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吃幹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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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接過杯子,我便猛喝了幾口。
    “咳……咳咳……”
    居然是酒?!我被辣得麵紅耳赤,眼淚花花,嗆咳不止。
    竇童忙忙靠過來替我拍背順氣。
    “嶽弟不會喝酒?”鄧拓臉露驚訝。
    竇旭卻嗤鼻一笑:“連酒都不會喝?你爹真把你當千金養啊。”
    我嗆咳得說不出話來,竇童便在一旁道:“要你管啊!喝酒又不是什麽好本事!”
    鄧訓倒了杯茶水遞過來,又對身後的小廝道:“去廚房熬點陳皮湯來。”
    喝了茶水,我依然咳嗽不止。直到半個時辰後喝了陳皮湯,咳嗽才慢慢止住。這期間,我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幾人喝酒吃肉聊天吹牛。坐了一陣,覺得有些無聊,我便提說困了,要去睡覺。竇旭叫了身後的小廝引我去客房。
    我這邊剛起身,竇童也站起身來道:“我也累了,想早些歇息了。”
    竇旭黑臉道:“你怎麽象個跟屁蟲似的,人家去哪裏,你就去哪裏,人家要幹嘛,你就要幹嘛,你也不怕給竇家丟臉?!”
    “我給竇家丟臉又怎麽了?要你多管閑事!”竇童甩出一句話,拉了我便往跑馬場外走。
    想是白日裏練劍、猜謎耗費了太多體力和精力,洗漱完我一躺上床榻就沉進了睡夢中。
    到半夜的時候,我卻居然被餓醒了。回想起那一陶盤被我錯過的美味兔肉,我便懊惱不已。
    隨意披了外衣,我在客房裏四處搜羅了一圈,沒找到幹果一類可以飽腹的東西,便決定溜去廚房看看。
    推開客房門,便見銀白的月光在庭院中肆意鋪陳流淌。順著爬滿紫藤的走廊往廚房走去,一路上月光穿透藤蔓,將斑駁柔軟的光影鋪滿地磚。
    廚房的門早已被廚子掛上了銅鎖。失望之餘,我發現一旁的窗戶沒有關嚴,受著饑餓的驅使,我也顧不得做客應有的矜持,攀住窗欞便翻進了廚房。
    就著白晃晃的月光,我把廚房裏的木櫃、木桌、灶台都搜尋了一遍,居然沒找到丁點的剩飯菜。就算晚上小主子們吃燒烤沒做飯,這院子裏的家丁們也不吃飯麽?還是說竇旭那廝不讓下人剩飯?!
    找不到剩飯菜,我心下一橫,決定自力更生,煮碗湯麵救急。找到火石點了燈燭,我一邊生了火燒起水,一邊開始調粉揉麵,重溫起我在汝州程家學過的烹飪課程來。
    在侯府和學堂都沒有機會進廚房,偶爾回了廣陽門,我娘又不舍得讓我做飯,我對烹飪的這點愛好,竟被生生擱置了。
    麵餅在手裏揉搓,那種細軟瓷實的質感,讓人生出一種踏實的愉悅。待麵餅揉得鬆軟適宜,那鍋裏的水也正好翻滾起來。用刀削了麵片入鍋,我便開始開始往陶碗裏放佐料,青蔥、香蒜、胡椒、麻油……
    正忙得歡快,身後木窗便傳來“咯吱”一響。
    我被嚇了一大跳,手裏的鹽罐骨碌碌的朝木案一邊滾去。眼看就要滾下木案,卻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穩穩接住。
    “在煮什麽好東西?”
    我一抬頭,便對上了鄧訓那廝含笑的雙眼。
    “你,你跑來這裏做什麽?”半夜偷食,居然也能被這廝逮個正著,我瞬間有些心虛。
    鄧訓笑道:“方才聽見這邊切切嘈嘈、兵兵砰砰,我以為是院子裏進了小毛賊呢,所以爬起來看看。”
    “你就吹吧,客房離廚房這麽遠,能聽到這邊的動靜,你順風耳麽?!”我搶過他手裏的鹽罐,繼續調配佐料。
    “我也餓了,分我一些,我就假裝沒看見你偷食。”鄧訓倚身靠在木案前無賴道。
    果然,也是餓了出來偷食的!
    我瞥他一眼,心下感歎:難怪這廝個子長這麽快,好能吃啊。晚上吃了那麽多兔肉,這半夜的竟也出來偷食。
    想著饑腸轆轆的感覺確實不好受,我動了惻隱之心,從木櫃裏又取了個陶碗,將佐料勻出一半,將煮好的麵片撈作了兩碗。
    我們一人端了一碗立在木案前西裏呼嚕吃起來。
    “好吃!比我奶媽做的陽春麵還好吃!”我還沒吃到一半,這廝就已經連麵帶湯清掃光了,他一邊擱碗筷,一邊讚歎道。
    我忙著狼吞虎咽,對他的讚譽隻是心下領受。這廝站了一陣,見我不答話,便道:“你慢慢吃,我先回去睡覺了。”
    吃幹抹淨就想走人?!
    “你給我站住!”我一口咽下嘴裏的麵片,急喝道。
    鄧訓好整以暇的走回木案邊,雙手抱臂而立,施施然笑道:“果然,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宵夜。說吧,我得為這碗湯麵付出些什麽?”
    “刷碗!”
    “喂,刷碗哪是男子做的事情?”
    “少廢話。我煮麵,你就該刷碗。斷然沒有白吃的道理!”
    “能換成別的麽?”
    “吃下的麵,你能吐出來麽?”
    “刷就刷。”鄧訓一臉無奈道:“難怪你剛才那麽爽快就給我分麵,原來早就算計好讓我刷碗?”
    “誰讓你威脅我來著?”我將吃完的空碗遞給他:“你慢慢刷,我先回去睡了。”
    “喂,你不等我?”
    “等你做什麽?我家先生說‘寡男寡女,獨處一室,於禮不合’。我就先避諱了。”說罷,我掀開木窗,準備翻窗而出。
    誰知,這吃飽了肚子,身子反倒不靈便了,我攀著窗框好一陣,竟沒能敏捷的翻越出去。看來,還是得消化一陣再走。
    我摸摸肚皮,轉回身道:“算了,看你一個人膽小害怕,還是等你刷完了一起走。”
    鄧訓卻是一臉憋笑:“不是說於禮不合麽?”
    “反正上次都非禮過你了,多一次也不算什麽。”怎麽能被這廝將了軍呢?我麵不改色的說完這話,在灶孔前的矮木凳上坐了下來。
    鄧訓聞言一怔。見他被我的話堵住了,我一陣得意:“愣著做什麽,快些刷碗吧!”
    他果然就收了碗筷,將鍋裏的麵湯倒進泔桶,又從石缸裏舀了清水,拿了瓜瓤躬身在灶台前“唰唰”的洗起碗筷來。
    “看來鄧公子家教甚好,做起家務來這般有條不紊!”我讚歎道。
    鄧訓抬起頭來,一臉落魄狀:“今日終於明白,為何世人要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了。”
    認識他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