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相約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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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風吹花落的場景,極美。
隻是,鄧訓選擇此刻去關注這株荊桃,卻讓我覺得詫異。我側行一步,卻見他竟是眉心皺結,唇線緊繃,似在極力在壓製著什麽一般痛苦不堪。
“你怎麽了?”
鄧訓深吸了一口氣,唇角忽然勾出一縷淒然的笑意:“原來,卻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你要推開我,躲開我,卻是因為他?”
“因為誰?”
“小缺哥哥,你叫得好親切。”鄧訓轉眸望向鄧禹的臥室,目光黯淡了下去。
從他的話裏,我嗅到了一股在裴沅的醋坊裏聞到過的味道。
“你在吃醋?”看著他酸溜溜的眉眼,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鄧訓英挺的劍眉皺作了一團。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麽?”我問他道。
鄧訓看著我,沉默不語。
“那一年,我六歲,在侯府後院裏,一個人用青石榴玩彈珠,遇到了替耿家哥哥當細作的你。”
鄧訓不解的看著我,眉眼間多了一絲疑問。
“兩年後,我娘辭去侯府管事一職,在雜貨街買了宅子開了鋪麵,她接下的第一宗生意,便是陶坊羅伯伯嫁女的事兒。也是因為這個,我認識了小缺哥哥。我第一眼見他,就覺得親切,卻不知道原來是他和你長得很像。若是早明白這一點,小缺哥哥說不定就可以早些與太傅大人父子相認了……”
聽完我的話,鄧訓竟陷入沉默,好一陣才歎息道:“我一直不明白父親為何對我與哥哥弟弟們不一樣,此刻才知道,原來我一人獨占了兩份寵愛。”
鄧訓的意思是,因為鄧禹失去了小缺,所以對他特別寵愛?
鄧訓卻突然問道:“你在宮裏還好吧?”
“還。還好。”這廝的思維跳躍得太快,我竟有些跟不上了。
“蹴鞠隊、皮影戲……我早該料到,你這樣的性子,在什麽地方都能活得好好的。”鄧訓唇角帶出了一絲笑意。
“你怎麽知道的?”我在深宮中的舉動,他居然知道得這麽清楚,我不免有些詫異。
鄧訓笑道:“打小就受雇給人當細作的人,這點辦法還是有的吧。”
這廝居然雇人在宮中監視我的行止?!
我怒道:“你膽敢探窺皇室**,就不怕皇上降罪麽?”
“你是準備要去舉報麽?”鄧訓唇角又顯出促狹的笑意。
看他這般模樣,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犯傻。我一直為他丟官之事耿耿於懷,每日在宮中為之焦灼不安。卻不知道他自己竟這般處之泰然。
“皇上削了你的官職,你不生氣麽?”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生氣?為何要生氣?沒了朝堂裏那些煩心事兒,每日能在父母膝下盡孝。我求之不得。”
“你……”腦子裏突然轉過一個念頭,我震驚道:“原來,你是故意惹怒皇上削你官職的?”
鄧訓看著我,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深黑的瞳眸變得專注而篤定:“因為你太笨了。你總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必須來點苦肉計,幫你做決定。”
看不清自己的心?我驀然驚住。
“我越是要抓住你,你就越是躲著我。所以方才在看見小缺哥哥的一刹那,我還真以為是我自己錯了。”鄧訓停頓片刻,突然湊近了道:“悅兒,你不知道麽。你的滿心滿眼裏都是我?”
我愣愣望著這張自信滿滿的臉,心下突然有些氣惱:他憑什麽就這麽篤定的以為,我就非他不可?
“皇上對我那麽好。你就不怕我喜歡上他?”
鄧訓笑道:“你怎麽可能喜歡上他那張泥塑臉?”
“你,你哪來這麽自信?”
“以我對你的了解,我都為你丟了官了,你怎麽好意思移情別戀?”
“你,你……”他居然算計得這般清楚。我一時麵頰滾燙,氣急語結。
“悅兒。嫁給我吧。”
我驚訝的望著他,這句話,此刻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居然像是在說“起床了”、“吃飯了”這等稀疏平常的事兒一般。
嫁娶之事,不是應該三媒六證、父母商議麽?怎麽由得他來問我?而最最離譜的是,如今我被劉莊扣留禁中,他如何能夠娶我?!
看著他專注問詢的目光,我提醒他道:“你忘記了麽,我如今尚被皇上扣在宮中……”
“我能學司馬相如,你敢做卓文君麽?”鄧訓眸光熠熠的看著我。
這廝要我與他私奔?!我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其實,我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我隻是沒辦法麵對自己罷了。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已將自己與竇旭的承諾丟之腦後了。在答應竇旭的那個時刻,我並不知道自己會與鄧訓有重逢的一日,也並不知道麵對鄧訓自己的定力會如此不足。
“悅妹,我若是回不來,你就去找他。”腦海裏突然浮想起竇旭出征前說的話,我心裏竟是一陣害怕:我若是跟了鄧訓,竇旭會不會就回不來了?!
