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豹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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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施必顯道:“花子能,爾這狗男女,快送俺的妹子出來,如若不然俺也是照這樣一錘。”那花子能見曹教師被打死,驚得魂不附體,忙將門閉了回身就走,喊道:“家人們快去看守門戶,不要被他打進來。”如今沒有教師了,隻好來與秦氏說知此事,道:“如今怎麽好?”秦氏道:“曹教師尚且被他打死,還有何人是他對手?嚇得我心驚膽跳,滿身發抖,叫我如何有主意?”花子能道:“就是如此說,我所以來與爾計議有甚法能得他出去。”秦氏道:“我想施碧霞又非天仙美女,為了她一人受了無數的氣,又不肯與爾成親,又沒奈她何,不如還她去罷。”花子能道:“還她是沒要緊,隻是被人恥笑,且又受她多少欺辱,就是如此還她實不甘願,一夜也不曾與她臥得,怎麽氣得她過?”秦氏道:“如此說我也沒法。”隻見丫頭報上閣道:“少爺不好了,施必顯打進屏門,如今打到第三廳了。”花子能聽說急得亂跳道:“如今怎麽好?”秦氏道:“少爺,爾急死也無用,若不聽我的話,一家亦要被他打完。”花子能沒奈何,道:“丫頭,爾去與小姐說,施必顯來討施碧霞,叫小姐放她回去,我不要她了。”丫頭道:“我不敢去,他動不動就要殺人。”花子能道:“賤人如此膽小。”丫頭道:“少爺膽大,才被他要殺要打,也隻好滾下樓來。”花子能道:“賤人,爾敢說我少爺的短麽?”丫頭道:“我怎敢,隻是少爺大膽自己去說。”花子能道:“賤人,我差爾去爾不去,還敢說七道八說我的不是處,等我去說了才來打死爾這賤人。”說完遂急急的走下閣來,到花賽金樓上,將施必顯打上門要討施碧霞,又將曹天雄被施必顯打死,如今打到第三廳了,望妹子與施碧霞說知,叫她出去勸她哥哥不要打進來。花賽金聽了微微含笑道:“哥哥,這不幹我事,爾不見了李榮春也來尋我,如今施必顯打上門來打死教師又來尋,我是個女流之輩,隻曉得吃飯穿衣做些針指,這些閑是閑非我是不管的。”花子能道:“我的賢惠妹子啊,那施必顯打死了曹天雄尚不肯歇,還要打進來,我所以來求妹子與施碧霞說一聲求她出去,我不要她了。”花賽金道:“何不也將他拿來與李榮春一般放火燒死?”花子能道:“曹教師也被他打死,怎麽拿得他住?”花賽金道:“爾們男子漢尚且拿他不住,難道叫我出去拿他不成?”花子能道:“不是叫爾出去拿他,我如今情願還了施碧霞,叫她出去與她哥哥說不要打了,叫他兄妹雙雙回去便了。”花賽金道:“好,這我就去對她說。”花子能道:“爾與她結拜姊妹,爾去一說她必然聽爾的。”花賽金道:“說我是去對她說,隻是打死曹天雄,爾要追究也不追究?”花子能道:“這個且擱一邊。”花賽金道:“若如此說我也不管。”隻見丫頭又在樓下大叫道:“少爺不好了,施必顯又打到西廳去了。”花子能道:“不好了,定要被他打完了。”遂叫道:“妹子,爾去救我一救。”花賽金道:“若打死曹天雄爾不追究,此事包在我身上,還爾太平無事。”花子能道:“如今不追究就是了。”花賽金道:“口說無憑,須爾立下誓來。”花子能道:“這個容易。”對天跪下道:“我花子能若究凶身,死無棺木。”起來說道:“如今妹子可放心了?”花賽金道:“誰叫爾弄出這事來?”花子能道:“原是我不好,望爾周全此事。”花賽金道:“爾且在此,我進去說。”
