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巫蠱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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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離洛陽有多遠?”我詢問道。
“騎馬半個時辰。”
“比蟬蛻館離城還近?”
“要遠一些。”
“那半個時辰怎麽到得了洛陽?”
鄧訓笑道:“騎我的朱雀,半個時辰。你放心,明日長青書院休學前,我一定準時把你送到。”
“朱雀?!胡說八道,朱雀不過傳說中的神鳥,你哪能騎呢?”
“噗,我家六公子的那匹棗紅馬,叫朱雀。”一聲輕笑傳來,我轉回頭,便見綠裳女子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鄧訓起身將藥碗遞給我:“喝藥了。”
這黑壓壓的一大碗湯汁,聞著就覺得苦,我皺眉道:“我已經好了,方才周大夫說了,我身子骨結實……”
“周大夫也說了,需得按照他的方子調理兩日!”
我別過頭,彎腰去拾木榻下的布鞋:“我真得回學堂去了,周老夫子的戒尺打得很重的。”
“你要是把藥喝了,我就告訴你我那日怎麽套的兔子。”鄧訓突然道。
我抬眼望著他,疑惑道:“你不是說要報酬麽?”
“大家都是朋友了,這次就免了。”鄧訓將藥碗遞給我。
不要報酬了?!
我抬手接過藥碗,閉著眼憋著氣幾口喝完苦鹹鹹的藥汁,便好奇問道:“你是怎麽套著兔子的?”
鄧訓接過藥碗遞給身後的綠裳女子,拿過托盤上的絲巾給我:“擦擦嘴。”
我接過絲巾抹了抹嘴,又催促道:“你快說啊。”
鄧訓接過絲巾,遞給綠裳女子,待她躬身出門後,他才一臉沉靜道:“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我不過是騎著朱雀繞過跑馬場後的林子。折回洛陽去逛了趟東市。”
“逛了東市?!”我驚訝不已:“你的意思,那三隻野兔其實是……”
鄧訓點頭笑道:“隻花了二兩銀子。若不是盛夏季節不好捉,說不定一兩銀子就夠了。”
回想起那日他提著幾隻野兔,站在逆照的夕光裏宛如英雄凱旋一般的高大形象,我頓時感覺上了當:“你,你居然騙了我們!”
“怎麽是騙了你們呢?我趕在天黑前,帶了野兔回來,順利完成了任務。”這廝厚顏笑道。
“那你還說你是用繩套套住的?”
“我確實是用繩套在兔籠子裏套出來的啊。”
我鄙夷道:“虧我當時那般敬佩你,還以為你是狩獵高手呢。”
“二兩銀子就能輕鬆解決的事情,我又何必費神費時去折騰呢?我倒認為。凡事隻要得到那個結果,采取什麽方式和途徑並不重要。”
這廝居然還強詞奪理!我站起身來感歎道:“難怪你能輕鬆升入太學。”
鄧訓疑惑道:“這和升入太學有什麽關係?”
“小恩小惠賄賂辟雍堂的先生們,比如時不時的送塊豆腐什麽的。就是你所謂的方式和途徑吧。”
“誰給你說的?!”鄧訓突然站起身來,臉色黑得嚇人。
一不小心把話說漏嘴了,總不能就這麽不厚道的把竇家兄妹供出來吧,我便推口道:“那日大雪天裏,我不就是在去往辟雍堂的南北街上遇見你了麽。”
鄧訓定定看著我。神情怪異,就在我以為他要發火的時候,他突然道:“我若是告訴你,那日我在家裏坐臥不寧,總覺得必須出門一趟,卻又不知道出門做什麽好時。正巧看見家裏廚子新磨了豆腐,就順手帶了塊去辟雍堂看望先生,你會信麽?”
這句話好長。聽得我耳朵都有些打結。理了好半天,大約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後,我便想起當日我曾問過他為什麽大雪天出門,他的回答明顯不是這個。
“我記得你那日不是這麽回答我的。”我一臉肯定道。
“那日不過是怕嚇著你了,簡單概述了一下。”
我撇唇一笑:“不就冒了風雪送豆腐麽。能嚇著我?”
“那我若是告訴你,我是因前一夜夢見了你。才一整日坐臥不寧,才裹了那塊莫名其妙的豆腐冒著風雪去辟雍堂,最後終於在回城路上遇見你,你不會被嚇著麽?”鄧訓突然湊近了來。
那張陡然放大的臉龐上,一雙幽光閃爍的雙瞳直直盯著我,我不禁後退一步,抬手按住狂跳不已的胸腔,後怕道:“果然,果然好嚇人!”
“你怕了?”