如果隻是聽從內心的感受,我恨不能抓了鄧訓的手,立刻就逃到天涯海角去。可想著尚在西北苦戰的竇旭,我竟沒法答應他的相約。就算,就算自己要收回當日的那個承諾,我也應該等到竇旭回來,把事情給他解釋清楚……
“悅兒,跟我走,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這番話,是如此的熟悉。看著咫尺間這雙熱切期盼的目光,我不由得皺眉:這廝是故意的麽?
我腦子裏忽然想起了朱顏那句“愛是成全,不是抉擇”來。我當年約他私奔時,我還不明白這一點。時至今日,我又怎麽忍心逼他與親人分離呢?
“我不能與你一起私奔。”
鄧訓的眸光一暗:“悅兒,……”
“我不能因為要和你在一起,就逼你離開父母親人。”我望著一臉疑惑的鄧訓道:“你等我,我會想辦法從宮中脫身……”
“你,真的想好了?”鄧訓深黑的眼眸中,宛如突然點燃了一簇火炬。
我望著他,認真的點點頭。
“悅兒!”鄧訓突然抬臂將我擁進懷中,他將下頦抵在我的頭頂,悶聲道:“謝謝你。”
這廝,卻是為何要謝謝我?
一牆之內,陰麗華帶著小缺哥哥正在認親,若是突然有人出來……我正想推開他,他卻深吸一口氣,主動放開了我:“走吧,哥哥第一次回家,我不能失了禮儀。”
與鄧訓一道走進鄧禹的臥室,室內鄧夫人正掩麵痛哭,陰麗華則在一旁勸慰:“如今既是找回來了,嫂夫人應該高興才是,若是傷了身子,豈不讓小缺難過?”
鄧夫人聞言,一邊用絲絹擦眼淚,一邊笑道:“臣妾就是高興才這樣……”
屋裏的眾人便鬆了一口氣,隨即響起一陣笑聲。
鄧夫人尷尬抬眼間,瞥見了鄧訓,便朝他招手道:“訓兒,快過來見見你四哥。”
鄧訓看了我一眼,邁步朝鄧夫人走去。鄧夫人給鄧訓介紹了小缺哥哥後,鄧訓便單膝跪地,容色鄭重的行了兄弟之禮:“六弟鄧訓見過四哥。”
小缺哥哥見了鄧訓,有些愣怔,好一陣反應過來,忙俯身將他扶起。
室內主座上的陰麗華便笑道:“說起來,這十三兄弟中,就老四和老六長得最像。若不是這般相似,哀家還不會作這番聯想……”
鄧震便帶著諸位兄弟又齊齊給陰麗華磕頭謝恩。
“月華,你安排一下,選個吉日,盡快把小缺歸宗認祖的事兒辦了……”床榻之上,傳來鄧禹的聲音。
鄧夫人忙上前道:“老爺放心養病,為妻自會辦妥此事。”
鄧震、鄧訓等兄弟幾個也都紛紛表示會協助鄧夫人辦好此事。
因為一隻碧玉陶壺,圓滿了鄧家兄弟,大家都覺得這是人間奇遇。說起這隻陶壺的來曆,陰麗華便笑著道:“說來,你們也得謝謝哀家這位侄女,若不是她將這壺兒送給哀家,又怎會扯出今日這樁美滿之事?”
鄧家眾人的目光便都匯聚到了我的身上。
鄧夫人上下打量我一番,含笑讚道:“娘娘,陰家果然出美人,這般俊俏的小姐,臣妾看了都不舍轉眼……”
陰麗華但笑不語。
以鄧震為代表的鄧家兄弟便都紛紛向我躬身致謝。輪到老八鄧拓,他突然認出我來,便湊上前來,低聲道:“原來牽線之人竟是嫂子?!看來真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兒啊……”
我抬眉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忙忙一本正經道:“小八替父親母親謝謝陰小姐惠恩!”
我抬眉朝鄧訓望去,卻見他眉目含笑,一番得意。
這一刻,我竟有些羨慕鄧訓,身在這樣的大家族中,兄弟姐妹圍繞父母膝下,手足親情,和諧美滿。
坐了一陣,陰麗華仔細過問了鄧禹的病情,又關照他要好好養病後,便擺駕回宮。大哥鄧震帶著一幫兄弟恭送陰麗華出府。
小缺哥哥突然尋到親人,自然是要急著回陶坊給羅師傅稟報,便與我們一同離開鄧府。
“四哥請留步!”走到門樓之外,鄧訓突然叫住了小缺哥哥。
小缺哥哥詫異的轉回頭來,便見鄧訓上前躬身揖禮道:“六弟謝謝四哥往日對悅兒的關照!”
小缺哥哥麵露詫異,側首看著我,又看看鄧訓,終究抿唇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