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豹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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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非隻一日,已到山下,差一個嘍羅上山去通報。眾人聞知,俱各大喜,吩咐嘍羅大開營門,一同下山迎接。接上山來到忠義廳,一齊拜見,行禮已畢,遂各坐下。先是李榮春問了李夫人道:“自從孩兒被拿之後久違定省,不知母親如何也被拿去?”李夫人見問,遂將前情說了一遍。此時各人互相問來問去,說不盡前言後語。童孝貞吩咐備酒,男外女內分開而飲。正飲之間,盧小姐忽然大叫一聲:“不好了!”眾人吃了一驚,問道:“何故如此大呼小叫?”盧小姐說道:“我一幅《天豹圖》遺失在廟中忘記帶來。”眾人道:“這個何妨?再畫一幅罷了。”
不說眾人在寨飲酒,且說花錦章自從差花錦文提兵去收捕蟠蛇山大盜,自以為得計,暗想道:“如今好了,這些賊寇不消一日自然盡除,可絕後患。”這日正在看天下的報章,忽然接了南京的報,心中大怒道:“可惱啊可惱!陶天豹仗術殺兵,施必顯欺君藐法,這還了得?”花子能在旁說道:“看此光景,不但了不得,連江山也難保了。這還在其次,隻恐我花家都要被他們殺盡除絕的了。”花錦章道:“不要爾著忙,為父的自有道理。”正說之時,隻見家人報道:“邱大人到了。”花錦章道:“請他進來。”家人出去請了邱君陛進來,見了禮坐下,邱君陛即將前情說了一遍。花錦章道:“前日已經奏聞,聖上降旨前來將他二人處斬,為何反被陶天豹輩如此猖獗?”邱君陛道:“何曾有甚旨意?”花錦章道:“乃高文傑領旨去的,怎說沒有?”邱君陛道:“這又奇了,幾時見高文傑有領聖旨去?”花錦章道:“也罷,我與爾明日見駕,隻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麵奏便了。”邱君陛道:“正合我意。”隨即告退回府。
次日五更三點,皇上登殿,兩班文武拜舞已畢,隻見黃門官奏道:“邱君陛回朝複旨,現在午門,請旨定奪。”皇上傳旨:“命邱君陛進見。”邱君陛領旨進朝,三呼已畢,奏道:“臣奉旨到南京審田大修一案,不想被陶天豹仗術殺害官兵,施必顯等將田、李二人搶劫而去。臣帶領官兵追趕,又被陶天豹用法術殺退,不能前進。非臣等不盡心竭力,實因他妖法厲害。”皇上聞奏大怒,問兩班文武道:“如今用何法以治之?”隻見花錦章出班奏道:“陛下可速降旨,命雁門關總兵竇景領兵再去,一同剿除賊黨,不怕盜寇不除。”皇上聞奏傳旨道:“著該部依花卿所奏而行。”那曉得地方官將花錦文被擒逃回兵卒一概備文書達兵部,兵部王上達即刻亦來奏聞,皇上一發大怒,即時傳旨:“命該部著差官齎旨速速到雁門關,命竇景旨到之日即刻起兵,火速而行。”朝畢,駕退回宮,眾文武散朝。花錦章回府,遂將花錦文被擒的事說與馬夫人曉得,道:“如今家中無主,夫人卻要回去。”馬夫人沒奈,隻得打點動身回去。
且說花子能迷著梅素娘,這日在七畝莊與梅氏飲酒,飲到日將西歸,因恐父親到來,就要作別回去。梅氏道:“我與爾有萬分之情,看爾全然沒有愛我之心,莫非另有心中人,故假說怕太師?”花子能笑道:“並不是另有心愛之人,實恐爹爹到來敗露機關,爾我性命難保。”梅氏道:“嚇!爾果然是怕太師麽?”花子能道:“別事自然不怕,此事卻是要怕他的。”梅氏道:“既然如此,自今之後爾不必來了。”花子能道:“雖然怕他,瞞了他私自來是不妨的。”梅氏道:“如此受驚耽怕,卻不能得暢意,我有一句話與爾說,隻恐不中爾聽。”花子能道:“說什麽話?就是不中聽處也是著聽。”梅氏道:“我與爾年紀仿佛,正是同床共枕之人,那太師須發胡亂甚不中我意,叫爾斷交爾又不肯,又怕太師,怎能與爾天長地久?況且此處隻有四個丫頭,俱是心腹,不如將太師了其性命,我與爾白頭到老,爾說好麽?”花子能聽了此言吃了一驚,想到:若是別人我就幫爾行事,隻是爹爹卻使不得,我若不允,她又是鼻涕眼淚一齊來。隻得說道:“這件事不是性急得來的,須要慢慢商議,做得幹幹淨淨才好。”梅氏道:“我主意已定,等太師來時將他灌醉,一刀結果了他性命,將屍滅了。那時有誰曉得?”二人言來語去,夜已深了,那丫頭將剩下酒肴收往廚下吃得個個沉醉,都去睡了。梅氏留住花子能同上床去睡。誰知這花園門尚未閉著,因花子能來的時節門是雙桃閉的,不意雙杏開門看景致,誰知附近有個尹小官見雙杏立在門口看景致,遂上前要來調戲,雙杏連忙走進裏麵去,所以忘記關門,被一陣風將門吹開。
