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修築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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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三位官職在身的侯爺哥哥和家眷,每日一起用餐的人又少了許多。
這日早餐時,我剛將新煎的蔥油餅端上餐桌,坐在對麵的如初便“哇”的一聲吐了起來。小缺哥哥忙忙起身替她拍背,秦珊則忙著遞上了漱口杯。
“是不是昨夜下雨受了涼?”我擔心問道。
如初含水漱了口,正要開口說話,卻又是“呃”的一聲幹嘔。
“悅兒,你先將這蔥油餅端回去。”一旁的鄧夫人突然說道。
我一臉不解道:“娘,這餅兒才起鍋子,就是要趁熱吃啊。”
鄧夫人皺眉道:“沒見你四嫂就是聞了這個反胃麽?”
我將蔥油餅湊近鼻底嗅了嗅,噴香噴香的啊。我疑惑回頭看如初,卻見她吐得一臉狼狽,小缺哥哥正拿了絹子仔細替她擦嘴。
這邊,鄧夫人又道:“訓兒,你一會兒出門去請個大夫來替四嫂把把脈。”
“好。”鄧訓點頭應承道。
看看鄧夫人,又瞥瞥如初,我隻得懨懨的端了蔥油餅往廚房走。
我前腳剛進廚房,鄧訓後腳便跟了進來。
“你進來做什麽?”我悶悶道。
“你說這餅兒要趁熱吃啊。”鄧訓從我手裏的陶盤裏撿了塊蔥油餅,咬了一大口,邊吃邊點頭道:“悅兒的廚藝真不一般,香鹹酥脆,好吃!”
想著自己初為人婦,想在家人麵前展示一下廚藝,結果竟讓如初聞得吐了,我便有些鬱悶:“早知道該先問問你們愛吃什麽……”
“你做的我都愛吃。”鄧訓兩口吞下一張餅兒,抬手又從陶盤裏撿起一塊。
我瞪他一眼:“別裝出好吃的樣子來安慰我。”
鄧訓聞言笑起來:“四嫂不是因為你的蔥油餅吐的,她可能是有喜了。以前大嫂懷乾兒時,也是這般模樣,一點油腥都不能聞。”
聽了這番話,我心裏一暖:原來他跟進來,就是為了給我寬懷。
早餐後,鄧訓請來的大夫來替如初把了脈,果然是有了喜脈。大家便都高興起來,紛紛給小缺哥哥和如初道喜。看著小缺哥哥眉眼中的喜悅,我也替他開心不已。
在得知如初懷有身孕後,鄧夫人便決定及早送如初回洛陽養胎。於是,留在高密的鄧家子弟也都紛紛收整行囊打包裝箱,半個月後,便都隨著鄧夫人的車駕一道返回了洛陽。
私塾徹底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鄧訓在收到我娘轉讓吉慶堂的那筆資金後,便正式啟動了河堤修築工程,他每日忙碌著勘探、采石等前期工程,總是早出晚歸。
孝期未滿,私塾裏四處是孝禮陳設,沒辦法開課,怕我留在家裏感覺無聊,鄧訓便提議我去將我娘接來一起住。因孝期停了回門禮,成婚這些日子來,我卻還是第一次回門。帶著鄧訓為我準備好的禮品,我興匆匆回家卻吃了閉門羹。
我抱著禮盒折返私塾時,剛從菜場返回的秦珊便問道:“怎麽,蘅姨不在家?”
我搖頭道:“不在。”
“她會不會又是去了陶坊啊?”秦珊突然道。
“陶坊?”
“哦,你還不知道吧,隔壁的裏三巷年前新開了家陶坊,前陣子不但四公子常去陶坊幫忙,蘅姨也經常去呢……”
小缺哥哥也常去?我便急切問道:“那掌櫃的是姓羅吧?”
秦珊點頭道:“是啊,坊名就叫羅氏陶坊。”
“原來羅伯伯也搬來高密了!”興奮之下,我捧著禮盒便往裏三巷跑去。
望著街麵的店招,我一家一家尋過去,最後在巷子盡頭的竹篾店旁看見了“羅氏陶坊”的店招。除了房屋式樣和廣陽門的雜貨街不一樣外,店招懸掛的位置和店麵的擺設,幾乎和當年一模一樣。
我看得心裏一暖,當即走上前去。一走到門口,我便看見羅伯伯正躬身往一個大竹筐裏擺放包裹好的陶器,而我娘手裏拿著賬本在一旁計數。chun日明媚的陽光投照在櫃台上的一盆仙客來上,盛放的花朵洋溢著一絲淡淡的香甜。
看著眼前這溫暖的一幕,我停住了腳步。小時候,萍兒姐姐就想撮合我娘和羅伯伯,可卻被我娘拒絕了。羅伯伯如今竟將陶坊搬來了千裏之外的高密,想必我娘也終於被他打動了……
不願意打攪了他們,我輕步轉身離開了陶坊。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希望我娘不再孤苦一人,有羅伯伯替爹爹照顧我娘,我想爹爹在泉下也會高興的。
整日留在私塾裏無所事事,我提出去河堤給鄧訓幫忙,他卻說修築河堤是男人的事,我一個女子去了幫不上忙。聽他這麽一說,我便心下不服,好歹我也是在羽林軍中混過的,搬抬石料不行,做飯打雜總還是可以吧?
