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豔陽天並未出現。

    烏雲密布，豆大的雨珠砸落而下。

    從明信門口到單元樓下的路濕噠噠的，每往前走一步，黑靴都會濺上褐色的泥垢。

    被雨水清洗過的草坪泛著清香，清香被風裹著拂向傘下的裴伊瀾。

    分明是令人壓抑的天氣，但她嘴角的笑意卻不減絲毫，甚至從內而外都散發著愉悅。

    她站在八單元樓下收了傘，拖著那隻沾滿雨珠的行李箱上樓。

    “叮咚——”

    門鈴聲每隔兩秒響一次。

    正往牙刷上擠牙膏的江燁停下動作，穿著那件還未換下的睡衣走到玄關前。

    意料之外的熟悉麵孔闖入視線。

    他凝眉上下看著她，不見驚喜隻有擔憂：“外麵下這麽大的雨，你怎麽不等我來接？”

    “我急著想見你嘛。”

    “先進來。”他把拖鞋放到她腳邊，轉頭去拿毛巾：“肩膀都淋濕了還在笑。”

    裴伊瀾笑得更甜了。

    “你別生氣了。”她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側臉：“我不冷，外麵還有很多沒打傘的呢。”

    “這都要比？”

    “有對比你才能放心啊。”

    “歪理。”江燁牽著她往客廳走。

    他輕柔的為她擦拭頭發及肩膀，哪還有生氣的跡象：“你昨晚喝那麽多，頭疼嗎？”

    “不疼。”裴伊瀾抬起頭，逐漸被他身上的暖意包裹：“你剛起床？”

    “嗯。”江燁擦幹她的頭發，又托著行李箱到臥室：“我幫你收拾，你先看電視。”

    “好呀。”她上揚的尾音，彰顯著歡喜之緒，亦讓他勾起嘴角。

    他蹲下拉開行李箱的拉鏈，先把幾件外套拿出來，再整理襪子、包袋，以及內衣。

    她這次帶來了五套內衣，有兩套偏純欲，剩下三套則比較性感。

    他勾起細帶，當看清上麵的蕾絲及鏤空花邊時，耳尖略燙。

    這般私密的物品他第一次碰，饒是再克製，腦海中還是會浮現出她穿上的模樣。

    “江燁。”裴伊瀾不知何時走來，一本正經的問：“你覺得哪套好看？”

    江燁的心跳慢了半拍，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掩在碎發下的耳尖紅到滴血。

    他故作鎮定：“都差不多。”

    “必須選一套呢？”

    “白色。”至少看起來很正常。

    “你居然喜歡白色？”裴伊瀾展開被他疊好的衣服，讓他瞧清楚全蕾絲鏤空的設計。

    江燁：“……”他像是被燙到似得連忙別開視線：“我沒注意看。”

    “那你還選白色嗎？”

    “深藍。”

    “確定深藍？”裴伊瀾憋著笑，又想給他展示一下深藍的特點。

    她伸出手的下一秒，江燁眼疾手快地將所有小衣服塞進衣櫃。

    他撥正胡亂的思緒，不再想亂七八糟的畫麵，轉移話題道：“你帶的衣服太少了。”

    “剩下的羅姐會寄過來。”裴伊瀾今天來得急，沒工夫整理太多。

    “你爸媽怎麽說？”

    “沒怎麽說。”她坐在床邊：“我媽還給我們準備了禮物。”

    江燁從箱底找出‘禮物’。

    他打開正方形的黑色紙盒，隻看一眼又‘啪’地一聲將其合上。

    “伊瀾。”他攥緊方盒，心跳如擂鼓般在耳畔敲響：“你確定這是阿姨給的禮物？”

    “確定啊。”裴伊瀾故作一副沒看過的樣子，好奇道：“什麽東西讓你這麽激動？”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練就一副好口才的江燁，頭一次答不出來。

    “沒。”他拿著燙手山芋走進另一間臥室，先找個地方藏起來。

    他靠在衣櫃前沉吟許久，律動過快的心髒在抽屜鎖上的一刹那，總算冷靜下來。

    “江燁，禮物呢？”裴伊瀾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笑夠了，等他回來又投去無辜的眼神。

    “放起來了。”江燁繼續整理剩下的衣物，麵不改色的說：“那是阿姨送給我的。”

    “我不能看嗎？”

    “暫時不能，以後再給你看。”

    “好吧。”裴伊瀾清楚，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拿出來，故而沒有強求。

    騰空的行李箱被放進儲物間。

    拎著化妝包的江燁走進浴室，把那些瓶瓶罐罐擺在洗手台上，才拿起牙刷洗漱。

    窗外的雨還未停歇。

    雨珠凝結的水汽，形成一層隱隱綽綽的霧，遮擋窗外的一切。

    廚房響起嘩嘩的流水聲，洗完碗盤的江燁，一邊擦拭指尖一邊往客廳的方向走。

    他靠在沙發邊攬住裴伊瀾的腰，和她一起看喜劇愛情片，共度美好安寧的周末。

    “伊瀾。”夜幕低垂時，江燁提起拜訪父母的事：“你問一下叔叔阿姨多久有時間。”

    裴伊瀾在家庭群裏發一條微信，很快得到回複：“下周六。”

    “他們喜歡什麽？”

    “爺爺喜歡下棋，我媽喜歡美容、買衣服，我爸喜歡抽煙。”

    江燁牢記於心：“除了抽煙，叔叔還喜歡別的麽？”他總不能買兩條煙上門拜訪。

    “喜歡我媽。”裴伊瀾還真想不起他的其他喜好了：“你隨便買吧，別太貴就行。”

    “嗯。”他摩挲手機，想著明天再找已婚的伍瑞問問：“小叔呢？”

    “不管他，他要帶姣姣出去玩。”裴伊瀾撕開薯片的包裝袋，蜷在他懷裏慢慢的吃。

    江燁將下巴抵在她發頂上，聽著哢擦哢擦的聲音，莫名安心。

    他斂眸：“你怎麽不問我父母？”

    裴伊瀾一頓：“忘了。”她沒有轉頭看他：“日子是我們在過，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她的心思江燁知道。

    他收緊攬著她的力道，以平靜的語氣訴說以往：“我媽在我七歲那年跟別人跑了。”

    “她走後的第三年，我爸也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

    “我為了逃離我爸的掌控，高三畢業就來了霖城，這些年一直都沒跟他聯係過。”

    “所以，我不能帶你回家了。”

    裴伊瀾無法想象，藏在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背後，有著怎樣的經曆、怎樣的痛苦。

    她抓起一把薯片往嘴裏送，堵住快要從喉間溢出的哭聲，盡量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伊瀾。”江燁的視線還落在電視櫃上方，一時沒察覺到她的不對：“你會介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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