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刺客心,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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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是想幹什麽??
發奮圖強地陪自己活動一下筋骨?或者,孜孜不倦地過來試探一下自己的武功?
不可能啊,
除非他們是,吃飽了撐的。
於是,琉璃最後確定了之前小雨的看法:
這夥刺客,確實是腦子有毛病。
“小姐,你看不出來啊,他們想行刺你和老爺啊!”聞言,小雨不假思索地道,口氣很是無奈,那看琉璃的眼神,就像看鄰家的二傻子——
這不明擺著嘛?刺客不是來行刺人的,難道是來賣刀噠???
“……”聞言,琉璃回敬給小雨一個看鄰家大傻子的目光,“這個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他們看上去並不像是搶糧案背後的那個主使派來的,但是我猜不出,派他們來行刺我們的人,到底是誰,又有什麽目的……”
“不是那個人派來的?”聞言,馬吉大驚,難道想除掉他們父女的,還有其它人?那事情可就嚴重了,忙問,“何以見得?”
“……”張嘴欲言,但回想起因之前自己的剛愎自用而鑄成的大錯,琉璃心有餘悸地閉了嘴,糾結地撓了撓後腦勺,望向對自己發問的阿爹,像望著逼猴子戲耍的耍猴人。
半晌,眼一閉,心一橫,視死如歸地開口:“整個過程是這樣的,一開始,我在樹上……呃……賞月,然後小雨來了,小雨說……說啥來著?”
琉璃一頓,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小雨。
“……”小雨一怔,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小姐問了,想必是至關重要的,畢竟小姐雖然不務正業,但從來不喜歡說廢話,於是思索片刻,道:
“我說,‘小姐,小姐你在哪裏?’”
在琉璃認真到近乎嚴肅的目光的注視下,小雨受到感染,不由自主地變得小心翼翼,一個字兒都沒敢漏掉。
“對對對,然後我說我在這兒,然後你說啥來著?”
“我……我說小姐,你怎麽跑到樹上去了?幕後黑手在樹上啊?”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那副謹小慎微的模樣,看上去賊眉鼠眼、鬼鬼祟祟,活像偷了別人東西的毛賊,讓做為旁觀者的、向來嚴肅的馬吉也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嘴角。
“我說,你這小妮子,越來越沒個正經,也不擔心我撕了你的嘴!”琉璃接道,此時已漸入佳境,繪聲繪色,表演得頗為形象。
“我說,小姐才舍不得撕呢。”
“我說,哼,你就會欺負我,也不怕把我這麽好的主子氣死了,被別的壞主子賣到窯子裏去。”
“我說,好好好,不氣你了,小人可怕被別的主子賣到窯子裏去,小人還想讓小姐給尋覓個好人家呢。”
“我說,嘻嘻,看來小雨是思春了,急著要把自己嫁出去啊……”
二人說得唾沫橫飛,仿佛時光倒流了一般,全然沒有發現一旁某人上揚的嘴角一點點耷拉了下來。
“我說,哎呀,小姐你亂說什麽呢,奴婢可沒有……”
“就在那個時候,我突然聽到樹叢中有動靜,那個聲音是這樣滴——”
“窸窸窣窣,”琉璃掐了掐嗓子,癟了癟嘴,終於將聽到的聲音惟妙惟肖地“還原”了出來,然後咽了一口唾沫,潤了潤因描述得太過詳盡而有些幹澀的嗓子,繼續道,“我循著聲音低頭一看,發現這堆樹叢裏,”
說著,琉璃幾步走到方才藏匿刺客的樹叢旁,用手指向其中某處,道,“就是這裏,露出來了一截黑色的衣服,我猜可能是夜行衣,樹林裏光線太暗,借著月光看得不甚真切。”
“之後呢?”一頓,二人麵麵相覷,片刻後,轉向一旁的馬吉,然後,不約而同地伸出手,異口同聲地道,“阿爹(老爺)來了!”