尋思之後,我去成衣店買了套襦裳管褲,這日送了鄧訓出門後,自己便高挽發髻扮著男子去了河堤工地。
走過響水灘頭那座嶄新的跨河木橋,在那片曾困鎖我一晝夜的小土坡下,便是一片繁忙的築堤工地。無數赤膊男子在工地上勞作,搬抬石料、挖填土石,忙得熱火朝天。
我逡巡一圈,一眼便在村民們往來奔忙著夯填土石的壩基上,看見了挽著衣袖滿頭大汗的鄧訓。他和旁邊幾個村民正在談論著什麽,說了一陣,又躬身拉了繩尺在新砌的一段壩基上測量比畫。
看了一陣,我發現那些搬抬石料、夯填土方的人似乎都有分組搭配,我既沒有工具,也沒人配手,還真不知道怎麽去幫忙。轉回頭,便看見靠河的一株大榆樹下,有幾位婦人在燒水沏茶,幾位姑娘則輪番給工地上的人遞送茶水。這個活兒我也能幹,我當即便走了過去。
我表達了自己想幫她們送茶水的想法後,一位老婦人便道:“小夥子也要來幫忙燒茶水?那你去幫我們挑水吧。”
另一個婦人果然便遞給我兩隻木桶和一根扁擔,抬手指了指河對岸的響水灘:“河崖村的水井上次被洪水淤塞了,得去河對麵的居民點挑水。”
挑水倒也不難。我擔了水桶便往響水灘走去。繞了好一陣,我在居民點找到井台打了水。可掛了滿滿兩桶水的扁擔一放上肩膀,我便痛得倒抽冷氣:卻不知道扁擔磨著肩頭,竟是這麽痛!
既是主動要去幫忙,我總不能又挑著空桶子回去吧?咬咬牙,我再次將扁擔擱上了肩頭,忍著那股磋磨之痛,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
卻剛走了兩步,肩頭便是一輕。我詫異轉回頭,便對上了鄧訓不甚友好的臉色:“你那身子,怎麽挑得起這麽重的桶?!”
我辯道:“我好歹也是在軍營待過的,裏麵的體能訓練比這個重多了……”
“那是以前。龜息丹已經奪去了你半條命,你不知道麽?你若一定要來幫忙,以後每日替我作工程記錄罷。”鄧訓躬身挑起木桶,大步往工地走去。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急步跟在鄧訓身後,我心有不甘道。
鄧訓回頭瞥我一眼道:“先前幾個送茶水的小姑娘議論紛紛,說工地上來了個比我還好看的公子,我就有些好奇。轉回頭,便見你挑著桶在木橋上走著。我頓覺安慰,被自家娘子比了下去,我也不輸麵子……”
“那些小姑娘每日來送茶水,原來就是為了看你?”我頓時惱怒道。
鄧訓停住腳步,眼眸中漸漸浮起一絲笑意:“這麽說來,我還很有號召力啊。”
我瞪他一眼:“別臭美了,你現在曬這麽黑,也是那些村姑沒見你往日的樣子,才會說你好看。”
鄧訓笑道:“悅兒是在誇我往日很好看麽?”
我臉一紅,幹脆閉口不語了。
這以後,我便每日換了男裝和他一起來工地。他對照圖紙監理工程,我則帶著紙筆替他記錄開采的土石方數量、壩基工程進度、募集資金使用情況,以及需要緊急解決的一些事務。
每日在河堤工地上忙碌,時間也過得飛快。天氣一日日熱起來,草木也一日日繁茂起來,很快便進入了初夏時節。
工地開工後,花錢便如流水一般。我娘捐助的那筆銀兩,不過半月就化作了土石夯填在了壩基之下。縣衙從財政中抽取的一部分銀兩以及其他途徑募集的資金也開始捉襟見肘,鄧訓正憂慮工程因缺乏資金麵臨停工時,洛陽傳來了好消息。
大哥鄧震說服劉莊同意了修築膠河河堤的計劃,不但劃撥了專門的款項,還抽派了都水司的專職官員來指導工程。
六月中旬,都水司的兩名官員抵達高密。那天傍晚,鄧訓帶領他們去河堤工地查看了施工情況後,天色已經擦黑,鄧訓婉言拒絕了縣衙為都水官準備的接風宴,急慌慌拉著我回家。
見鄧訓拒絕晚宴,一路行色匆匆,我不解道:“我知道你恨不得將接待的花費都用到河堤上,可是與這些都水官員一起吃飯,說不定也能爭取到都水司的一些修繕經費支持……”
“跟著為夫修了幾月河堤,悅兒長進不少,居然也懂這些**之事了。”鄧訓笑道。
我停住腳步道:“你究竟為何不參加接風宴啊?”
鄧訓本不是那種自命清高的迂腐之人,往日為了募集資金,他還多次主動宴請城裏的富商。從白日的談話中,我便得知這兩名都水官員都曾受過鄧禹恩惠,念著這份舊情,他也應該出席晚宴爭取資金,卻怎麽就一口拒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