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貓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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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禹?他就是高密侯鄧禹?!
我不由得凝目細看。雖然我處在居高臨下的位置,卻依然能看出他個子比周圍的官員要高大一些,長髯及胸,鬢角蒼白,或許是病體消瘦,那身朝服穿起來竟格外空蕩。
鄧禹在牌位前緩緩伏地,三拜行禮完畢,便被內侍攙扶著從側門送出了大殿。想必是他的身體情況無法堅持到整個朝拜會結束。
“他父親病重,他卻還折騰著要跟陰家小姐退婚。我看他人都瘦了一大圈……”竇旭出征那日的話便浮上了我的腦海。
我的目光掃過大殿,沒有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卻發現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名義上的我的養父陰識。
不過半年未見,陰識竟象是突然老了十歲一般,容顏憔悴。往日挺直的脊背此時已有些微駝,臉上少了往日的爽朗神采,顯得萎靡不振。
不知道我離開侯府後,選秀之事是如何了結的?但從陰識出現在百官之中這事,可以推斷劉莊沒有治他的欺君之罪。難道,程素又送了別的陰小姐入宮?
我心下還正在尋思這件事,眼角突然竄過一道迅疾的黑影,直直往劉莊站立的位置奔去。心下一緊,來不及多想,手中的毒箭便呼嘯射出。
“噗”的一聲悶響後,一團黑乎乎的身影從房梁上急墜而下,“啪”一聲跌落在大殿之中,殿中朝拜的公卿百官都是一驚,紛紛四散退開,殿中情勢頓時一片慌亂。
“休要驚慌,不過是一隻偷食的貓兒!”劉莊冷峻的聲音在殿上響起。
我定睛一看,果然,躺在大殿中央的不過是隻尺長的黑貓!我抬手抹了一把額頭。這天寒地凍的天氣裏,我額上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幸好隻是一隻貓,要是此刻躺在地上的是一個人,我隻怕會從額枋上栽翻下去。
有侍從上前將死貓舉起給眾人示意,隨即又有兩名雜役入殿將地上的血跡擦拭幹淨。之後,公卿百官們才又整理冠冕,肅穆神情,站回了各自的位置,繼續朝拜大禮。
我心下卻開始忐忑不安:執行任務前,席廣將軍隻說要留意輕舉妄動心懷不軌的人。卻沒有說要留意貓貓狗狗這些小動物。我如今在大殿上公然射殺偷食的黑貓,驚擾了朝拜會,回去會不會被治罪啊?
朝拜大禮結束後。劉莊在東廂入座,太官獻上禦膳,太常演奏禮樂,隨後各郡、各封國呈送年終考績的上計吏便依次上前,奏報郡國一年來的民生民情。
大小郡國、封國的奏報結束。劉莊給公卿百官們一一送上紅綢包裹的元日禮後,整個朝會就正式結束。護送劉莊、陰麗華平安返回南宮後,我們的任務才算正式結束。
一返回營地,便有士官傳報席廣將軍召見我的指令。
“顏隊率,你說我去麵見席將軍,會受到什麽懲罰?”走出兵房前。我忐忑的詢問顏顧。
顏顧痛心疾首道:“是我對不起竇隊率,我沒照顧好你。早知道會有野貓跑進大殿偷食祭品,我就不該讓你值守額枋點位啊……”
不問他還好。聽他這麽一回答,我就嚇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顏隊率,那我怎麽辦呢?”
顏顧身子一僵,隨即一把推開我,急切道:“喂。你離我遠點啊,我和竇旭不一樣啊。我隻喜歡女人的。”
看著顏顧一臉警惕的目光,我簡直哭笑不得。罷了,貓是我射死的,場子是我攪亂的,一切聽天由命,席將軍總不會因為一隻貓殺了我吧?
跟隨引路的士官走進席將軍的營房,他正和幾位屬官圍在木桌前商議事情,我正欲退出去,他卻抬眉瞥見了我,招手道:“你過來!”
我隻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行了軍禮道:“羽林騎第六屯第三分隊李子林報道!”
背對我的幾名屬官便轉回身來,幾雙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我正感覺局促,一個圓臉絡腮胡的軍官便道:“你就是將黑貓射下來的那個弓箭手?”
果然是為這件事來著!我當即用虛心謙恭的認錯態度道:“小的行事衝動魯莽,擾亂了朝拜會,願意接受軍法處置!”
“你反應迅疾,出手精準,為什麽要處罰你呢?”席廣撫摸著頦下的胡須,含笑道。
“將軍,你,不是要處罰我?”我一臉詫異的望向席廣,見他此刻的笑容不象是裝出來的,心裏懸著的石頭便落了地。隨即便想:難道,他是要獎勵我?!
席廣卻道:“雖然不會處罰你,但這黑貓背後的事,你必須去給我調查清楚,否則你們整個分隊都要記大過一次。”
“調查黑貓背後的事?”這野貓不就是偷食祭品誤撞了朝拜麽,還需要調查什麽?我不明所以的望著席廣。
席廣用兩根手指敲著桌上一幅圖紙道:“大殿在朝拜之前,就有太監宮女反複檢查清掃,別說野貓,就是蒼蠅也不敢留下一隻。你們幾十雙眼睛羅網一般密切監守著大殿,在朝拜的關鍵時刻,居然還有野貓跑進大殿偷食,你們分隊該不該受罰?”
