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伊瀾連連搖頭。

    她嚼爛嘴裏的薯片悉數咽下，指尖掐著掌心，不讓他發現端倪。

    “不介意。”她深呼吸，刻意揚起尾音讓語氣顯得輕鬆：“你是你，他們是他們。”

    她藏不住的哽咽，讓陷入回憶的江燁思緒回籠，一低頭就發現了那雙通紅的眼。

    “你哭什麽？”他撫摸她的眼尾，唇角的笑意一如既往般溫柔。

    “沒哭。”

    “眼睛都紅成這樣了還沒哭？”

    “睫毛掉眼睛裏了。”裴伊瀾編造一個借口，還再三強調：“有點兒紮，所以紅了。”

    江燁沒有拆穿她。

    他俯身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喂到她嘴邊看著她喝：“我很慶幸他當時沒把人打死。”

    “如果他手上有一條人命……”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跟她在一起。

    原因很簡單，他不配。

    “不說這個了。”裴伊瀾不想勾起他過往的回憶，更不忍再聽。

    她貼近他頸窩蹭了蹭：“江燁，我們明年買套房子怎麽樣？我想跟你有一個家。”

    乍然聽見‘家’這個字眼，從未有過期望的江燁，竟生出無限希冀。

    他感受著她的溫度，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像一隻茫然無措的鳥兒找到了屬於它的棲息地，擁有了渴望而不可求的安全感。

    “好。”江燁撫摸著那頭長發，閉眼的一瞬，眼睫略有些濕潤。

    ——其實，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

    淅淅瀝瀝的雨停在周一清晨。

    策劃部的早會結束，會議室湧出不少員工，接連走向各自的工位。

    林姣打開電腦，一雙白如瓷玉般的手剛放在鍵盤上，坐在旁邊的孟茜便湊了過來。

    “前輩，你中午有時間嗎？”她喝兩口冰美式：“我請你吃飯。”

    “怎麽突然要請吃飯了？”

    “我準備辭職了。”

    林姣轉過頭：“這麽突然？”她仔細回想一下：“你最近的工作不是做得挺好嗎？”

    “太累了。”孟茜的賭約已經輸了，著實不想幹朝九晚六的活了。

    她撥動肩側的短發：“本來我就是來體驗生活的，沒必要死磕。”

    “你都提交申請了？”

    “嗯，我下午就跟他們交接。”她還處在試用期，無需像正式員工那樣走許多流程。

    林姣沒再多說什麽。

    她點開鄭屹發來的產品信息，為盛衡的下一個新品做方案。

    忙到正午，幾縷陽光灑落下來。

    梧桐街的幾家餐廳迎來不少顧客，連推著三輪車賣花的商販，亦在雨後趕了過來。

    孟茜一向挑剔，從進入西餐廳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嫌東嫌西。

    除了吐槽環境以外，還會把店內的招牌菜各拎出來說一遍，並不忘拿其他店對比。

    跟她吃飯是一件很累的事，若非為最後一頓，林姣也不會坐在這。

    她在那陣吐槽聲下，沒胃口的吃掉半塊牛排，連蘑菇湯都沒喝。

    “前輩，你吃飽了嗎？”跟著放下刀叉的孟茜，終於不再吐槽了。

    “飽了。”

    “那我去買單。”她對待服務員還算有禮貌，至少不像剛才那樣。

    林姣隨即走出餐廳，當呼吸到雨後的新鮮空氣，整個人輕鬆不少。

    她跟孟茜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共同話題不多，純粹瞎扯。

    “林小姐？”一輛瑪莎拉蒂在她旁邊停下，後排座傳來女人的聲音。

    姚千凝下車：“方便聊聊嗎？”

    她笑得很溫和，但林姣卻從她眼底深處，看出一絲敵意及不屑。

    “嗯。”她跟孟茜說一聲，視線落在對麵的咖啡廳：“喝咖啡麽？”

    “可以。”姚千凝跟上她的步伐。

    咖啡廳沒有包間，她們選擇一個前後無人的靠窗位，對立而坐。

    婉轉悠揚的樂曲響蕩在周遭，不顯吵鬧，反而能教人心神寧靜。

    服務員送上兩杯咖啡，咖啡麵上的拉花很快被銀勺攪碎，但她們之間卻無人開口。

    林姣很沉得住氣。

    尤其是在麵對情敵的時候，她表露的淡然及無畏，極易讓人煩躁。

    但姚千凝慣會裝模作樣，哪怕心底再不爽，麵上也不顯絲毫。

    她捏著銀勺攪動咖啡，細細打量對麵的女人：“林小姐，你很漂亮。”

    “謝謝。”

    “隻是，漂亮有時候沒有用。”

    林姣驀然笑了：“所以呢？”她身為濃顏係美人，展露笑顏的時候即張揚又嫵媚。

    不得不承認，她在外貌、氣質及形體方麵比姚千凝有一定的優勢。

    但論家世……

    姚千凝打開天窗說亮話：“裴贄需要的是一個能和他旗鼓相當的女人，而不是一隻隻能觀賞的花瓶，所以再漂亮又有什麽用呢？你能拴住他一時，栓得住他一世嗎？”

    “如果你指的是個人能力，我想整個霖城都沒有能跟他旗鼓相當的人。如果你指的是家世，我確實比不上他，但你又能比得上嗎？”

    “姚氏……”

    “姚小姐，一個人的教養首先體現在不會對他人妄下定論，更不會隨意貼上標簽。”

    林姣的明刺暗諷讓其臉色煞變。

    她執起咖啡杯輕抿兩口，繼而風輕雲淡道：“裴贄沒有選擇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與其浪費我的時間，還不如自找原因。”

    姚千凝被氣的拳頭都攥緊了。

    她艱難維持僅剩的優雅，不願在她麵前落下風：“姚氏可以成為盛衡的左膀右臂，鴻達又能做什麽？這兩年地產行業不如以前，你們想跟盛衡合作一次都難，相較之下，你覺得你的家世能占什麽優勢呢？”

    “盛衡發展到現在，並不需要你所謂的左膀右臂，我跟裴贄的感情也沒有摻雜其他東西，哪怕我家境清寒，他依舊會喜歡我。”

    “他不需要，裴家也不需要嗎？”

    林姣漫不經心地挑眉：“你怎麽凡事都要扯上利益？在你眼裏，感情隻是交易嗎？”

    “我說的是事實。”

    “你自認為的事實跟我們無關。”

    她越是心平氣和，姚千凝的情緒越是起伏不定，甚至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她看出這套行不通，隻好咬著牙用其他方式來刺激她：“林小姐，我跟裴贄並不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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