說罷,二人還歡天喜地地擊了個掌,好像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終於落下了帷幕一般,看得馬吉的嘴角不禁一陣抽搐。
“老爺,該你說了!”小雨如獲大釋地道,那歡呼雀躍地模樣,讓馬吉肯定了“自己被賣了”的猜測。
“說……說啥?”馬吉斜弋了一下幸災樂禍的某人,後怕地開口。
“把你之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啊!”小雨眉飛色舞地道——終於可以歇一會兒了,累死了她個丫的。
“你們方才重複的這些和刺客的身份有一根頭發絲的關係嗎?”深吸一口氣,馬吉終於爆發了,高聲道,“說個屁啊!竟整些脫褲子放屁的廢話!直接說重點!”
夜色濃重,樹影猙獰,陰風陣陣。
此時此境,這陡然提高的聲音如迅雷破空,嚇得二人一個激靈,不約而同地後躍了一步,好像站在身邊的不是馬吉,而是惡鬼。
二人警戒地注視了馬吉半晌,確定他沒有被惡鬼附身之後,才鬆了口氣。
回想起阿爹方才的話,琉璃不無糾結地撓了撓後腦勺:
“我也不想這麽磨嘰,這不是怕自己分析得不對嘛,畢竟有之前的誤判在先……”
說著,小心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馬吉,看他麵色如常並無異樣,這才放心地繼續道:
“所以才“還原“場景,讓阿爹您自己分析嘛……”
“那些與問題看著明顯沒有關聯的,或有一丁點兒關聯卻無關緊要、一看就知道結果的,就不用還原了,誰分析都會是同一個結果,需要分析的再還原。”略一思索,馬吉開口道,第一次發現女兒做事這麽拖泥帶水,害他不得不詳細說明,那麵麵俱到的樣子,看上去甚是苦口婆心。
“……”聞言,琉璃也頗為有耐心地理解了半晌,完全理會阿爹話中所指的“不用還原”的內容後,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這“與問題看著明顯沒有關聯的,或有一丁點兒關聯卻無關緊要的,”她還算認同,但那句“一看就知道結果的”,和沒說有啥區別?
她怎麽知道她一看就知道結果的別人也一看就知道?畢竟她這麽聰明阿爹這麽笨……不不不,是她想得過分深入而阿爹想得可能恰到好處。
總之,經過這次搶糧事件後,在分析真相、下定決斷方麵,她是再也不敢擅做主張了。
乾清宮。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握著筆的手中一頓,鳳眸中露出了然之色,趙風側過頭,對著走進來的侍衛道。
“回稟皇上,發生了意外,屬下失手了。”
“意外??什麽意外?”趙風道,口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悅。
“屬下……屬下沒想到那女子竟然會武功……顧忌之下不僅沒挾持成功,反而被她……打……打了一頓……”聞言,侍衛急忙叩首,道。
“什……什麽?”大驚之下,趙風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怔愣片刻後,方想起來什麽似的,猛地一拍腦門,後悔不迭,“失算啊!”
都是被群臣雪花般的奏折鬧的,一時亂了陣腳,情急之下,竟忘了把琉璃會武功這件事,提前告訴這侍衛了。
因為選妃大典上的一遇,趙風發現人言無常,對李秀跟自己說過的關於馬琉璃的八卦,並不盡信,何況像李秀說的那樣威猛異常的女子,聽起來實在太過離經叛道,不像真實存在的。
不過,陰差陽錯,這次的失手竟間接驗證了李秀的說法,如此說來……
回想起李秀說過的剩下那部分,還沒被驗證過的話,趙風的眉頭不禁擰成了疙瘩,那一臉的陰鬱之色,仿佛被人殺父奪妻了一般。
“皇上?”見趙風半天沒有回應,膝蓋跪得酸痛的侍衛壯著膽子喚了一聲。
“……嗯?”被侍衛的聲音拉回思緒,趙風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把此時的情緒都表現在了那一聲“嗯”上。
“屬下辦事不利,請皇上責罰!”聞聲,常伴君側甚會察言觀色的侍衛忙主動認錯道,“碰”地一聲磕了個響頭,力氣之大,震得趙風胳膊下的卓案都顫了三顫,別說看了,就是光聽聲,趙風都替他覺得疼。
“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是朕思慮不周……”煩惱地扶了扶額,趙風歎道,不過旋即又於這個失手事件中發現一絲生機,遂道,“那你可見丞相流露出對那個女子的擔憂之色?”