那施碧霞早已聽得明明白白,幾乎肚腸笑斷,忽聞花賽金呼喚,忙上前說道:“賢妹叫我何事?”花賽金道:“隻為我哥哥多多得罪姊姊,如今令兄打上門來,將曹天雄打死,什麽家夥打得落花流水,如今望姊姊去勸一聲,兄妹好同回家。”施碧霞道:“何不也拿來燒死豈不是好?”花賽金道:“這些話也不必再說了,使我心中不安。”施碧霞道:“我一到此地我是不想回去了,多虧得花少爺收殮我母,我是花家的人了,還有什麽回去的日子?”隻聽見小使又在樓下大叫道:“少爺,快些叫施小姐出去,施必顯又打到東廳去了,他要放火燒屋了。”花子能聽見吃這一驚不小,慌忙哀求妹子。不知果能退得施必顯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女結盟贈金送別
淨街王聘師報仇
話說花子能聽見施必顯要放火燒屋,驚得魂不附體,連忙又求花賽金周全,花賽金又道:“姊姊,如今事急了,望姊姊看我麵上去勸令兄一聲,叫他不必如此,自然送姊姊回去。”施碧霞道:“賢妹,我那哥哥與令兄一般樣的性子,如何勸得?少爺的勢頭甚大,何不往衙門去討官兵來拿他?”花賽金道:“姊姊,此乃曹天雄不好,不幹令兄之事,我方才已與哥哥說過了,我哥立下重誓不來追究,望姊姊快些出去。若遲了些,令兄當真放起火來如何是好?”花子能道:“施小姐,爾是我前世的祖奶奶,如今求爾救我此難。”施碧霞道:“此時自然不追究,隻怕我勸住了哥哥爾又要來起風波了。”花子能道:“我已立下重誓了,還要怎樣?”施碧霞道:“不相幹,口說無憑,爾要親寫一片狀,說曹天雄是花子能自己打死,與施必顯、施碧霞二人無幹。”花子能道:“要我寫伏狀這也容易,總是求爾先出去勸住令兄,我這裏就來寫。”花賽金道:“姊姊,伏狀包在我身上,爾勸了令兄出去,進來自有伏狀與爾。若無時不要說令兄打,就是姊姊爾也打個成雙。”施碧霞道:“如此說我且出去勸他。”花賽金叫丫頭引路。
那丫頭帶了施小姐來到東廳道:“施小姐,爾看打得如此模樣。”那施必顯道:“花子能,爾這狗男女,爾不送俺小妹出來,俺要打進來了。”施碧霞走上前道:“哥哥,小妹在此,不要打了。”施必顯見了碧霞出來,哈哈大笑道:“妹子,爾也有手段之人,為甚就被他搶來?”施碧霞道:“此時也不及細說,且到玉珍觀再與爾細細說明。隻是哥哥,爾今將曹天雄打死,其實不該如此莽撞。”施必顯道:“我為了爾而來此,爾到來埋怨我,是了,敢是爾從了花子能那狗男女麽?”施碧霞道:“哎喲!哥哥,爾說哪裏話來,我是誤投虎穴難以跳出,怎肯輕輕地便去從他?幸虧得花賽金小姐賢德,有情有理,為了我與她兄嫂不和,她亦與伊兄嫂猶如冤家一般,留我在她房裏住,與我結拜為姊妹。花虹雖然無禮,看他妹子麵上饒他罷了。”施必顯道:“雖然饒他,隻是太便宜他了,隻是妹子爾呢?”施碧霞道:“我自然與哥哥一同回去。”施必顯道:“如此說快快同我回去。”施碧霞道:“且慢,哥哥且坐一坐,我去去就來。”施必顯道:“快些出來。”施碧霞應聲“曉得”。那丫頭道:“小姐還要說聲不可再打了。”