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新婚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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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夫人又道:“好孩子,讓你在高密過門,委屈了你。我特地將日子選在上巳節,就是想借著節日給你們添些吉慶。”
    沒想到婚期的選定,還有著這層考慮。我心下對鄧夫人便又多了一絲感激。
    拜見過鄧夫人,鄧訓便逐一給我介紹他的兄弟姐妹。其實這些滿屋的鄧家子弟中,除了五哥鄧戎、九弟鄧執、十三弟鄧鴻外,其他的兄弟姐妹,在小缺哥哥認親那日,我都見過了。
    從大哥鄧震、二哥鄧襲、三哥鄧珍三位侯爺開始,我屈膝見禮後,他們都贈送了首飾、衣料、擺件作為新婚賀禮。輪到小缺哥哥時,我不由自主便將往日叫的“四哥”換成了“小缺哥哥”。
    這一聲出來,小缺哥哥的臉上便露出了驚喜之色。
    如初也驚喜道:“悅兒記起往昔了?”
    我點了點頭,卻又感覺差異:“四嫂怎麽知道?”
    如初笑道:“你四哥給我手談過,你們小時是鄰居,你還跟著他學過製陶。”
    我心下一暖,原來小缺哥哥將這些都告訴了四嫂。他們能有這般深入的交流,我便放下心來。
    聽說我記起了往事,七妹鄧華便第一個衝了過來:“六嫂,那你還記我麽?我幫你給六哥傳過字謎的!”
    “傳字謎?什麽字謎?”我還沒回鄧華的話,那邊的鄧拓、鄧執兄弟幾個卻來了興致,紛紛開口詢問鄧華傳的是個什麽字謎。
    鄧華回頭道:“這個字謎元宵燈會上我就出過,沒人猜出來呢。”
    “就是‘今日穿衣後,一走了之’那個?”鄧執問道。
    鄧華點頭道:“可不是麽,六嫂這字謎還真就隻有我六哥猜中了。”
    鄧拓便道:“我琢磨了好久,沒猜出來,這謎底究竟是什麽啊?”
    “咳咳,今日不是猜謎會,這些話下去再說,四哥還等著給我們贈賀禮呢。”鄧訓突然打斷道。
    明白了鄧訓話裏的意思,我臉一紅,心虛的看向主座上的鄧夫人,卻見她眉目含笑,並無異色,才略略放下心來。
    鄧訓出聲後,鄧華和鄧拓便自覺噤聲。
    如初上前給我送上他們夫妻準備的一對碧翠鴛鴦壺後,小缺哥哥卻又從袖筒裏拿出了一個木盒子。比起先前裝禮物的那些檀木錦盒來,這個沒有上漆的原木色盒子顯得格外粗劣。
    我還在猜想這盒子裏裝的會是什麽,小缺哥哥便將盒子鄭重遞給了鄧訓。鄧訓接過盒子打開,卻是一個醜得慘不忍睹的黑陶茶杯,這分明就是我跟著小缺哥哥學做的第一個茶杯!
    鄧訓見了這個茶杯,有些詫異:“這個是?”
    如初含笑道:“六弟,這是悅兒跟著四郎做的第一個陶杯。”
    鄧訓聞言轉回頭看我,我原本發紅的臉此刻就更紅了。小缺哥哥為何要在這樣的時刻,把這個杯子拿出來,還端端送給了鄧訓?!
    見我一臉窘態,鄧訓的眼裏浮起一絲促狹的笑容。我狠狠瞪他一眼,他卻轉身對小缺哥哥鄭重躬身行禮:“多謝四哥這份厚禮!”
    小缺哥哥微微頷首,隨即便握住如初的手,朝我投來釋然一笑。
    在與鄧家兄弟姐妹一一見禮後,我和鄧訓收下的新婚賀禮就堆了滿滿一桌。看著這琳琅滿目的一堆禮物,我再次感覺到有這麽多親人的家庭真是好幸福。
    見禮完畢,鄧訓拉著我正準備入座,大哥鄧震卻站起身來:“六弟,我們昨日車駕來遲,還有一道聖旨未宣,你準備接旨吧。”
    鄧訓握住我的手突然一緊,我詫異側首看他,卻見他薄唇緊抿,臉色發白:“我如今一介白衣,皇上怎會傳下旨意?”
    “六弟隻是削官未複,官籍尚在。”鄧震的臉色比先前給我們祝福送禮時多了些嚴肅。
    鄧訓隻得鬆開我的手,嚴整衣袍,麵朝鄧震跪下接旨。
    鄧震從桌旁的錦盒中取出一道卷軸,徐徐展開後朗聲讀道:“製曰:陰氏十七小姐,德才兼備,名門佳媛,性資敏慧,訓彰禮則……”
    陰氏十七小姐?!這不是我假死以前的身份麽?劉莊給鄧訓的聖旨裏,為何會提到我?“德才兼備,名門佳媛,性資敏慧,訓彰禮則”,這話說的究竟是往日那個我麽?我聽得一頭冷汗。
    “……念爾獨予情鍾,陰氏殉情明誌,此等生死不渝,深撼朕心。爾既誓言非陰氏不娶,為傳佳話,彰表奇情,朕特賜婚與爾……”
    賜婚?!我聽得越發震驚:劉莊既說“陰悅”為了鄧訓殉情明誌,卻還賜婚與他,這豈不就是陰婚?!
    “……無後不孝,念及鄧氏香火,準予守孝三月後續弦再娶。欽此!”