“這……”聞言,侍衛有些為難。
明眼人都知道,在那麽險峻的情況下,不管出於什麽角度,正常人都會害怕的吧?他又不是馬吉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他到底是害怕自己被殺多一些,還是害怕自己的女兒出事多一些啊?
於心中反複斟酌了一下言辭,侍衛方才小心地開口:
“那丞相一直依仗著女子護衛,而那女子以一敵十捉襟見肘,若不是屬下點到即止,恐早已傷及丞相性命,故擔憂之色自見到我等後一直不曾消減。”
說罷,侍衛暗鬆一口氣,這話說得挺圓滿,既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又給足了皇上麵子,真佩服自己的才智,畢竟他這種頭腦簡單的武夫能想出如此巧妙的說辭十分難得。
而趙風自然聽出了侍衛的用意,望向侍衛的目光裏多了一分讚賞,畢竟能找出自己漏洞的人不多,而他這話既給了自己的顏麵,又暗示了漏洞所在,令人舒服的同時十分受用。
雖說他不是喜歡阿諛逢迎是非不分的人,但委婉而不傷人的話,誰都願意聽。
“好的,朕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退下吧。”趙風道,揉了揉因批閱奏折而有些昏沉的腦袋。
當一國之君不容易,當一個勵精圖治的一國之君更不容易。世人隻看到皇帝的風光無限,卻不知道這風光背後常人難以忍受的艱辛。
他還算幸運的,至少還沒有徹底淪為被外戚權臣操控的傀儡,一念不慎便會命喪九泉。
見侍衛離開,趙風才長長地歎了口氣,將所有難以言說的心事付於這沉重的一歎之中。
那侍衛雖會說話,但也太過心實,將他那僅有的一絲期待也消滅了個幹淨。
撇了撇嘴,趙風露出了隻有小女子才會有的可憐巴巴的神色——
誰心中還沒有個小公主來著,他也有脆弱的一麵好嗎?就不能說句假話寬慰一下朕麽……
可憐巴巴地把奏折一本一本地合上,疊起,趙風的眉頭越皺越緊。
本以為可以忙裏偷閑借著拾掇奏折的間隙讓自己休息一下,可難題太多又來勢洶洶,他根本沒辦法讓自己徹底地靜下心來。
首先此次試探失敗,不知道琉璃在整個家族中的地位究竟如何,一旦入宮為妃,是否能成為成功牽製住馬吉的有效棋子,其次,後日便是公布選妃結果的日子,與皇權關係最大的,無疑是兩大丞相的千金——劉芳和馬琉璃。
劉芳,是母後指定讓自己娶的,母後的外甥女,亦是自己的堂妹。
這個堂妹,他也不是不能娶,隻不過,劉元如今的態度明顯偏向於此時在朝中權利更大的母後一邊,如果通過聯姻這種方式來拉攏他,成功則矣,若不成功,隻會繼續助長外戚勢力,讓自己掉入更加被動的境地。
所以,劉芳是一步險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動她。
而右丞相的千金,現在的馬琉璃,雖然是自己早就確定的一步棋,卻又因為現在甚囂塵上的搶糧案,她以前流傳在坊間的傷風敗俗的故事,又被有心之人挖出來借題發揮,導致她的名聲更是一落千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