施碧霞道:“呆丫頭,如今不妨事了。”遂走回樓上將前情說與花賽金曉得,花賽金道:“多謝姊姊全了此事。”乃叫道:“哥哥,如今伏狀快些寫來。”花子能道:“好妹子,看我麵上免了罷。”花賽金道:“爾要連累我麽?叫丫頭去叫施大爺來再打。”花子能連忙道:“我寫,我寫,不必如此。”遂寫了一張伏狀交與花賽金,花賽金看了即送與施碧霞,施碧霞看了藏入袖裏,說道:“賢妹,不是我無情要去,隻是我哥哥在外等奴同回,我若不去,他又要打來,沒奈何要別賢妹了。”花賽金聽了心中甚然難舍,隻得吩咐廚房備酒二桌,一桌外麵請施大爺,一桌與施碧霞送行。那花子能伏狀已寫,沒奈何,隻得下樓去了。
花賽金小姐開箱取了三百兩銀子,又取了幾套衣服並金銀首飾打做個包袱道:“姊姊,做小妹的有碎銀幾兩並幾件衣服首飾送與姊姊,聊表我一點敬意。”施碧霞道:“多謝賢妹,這個盛情卻不敢領。”花賽金道:“姊姊若不笑納,叫我怎麽過意得去?”施碧霞道:“妹妹既如此說,為姊隻得受了。”花賽金隻是傷心,兩眼流淚不止,叫道:“姊姊啊,奴與爾相見未幾,今又要分離,從此一別天南地北,要相見時除非我花賽金的魂魄來山西與姊姊相會罷。”施碧霞道:“賢妹為何出此不利之言?”爾道花賽金為何出言不吉?因施碧霞此去不久,花賽金就被秦氏用毒刀刺死,所以出言不利以應後兆。花賽金又叫道:“姊姊啊,我想人生自古誰無死,死者乃人之所不免也,今日不知明日事。”施碧霞聽了心中甚是不悅,說道:“妹妹為何說這不吉之語,使人不忍聽聞,為姊聽了此言甚是心酸。”又叫道:“賢妹啊,爾不必煩惱,自古道人生何處不相逢,不可傷心,自己保重身體要緊,我若未回鄉自然再來看爾。隻是我還有一句話對爾說,爾須緊記在心:那秦氏乃不良之人,前日之事她必懷恨在心,爾須防她暗算。”花賽金道:“多謝姊姊如此關心遠慮,我自然要提防她的。”丫頭們將酒席排上,花賽金道:“外麵酒席可曾送去也未?”丫頭道:“施大爺已吃將完了。”花賽金道:“可去吩咐備馬一匹、轎一頂來伺候。”丫頭領命去了。
二人對麵坐下,那花賽金隻是心酸吃不得下,施碧霞百般解勸,勸到後來也陪她傷心,道:“我到忘了紅花姐。”遂起身說道:“妹妹我去看紅花姐就來。”即走到紅花房中道:“紅花姐,爾身上可好些麽?”紅花道:“多謝小姐,隻恐不能好了。”施碧霞道:“不妨,隻要慢慢將養自然就好,隻是我有一言托付爾。”紅花道:“待丫頭起來。”施碧霞道:“不必如此,爾隻管睡,我與爾說:如今我哥哥病已好了,來接我回去,我隻是丟不下爾主婢,爾小姐一切之事全仗爾照顧。那秦氏不是好人的,她與爾小姐結了冤仇,恐她暗算,自古道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須要刻刻留心才好。”紅花道:“小姐金玉之言。丫頭刻刻在心,如今小姐要到哪裏去?”施碧霞道:“我今要先到玉珍觀,隨後或回山西或到寧波,憑大爺作主。”紅花聽了不忍分別,道:“小姐此去不知幾時再得相會?”施碧霞道:“我必須耽擱幾日,等要去時再來看爾。”紅花道:“小姐必要再來看看才好,恕丫頭不能起來送了。”施碧霞道:“爾不要起來,我去了。”遂到花賽金房內。二人說不盡分離的話,正所謂世上萬般愁苦事,無如死別與生離。