    劉莊要鄧訓為“陰悅”守孝三月?!那我和鄧訓的新婚大禮,突然就變成了續弦再娶?!劉莊果然好狠。
    鄧震宣讀完聖旨,室內便陷入一片靜寂。
    “草民領旨謝恩。”鄧訓突然一聲謝恩應答,突兀得讓人心驚。
    室內眾人麵麵相覷,竟都一臉沉重。
    好一陣,鄧震才歎了口氣道:“六弟,你想開些,我已經……”
    “多謝大哥恩典。若是昨日宣讀,隻怕我和悅兒連洞房都入不了。”鄧訓站起身來,臉上帶著一絲淺笑,竟是格外輕鬆。
    新婚突然變成續弦,這廝居然還能笑得出來?我不解的看著鄧訓,他卻對著鄧震道:“著實沒料到,皇上竟會給我賜下這麽一份大禮。”
    十三弟鄧鴻一臉驚訝道:“六哥,你糊塗了麽?皇上賜下陰婚,讓你這新婚變成續弦,蜜月變成孝期,還算是大禮麽?!”
    鄧訓道:“我曾在皇上麵前發誓非陰悅不娶。如今既又娶親,有違當日誓言,皇上必定猜出我所娶之人就是悅兒。他沒治我欺君之罪,隻罰我守孝三月,就說明他默許了這樁婚事。”
    鄧鴻越發驚訝:“我六嫂難道就是聖旨裏的陰家十七小姐?”
    坐在主座的鄧夫人卻突然出聲道:“鴻兒,你六嫂是蘇家的小姐,這話以後不可亂說。”
    鄧鴻若有所悟,連連點頭:“是我說錯了,說錯了。”
    “悅兒,鄧家的族譜上,原配隻能是陰悅,要委屈你做我的續弦夫人了。”鄧訓轉身望著我,臉帶歉意。
    確知劉莊終於選擇放手,我心裏便鬆了一口氣。從陰悅做回蘇悅,我付出的代價是從原配變為續弦。虛名我並不看重,就當鄧訓他娶了我兩次吧。
    我搖頭含笑道:“我隻當嫁給了你兩次。”
    鄧訓握住我的手,重重點頭。
    這一日,本來還有的許多禮儀都因為這道聖旨而停止了。院中所有與婚禮有關的東西,紅毯、燈籠、紅綢、喜字、喜燭等一應婚慶裝飾都被收進了儲藏室,甚至就連早晨秦珊剛剛換過的鴛鴦喜被,也被換成了素白的床罩。
    我立在遊廊的台階上,看著院中的小廝們忙碌著為“陰悅”置辦喪禮,我也在心裏與過去的自己正式告別:告別侯府千金的虛假身份,告別錦繡富貴的浮華生活,也告別我曾為之心動過一刻的竇旭……
    屋簷下掛上了白燈籠,遊廊裏紮起了素綢錦,直到整個院子都被一片沉寂的素白籠罩,我才感覺自己紛繁繚亂的心緒如同冬日的落雪,漸漸沉澱了下來。
    此時此刻,我是蘇悅,鄧訓的妻子。
    “悅兒,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轉回頭,便見到剛剛換回一身白衣的鄧訓。從玄纁喜慶的吉服,換回一身月白素潔的喪衣,他依然那般清俊卓然。
    我跟著他繞過臥室,穿過一道遊廊,來到了臥室後的一片小花園。一走過小院的月門,我便不由得停住了腳步,震驚不已。
    眼前是一片雲霞般絢爛盛放的荊桃林,粉紅的花瓣重重疊疊,堆堆砌砌,一枝枝,一樹樹,擠滿庭院,鋪滿視野。
    “這些花,往年都要入了四月才開。前幾日我從這裏路過,都還沒看見花蕾,今日卻都突然盛放。‘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悅兒,這些桃花是為我們的婚禮而開……”
    “好美……”被劉莊剝奪的喜慶,在這一刻竟以這樣的方式鋪天蓋地的湧來,伴著馥鬱的清芬,伴著暖暖的春陽,一瞬間便讓我的心裏盈滿了喜悅。
    鄧訓輕輕牽起了我的手。
    我轉眸望向鄧訓,花樹下白衣清華的他,含笑溫潤的眉目間,帶著篤定的沉穩和由衷的喜悅。
    婚禮突然變成孝期,鄧訓也從新房暫時搬去了書房,與我隔室而居。孝期嚴禁禮樂、宴客,鄧家從洛陽趕來的親戚也都相繼告辭,陸續返程。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原本喧囂熱鬧的私塾,便一日比一日安靜了。
    我和鄧訓對此並無特別的看法,但鄧家的兄弟姐妹們卻生怕我們的新婚因孝禮衝淡而悶悶不樂,便將返回洛陽的行程一次次往後推延。
    一大家人聚守在一起,卻又不能娛樂嘻戲,也著實沉悶。鄧訓便趁機邀請三位侯爺哥哥去膠河沿岸視察災況,走訪民情。
    高密本就是大哥鄧震的封地,鄧震在響水灘居民點慰問了災民,視察了新建的跨河木橋,還去現場查勘了洪水退卻後一片廢墟的河崖村。之後,鄧訓又將前陣子精心擬製的河堤修築計劃,詳細報給了鄧震。
    鄧震看後覺得加固河堤勢在必行,對修築方案也大為讚賞,連夜便讓鄧訓手擬了專項奏報,第二日一早便啟程回洛,說要當麵向劉莊稟報災情及修堤計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