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元旦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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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旭出征後,顏顧擔任了我們分隊的隊率。除了心裏多了對前方戰事的擔憂外,日子過得和往日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依舊是訓練,訓練,再訓練。
這一隊的漢子們太守承諾了,將我照顧得特別的“好”。有次去夥房,小崔給我多分了兩塊肥肉多說了兩句話,之後居然有好多天見不到他。後來才知道他被我的隊友們嚴肅警告了,以至於他見了我就主動回避。
進入臘月後,營地裏接連下了好幾場大雪。下雪天沒法練習箭術、騎術,隊友們待在兵房裏也都十分無聊,我便鼓動大家去練兵場裏滾了雪球蹴鞠。
起初大家還遵守規則,踢得有模有樣的。到後來,雪球越滾越大,踢起來越來越吃力,大家便乘興將蹴鞠變成了打雪仗,各自團了雪球,朝著對方隊員投擲。一時間,練兵場上雪球飛旋,雪花紛揚,笑聲一片。
很久沒有玩得這般盡興,我竟沒留意到光祿勳席廣將軍帶著隨侍來營地檢查營房安全,在追打寧海時,我飛腿掃出的一個雪球,竟“啪”的一聲打在了席廣將軍的頭盔之上。
場中頓時一片靜寂,除了雪花簌簌飄落的聲音,還有無數道同情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被嚇得呆住,傻傻望著席將軍,連賠禮道歉都忘記了。
席廣將軍停住了腳步,一張刀刻般冷峻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他隻是稍微皺了皺眉,隨即便問道:“你們是哪個隊的?”
我不由一怔:他問的是“你們”?說明他不知道那個雪球是我踢過去的。我心下剛剛有絲慶幸,卻很快又緊張起來,他問這句話的意思,莫非是要將對我的懲處擴大到整個分隊?!
“報告將軍,我們是羽林騎第六屯第三分隊!”隊率顏顧“啪”一聲來了個標準的軍禮。回答的聲音極其嘹亮高亢,和他清秀的外貌全然不符。
席廣將軍點頭道:“不錯,我看別的分隊都在營中避寒,隻有你們隊還冒雪鍛煉,精神可嘉。”
冒雪鍛煉?我們分明是在雪地撒野瘋玩啊!我和隊友們麵麵相覷,有些不能確定席廣將軍是不是說的反話。
“你們繼續吧。”在我們惶惑不安的猜測中,席廣居然轉身和隨侍的軍官離開了練兵場。
難道,他剛才的話,果然是在表揚我們?!大家揣摩了好一陣,終於確認了這種可能。隨即便玩得更瘋了。
這日之後不久,我們分隊便接到了上級命令:皇上將率公卿百官在原陵舉行元日朝拜會,光祿勳席廣將軍親自點名。要我們分隊參與執行這次朝拜的護衛任務。
接到任務後,隊友們都十分激動。如此重要的護衛任務交給我們分隊,這充分說明了席廣將軍對我們的信任和倚重。隊友們分析揣摩之後,覺得這次任務的下達,除了我們軍演獲得嘉獎外。很可能與上次席廣將軍看見我們分隊雪地蹴鞠有關。
元日朝拜會,是皇上登基之後最為隆重盛大的祭祀儀式,羽林軍全軍從上自下都高度重視。接到任務之後,我們分隊和其他幾個被選中參與執行任務分隊就開始接受為期半月的緊急訓練。
光武帝的陵寢在洛陽城北五十裏外,執行任務當日,我們會跟隨皇上的車輦從洛陽南宮的德陽殿出發。在玄武門與公卿百官的車輦匯合後,護送皇上及百官奔赴原陵。
在與羽林軍其他分隊共同完成途中護駕任務後,我們這一組的任務就是朝拜會場的近身護衛。為全方位確保皇上的安全。依據奉常府送來的現場圖紙,我們被精細分成五十個射擊點位,分別隱藏在廊柱、曲欄、牌匾、布幔等隱蔽藏所,羅網一般監控和護衛皇上。
我們的訓練,就是模擬朝拜會現場。針對每個點位可能突發的安全事件,反複開展應急訓練。除了對點射殺和補位射殺外。我們每人還配備了隱身匕首,進行了近身搏鬥訓練。
高強度的緊張訓練,一直持續到除夕前一日才告以段落。
除夕當日,席廣將軍親自召見了參與此次護衛任務的羽林軍將士,為我們每個人都親自斟酒壯行。他神情嚴肅,語氣鄭重的告誡我們,皇上登基不久,朝中勢力還十分複雜,難免可能有人趁機滋事,要我們高度警惕,寧可錯殺,不可錯過!他還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必要時候,我們必須以身為盾,誓死護衛皇上安危。