隻見丫頭又報上樓來道:“施大爺一桌酒吃完了又要再吃一桌,如今吃完了說明日要再來吃,將桌一推四腳朝天,碗盤都打得粉碎,大聲喊叫少爺出去。我去請少爺,少爺道:‘憑他叫到死也是不出去的。’叫我來請施小姐出去,若稍遲了些又要打進來了。”施碧霞道:“真乃莽撞漢,賢妹,為姊就此拜別。”花賽金兩眼流淚哭得失聲,答道:“不敢。”連忙答拜。拜完又道:“我送姊姊下去。”二人下樓來到廳後,施碧霞道:“賢妹不必遠送,請留貴步。自古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快請回房待我好行。”花賽金沒奈何,隻得放手道:“姊姊若未回府,定要再來看我。”施碧霞道:“這個自然,賢妹請回罷。”花賽金道:“慢慢行。”施碧霞十步九回頭,難舍難分。
且說施必顯吃了兩桌酒肴尚然不飽,等得不耐煩道:“為何此時尚不出來?待我打進去。”隻見妹子同一個丫頭走出來,那丫頭道:“施大爺不要打了,小姐在此,交代明白。”施碧霞道:“有勞丫頭姐,爾進去回報小姐叫她不要傷心,保重要緊。”丫頭道:“曉得。”施必顯道:“不必多言,快些同我回去。”丫頭道:“不要性急,我小姐備有轎、馬在此。”施必顯道:“誰要爾的馬?我步行比爾的馬還快些。”丫頭道:“如此。”吩咐打轎進來,將包袱先放在轎內。施碧霞進入轎內,放下轎簾,施必顯拿了雙錘押著轎出了花府,往玉珍觀去了。
且說花子能見施必顯兄妹去了才敢出來,眾家人也隨了出來,見曹天雄腦漿迸出倒在地下,道:“可憐打得如此,將他拿來也打個肉餅才出得這氣。”花子能道:“狗才,方才為何不拿?此刻來說大話。”眾人道:“少爺尚且走了,何況我們。”花子能道:“快去備辦棺木來收埋,將這些打破的家夥收拾再換新的。”花榮道:“少爺,如今快快去報官起兵前去拿來報仇。”花子能道:“我豈不知?隻是伏狀寫在他處,就是去報官也無用了。”花朵道:“咳,少爺不該寫伏狀予他。”花子能道:“若不寫此時恐還在此打不歇呢。”花榮道:“少爺真正被人見笑之極了,隻怕還要一場大病。”花子能道:“不妨,我寫信去叫二教師來報仇。”花榮道:“倘若施必顯去了,以天下之大,叫二教師從哪裏去尋他?”花興道:“不妨,若是未去自不必說,若去了必有下落。”花子能道:“就差爾去打聽。”花興領命而去。花子能寫了信叫花榮速去請二教師來,花榮領書而去。因花榮為人奸惡,此去做個火神爺。
且說施必顯一路叫喊而來,道:“閑人閃開,俺施必顯妹子來了。”那些閑人見了個個閃開道:“果然英雄,被他討了回來,那花子能原來是欺善怕惡的。”不說旁人閑話,再說施必顯來到玉珍觀,那道人在山門外觀望,暗暗想道:“施必顯,爾獨自一人,他之人又多,怎敵得他過?此時不回必定被他拿住。”正在思想,忽聽得叫喊之聲,抬頭一看,施必顯已押轎到了觀門。道人吃了一驚道:“果然是個好漢。”忙上前迎接道:“大爺,恭喜接了小姐回來了。”施必顯道:“那什麽生鐵羅漢曹天雄,隻消一錘就打死了他。”道人聞言吃了一驚,說:“人命關天,如何是好?”施必顯道:“我打死人與爾什麽相幹?”道人說:“大爺爾說與貧道無幹,這言亦是,但奈大爺住此觀中,倘若曹教師之兄弟要討人命,那時大爺回府而去,尋爾不得必能究及於我,到時其若之何?小道以此是驚。”施碧霞拿了包袱出了轎門,問道:“道長好麽?好個‘有主顧了’。”那道人驚得滿麵通紅,忙閃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