的圍。從此之後,杭文治每次都使用被自己咬過的鉛筆,雖然壞習慣令人反感,但也並不影響他人。不知道他今天為何卻要提出換一支鉛筆?
卻見杭文治把鉛筆往“大饅頭”眼前送了送,解釋說:“這支筆的木紋已經裂了,再用的話吃不上力了,筆芯特別容易斷。”
“大饅頭”愛搭不理地瞥了一眼,鉛筆上確實已有長長的裂紋,但他並不會因此遷就對方,反而譏諷地說道:“裂了也換不了!就你這張狗嘴,換一百支新筆也得全都咬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