我點頭道:“這事,這事聽起來確實有點像是巫蠱之術。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那麽計較我小時候說過的那句話了。”
聞言,鄧訓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
我忙忙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從來沒修行過這類巫術……”
鄧訓突然怔住,隨即抬手猛一拍額頭道:“哎,腦子進水了,我怎麽給你說這些。”
他這幅模樣,到確實有些像腦子進水了。我同情的看著他:“你昨日救我必定是累壞了,你也要多休息。”
鄧訓斜睨我一眼,轉身往外走:“你回去躺著,我去長青書院給你續假。”
“躺久了腰酸背痛,我能不能出去參觀參觀你家院子?”
“隨你。”鄧訓頭也不回的抬步走出了屋子。
陰識家的夏宅位於城北的邙山腳下,我曾跟著程素去小住過半月。那宅子雖然不如侯府寬敞,卻景色怡人,精巧舒適。不知道這高密侯家的夏宅,又是怎樣一番景色?
我信步推門走出去,院子裏果然花木競芳,翠色蔥蘢。春日明麗的日光下,一條沿山石開鑿的小溪潺湲流過,溪水清鑒,波光瀲灩。最讓我驚奇的是,這淺淺一脈溪流中,居然有無數小青魚在水中歡遊。
小青魚是我在竹溪鎮見得最多的魚。秦三妹的奶奶患有眼疾,聽人說青魚膽可以明目,秦三妹就常和我一起去鎮後的竹溪下釣。青魚最喜歡小蝦和蚯蚓,蹲在溪石上,布好魚餌,片刻功夫就能釣上好幾條來。
我蹲在溪邊觀望一陣,看溪水清淺,往來歡遊的魚兒似觸手可及,我便俯身探手去撈,不料岸邊青苔滑膩,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我便栽進了水裏。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撈著濕漉漉的衣裳,從水中尷尬站起。四望一番,我慶幸無人看見,便幾步從溪水裏爬起來,急慌慌往早先休息的屋子裏走,卻不留神撞到迎麵而來一個人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忙忙點頭賠禮,埋低了頭就往前麵跑。
“陰小姐,你怎麽弄成這樣了?”
我轉回頭來,便對上了那個綠裳丫環一張驚訝的臉。
“剛才在溪邊散步,不小心滑進了溪裏。”
“啊?!你還養著病呢,得趕緊把衣服換了,不然風寒要加重的。”她急急走了過來。
走回早先休息的臥室,綠裳女子順手從床旁的櫃子裏扯出張幹巾子遞給我:“你先擦擦頭發,我去給你找衣服。”
她走進內室的更衣間翻找了一陣,拿出一套月白的長袍遞給我道:“這是六公子前幾年的衣裳,你將就穿一下。”
穿鄧訓的衣衫怎麽好?我接過袍子,猶豫道:“能不能借穿你的?”
她笑道:“我的?我都是昨兒夜裏被公子急急叫來的,換洗衣服都還在侯府呢。”
“這宅子往日沒住人麽?”鄧訓不是說他住在這裏麵麽,怎麽這丫環卻是昨夜才從侯府出來的?
“這裏是夏宅,每年都是入了伏,侯爺和夫人才會搬進來,平日隻有幾個小廝在看門守宅。”
“好吧,那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換就好了。”
“我在門口等你。”綠裳女子躬身退向門口。
我擺手道:“不用等,你忙你的去吧。”
“前廳有位女客在等你,你換好衣裳我就帶你過去。”
知道我在這裏的,不外乎是竇童他們幾個,想必是她趕來探望病情的。我忙忙脫下濕衣,換上了那套月白長袍。好在這是他的舊衣,除了肩膀過於寬鬆,長短到也合適。
換好衣衫,我重新梳了發髻,便跟著綠裳女子去了前廳。一走進前廳,我便大吃一驚,廳中立著的竟是春娟。
“小姐,你果然在這裏!”一見了我,春娟便迎了上來。
“你,你怎麽來了?”我心下頓時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是夫人讓我來接你回去。”
我驚詫道:“她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難道不是你告訴夫人的?”春娟也十分詫異。
我傻了我才告訴程素我要逃學呢。程素居然這麽快就知道我在鄧家的夏宅裏,莫非是她安排了人監視我在學堂裏的舉動?!一想到這個,我便有些心慌:“她隻讓你來這裏接我,沒說別的麽?”
春娟搖頭道:“沒說啊,隻是讓我坐了丁叔的馬車來接你回府。”
“陰小姐,你這就要走了?”綠裳女子聽了我和春娟對話,便上前問道。
我無奈點點頭,我還能有其他選擇麽?!
“莫若等我家六公子回來了,你們再……”
“可能沒法等了,麻煩你替我謝謝你家六公子。這身衣裳,我過些日子再還給他。”
道別綠裳女子,一走出鄧宅,便看見丁叔的馬車停在門口的樹蔭下。我心底竟荒唐的想:這馬車要是再壞一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