除了那次全軍演練,這是我第一次參與如此重要的任務。聽了席廣的這番話,我便有些緊張了。羽林衛執行任務時的狠絕果斷,我在箕山山道上就見識過了,那次若不是劉莊及時製止,我鐵定就是寧可錯殺而不錯過的冤大頭了。如今,我居然也要執行這樣的命令了。
喝過壯行酒,我們到武器庫領取了執行任務的標準軍備。和往日訓練不一樣,除了增加護身甲衣和匕首外,我還發現使用的箭頭也不同往日。我正想拿起來仔細看看,張羅一把打開我的手:“別亂摸,這是淬了毒的,見血封喉。”
聽了這話,再回想箕山山道的一幕,我竟驚出一身冷汗。當日有長箭射穿竇童的衣袖,若是稍微偏斜一點,刮破她的皮膚,恐怕她當場就見了閻羅,難怪她自己也驚歎命大。
裝備齊整後,隊伍在夜色中無聲趕往南宮。抵達任務始發地德陽殿時,不過三更,我們被安置在側殿裏稍事休息。卯時起,我們便按照早先的計劃,在德陽殿四周布開防守陣勢了。
天色深黑,宮裏四處卻已經忙碌了起來。太監、宮女們端著水桶、提著燈籠,匆忙奔走在掛滿冰淩的廊簷之下。握著冰冷的弓柄,望著殿宇巍峨的宮闕,我忽然有些感歎:我終究還是進宮來了,隻是,不是以陰家小姐的身份。
辰時許,天色微明。在一陣禮樂聲中,身著上玄下纁禮服頭戴十二旒冕冠的劉莊在侍官近臣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德陽殿外的甬道上。依然是那幅方臉闊口、濃眉大眼的五官,卻比箕山見到的那次更多了幾分威嚴的氣度。舉手投足間,竟有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氣勢。
這,或許便是帝王的氣度。他行過之處,宮人、儀官、兵士無不垂首示禮,誠惶誠恐。我也不得不低下了頭,隻注目他行過時禮服翻卷的下擺。
在德陽殿,劉莊行禮拜見了皇太後陰麗華後,登上了帝輦,隨即與乘坐鳳輦的陰麗華一道自玄武門出宮。在玄武門,劉莊和陰麗華接受百官跪拜後,浩浩蕩蕩的皇家車騎便正式奔赴原陵。
旭日初升,寒風凜冽。行走在這隊旗幡飛揚、禮樂隆重的朝拜隊伍之中,我第一次對皇權有了敬畏之心。萬裏江山在他眼中,生殺予奪在他掌中,這樣的至尊之位,誰能不心存畏懼?
光武帝的陵寢南倚邙山,北臨黃河,闕門巍峨,氣勢壯觀。一道寬闊筆直的神道直達陵前,道旁旗幡飛揚,香熏嫋嫋,盛況煌煌。
車騎步輦抵達原陵後,劉莊率公卿百官下輦步行,表情肅穆的沿神道進入朝拜大殿。我們在眾人抵達大殿前,迅速集結,按照早先的布置進入各個防守點位,扣箭上弦,嚴陣以待。
雖然我的箭術成績不錯,但考慮到我是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怕判斷和應對失誤,顏顧給我安排的點位在大殿東側的額枋之上,距離劉莊最遠,也是襲擊時敵人最不可能選擇的一個點位。
這個位置卻居高臨下,可以俯瞰全殿。我單膝跪在三尺寬的額枋之上,取弓上箭,做好準備工作後,便俯首認真觀察魚貫進入大殿的眾人。
按照訓練時的要求,我們觀察監控的重點人群,首先是殿內侍奉的宮女、太監、雜役,因為這些人是流動最大變數最大的群體,之後是從各郡國趕回的王爺、臣僚,再之後就是朝臣、屬官,他們中的任何人出現違禁動作,我們都必須迅速出箭。
關於那些違禁動作,我曾問過顏顧,萬一別人隻是從袖筒裏取個手絹兒擦個汗或者內急想要小解,被羽林軍誤判怎麽辦?
顏顧瞥我一眼道:“那你就記住了,誤判射殺大臣,那是死罪,一命抵一命。可若是錯過時機,驚駕或者出現更嚴重的後果,那是連坐的死罪,數名抵一命。”
光是這幾句話,就聽得我額頭直冒冷汗。此刻,踞守在額枋之上,我心裏的那根弦比手裏的這根弦繃得更緊。
劉莊首先進入大殿,在光武帝牌位前行正式叩拜大禮後,便是太後陰麗華入殿拜祭,之後便輪到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每位官員進殿叩拜前,都有禮讚在側稟報參拜者的官名和爵位。
陰麗華之後,是一個頭戴青玉七旒冠的褐衣長者,由兩名內侍攙扶著上前行叩拜大禮。看他顫顫巍巍的步態,我直擔心他跪下去就起不來。
這時,便聽得讚者高呼:“太傅鄧禹行叩拜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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