不對啊,這隻貓是怎麽穿過羽林軍銅牆鐵壁一般的防衛,衝進大殿的呢?若說是從外麵撞進來的,大殿外的羽林衛也早該發現射殺了,哪裏還輪到我出手?我當即醒悟過來:“將軍,我認為這隻貓應該是參加朝拜的人攜帶進去的,不是我們羽林軍疏忽放過的。”
席廣摸著下頦點頭道:“所以,調查這隻貓的來龍去脈,就交給你了。隻有查清這件事,你們分隊才能洗脫失職的嫌疑。”
“交給我?”我頓感頭大。當日參加朝拜的官員足足上百人,我一個小小的弓箭手,該從何入手去查這隻貓的來源啊?
我正感迷茫,便聽席廣又道:“朝拜會後,皇上就點名讓他信賴的一名郎官牽頭追查此事,由我們羽林軍全力協助。我征求過那名郎官的意見,他和我都覺得此事不宜聲張。參與的人不能太多。一來,你是射殺野貓的當事人,對現場的情形十分清楚,有助辦案;二來,你身型輕敏,箭法精準,若辦案途中遇到危險,也正好能保護那位郎官,所以這個任務就交給你。”
原來有劉莊的人牽頭辦案,我不過是作為線索人物兼保鏢出席。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是我命人複原的朝拜當日官員站立的位置圖,你拿去認真回想,隻要找出在野貓出現前後。哪些位置的官員有異常舉動,線索就出來了。”
我這才看清,木桌上放著的是一副朝拜大殿的圖紙,上麵已經密密麻麻的標注了參與朝拜官員站立的位置。羽林軍的辦事效率果然神速,這麽快複原圖就出來了。
“你去找軍需官領取物資。半個時辰後,負責辦理此案的郎中會來營地外與你匯合。”席廣將桌上的圖紙卷裹起來,交給我道:“記住,此行你的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我整個羽林軍,切記謹言慎行。”
我鄭重點頭應下:“請將軍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我不是覺悟高到要為整個羽林軍掙麵子,而是擔心我們分隊的隊友因這件事被牽連記大過。
去領取物資的途中,我就開始回想野貓出現前大殿裏的情況。可想來想去,腦子裏竟沒什麽完整的畫麵。那個時候,自己正處在神思遊走狀態,對大殿下麵的情況還真沒特別留意。
搜索記憶無果,我便走到了軍需庫房。這一次。我領到的裝備和上一次的又不一樣了,全是輕敏的小物件:貼身軟甲、袖箭、匕首。甚至還有用於攀爬的青龍爪。不會吧,看這裝備,難道我還得飛簷走壁麽?
“這是‘聞風倒’,遇到特殊情況時,你隻要擰開瓶蓋,站在上風位置,處於下風位的嫌犯就會中毒昏倒。”軍需官將一個拇指大小的綠瓷瓶遞給我。
“這是‘百味解毒散’,對蛇毒、蜂毒以及春藥中毒等常見的毒物解毒效果良好。”軍需官又將一個拇指大小的青瓷瓶遞給我。
“這是‘極品金瘡藥’,對刀傷、箭傷有奇效。”軍需官又從包裹中摸出一個土黃色的瓷瓶給我。
“這些都是執行辦案任務的標準配備?”我聽得頭大,羽林軍的軍需庫裏,居然有這些東西?!怎麽聽怎麽象江湖術士的常備裝備啊。
“嗬嗬,我聽說你是竇隊率的人,這些都是我專門給你準備的,其他人可領不到的。出門在外,準備充足,才能在危機時刻多出一線生機……”
又是竇隊率?難道全軍將士都知道了他斷袖的“光輝事跡”?看著軍需官臉上殷勤關愛的笑容,我心下竟是一寒:難道,我去調查一隻貓的來源,還得經曆一番生死考驗?!
耐心聽完軍需官的講解後,我趕回兵房,一邊回答隊友們熱切的提問,一邊匆忙打點行囊準備出發。
想起席廣交代的此事不宜聲張,我便沒有具體說明外出辦案的內容,隻推說是將軍覺得我射殺野貓箭術不錯,讓我去給皇上欽定的一名辦案郎官當保鏢。
隊友們便都紛紛熱心教導我當保鏢的注意事項。比如,我的視線一定要聚焦在被保護人身上,片刻不能鬆懈,還比如要注意關鍵場合的防衛,不能讓被保護人獨處,尤其是上茅房、睡覺時……
接受過這群漢子們的諄諄教誨,我將打好的行囊背上背,與他們鄭重道別後,剛要邁出兵房,聶甚便叫住了我:“等等,還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交代!”
“什麽事?”我停住腳步。
“你不能做對不起竇隊率的事兒!”兵房裏齊刷刷的喊出這句話。
看著這群表情嚴肅認真的漢子們,我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