且說花太師這日請酒,到初更後酒散客去,遂帶了兩個家人來到七畝莊,已是二更時候。家人用手一推,其門自開,花太師大怒,走進園中,家人將門閉了,花太師道:“如此不小心。”來到鴛鴦樓下,隻見燈光現出,舉手推門卻是閉的,吩咐家人:“爾們到便房安睡。”家人遂到便房安息去了。花錦章舉手將門打了兩下,叫道:“開門。”梅氏正與花子能相抱而睡,忽聽得樓下太師打門,二人吃這一驚非同小可,花子能道:“不好了,爹爹來了,怎麽樣哩?”梅氏道:“如今快些起來穿了衣服。”花虹急得無處奔逃,梅氏道:“不要著忙,快些躲在床下。”花子能沒奈何,隻得往床下爬了進去。梅氏拿了燭走下樓來,開了門道:“賤妾隻道太師爺有事不來,所以如此大膽早睡,望太師爺恕罪。”花太師道:“誰來罪爾,隻是此班賤婢這等不小心,園門也不關,應該責她幾下才是。”梅氏道:“嚇!園門也不閉麽?待賤妾將她們責處便了。”花太師道:“吩咐備酒,我要與爾同飲兩杯好睡。”梅氏道:“是,太師爺請坐,待賤妾去叫她們起來備酒便了。”遂走下樓來,叫起四個丫頭到廚房備酒,自己也上樓來陪花太師。花太師道:“我若不在此,爾可寂寞麽?”梅氏道:“妾在此甚是淒涼,多謝太師時時掛念。這鴛鴦樓好比相思樓,日裏隻與花木作伴,夜裏甚是冷靜,隻恨更長夜深。”花太師道:“隻是我年老力衰,不能暢爾心意。”梅氏應道:“說哪裏話來,太師年尚未老,力尚未衰,猶如少年人。還是賤妾不曉事,難將情興送襄王。”花太師笑道:“果然能說話。”
隻見四個丫頭將酒肴搬上來排在桌上,一齊跪下道:“丫頭們叩頭。”花太師道:“爾這些賤婢如此不小心,連園門也不關麽?”四個丫頭一齊道:“求太師爺開恩,下次再也不敢了。”梅氏道:“初次饒她罷。”花太師道:“下次再犯,定不饒的。”眾丫頭道:“叩謝太師爺。”梅氏親自斟酒勸太師吃,又逢著花年、花信,所以命丫頭與他二人一桌酒,立意一人一刀要結果他的性命。自古道最毒婦人心,果然色膽大如天,與命相連。梅氏將花太師吃的酒稍冷一杯換熱一杯,不覺將花太師灌得大醉,梅氏服侍他睡了。那丫頭們將酒肴收拾,下樓而去。梅氏將裙脫下,手袖卷起,將壁上掛的劍拔出鞘來,滿麵殺氣,走上前就要砍殺。不知可殺死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梅素娘貪歡殺主
花子能絕欲探親
話說梅氏舉起劍來要殺下去,那花虹在床下伏著,已看得明明白白,見梅氏拔出劍來要殺太師,連忙爬了出來將梅氏手扯住道:“且慢些。”梅氏道:“趁爾爹爹睡著,此時若不下手更待何時?”花子能道:“須要計議停當才可下子。”梅氏道:“爾既不容我殺他,也罷,待奴自刎罷。”花子能道:“這個一發使不得,到不如我與爾一同死了罷。”一個拖來一個推去。
正在急忙之際,忽見樓—下花信、花年叫道:“太師爺,快些下樓,萬歲爺聖旨來召太師爺入朝議事。”花子能想道:“好了,救星到來了。”梅氏聞叫不覺膽寒,連忙將劍插入鞘,花子能急忙往床下爬了進去。梅氏將手袖放下,穿了裙走近床前,叫聲:“太師爺。”那花太師爛醉如泥,任叫不醒梅氏遂將醒酒香取了一小塊放在花太師口內,不一會時,花太師酒已醒了,開眼一看,問道:“素娘,爾為何不睡?”梅氏道:“萬歲爺有旨,特召太師爺入朝議事。”花太師聞言,說道:“快些點燈。”就立起身下床來,將衣服抖一抖道:“我為何不脫衣就睡下?”梅氏道:“因太師爺大醉,故此和衣而睡。”花太師道:“花年、花信在哪裏?”梅氏道:“在樓下等候。”花太師道:“素娘,爾自去睡罷。”梅氏應道:“是,太師爺慢請。”花錦章遂走下樓來,花年、花信提燈照太師爺出去。
雙桃將門閉了,走上樓來,隻見梅氏歎不絕聲,花子能從床下爬了出來,驚得一身冷汗淋漓,說道:“如何!方才若還不是我阻擋,早已一劍將他殺下,頃刻機關敗露,將誰人去見聖上?到那時就將他頭拿來裝也裝不上去,欲去鬼門關追他的魂魄也追不回,卻如何是好?”梅氏歎道:“罷了啊罷了!丫頭們下去,將門閉了。”乃說道:“他命是不該今夜死的。”花子能道:“他偏要活到一百歲。”梅氏道:“混賬,他若不再來時不必說,如若再來時定不再饒他了。”花子能道:“他若再來之時別作計議,如今我倆先赴巫山良會罷。”二人說完,遂解帽寬衣雙雙上床雲雨。睡到天明,花子能爬起身來梳洗明白,忙走回家。暗想道:“這件事若是別人,我自然助他一臂之力結果他的性命,念他是生我身的人卻做不得。隻是昨夜我若不阻止,我爹爹已作無頭之鬼了,到今日如何了局?我想梅氏因貪我少年之故起此不良之心,從今以後我不可再去,使她絕了念頭,全然我父之命便了。”若說花子能為人強暴,無惡不作,釘善不為,在父親麵上原曉得不可謀害。自此之後斷絕不去,正所謂負心男子癡心女。
且說梅素娘懷念花虹,心焦燥熱,今夜見他不來等到明日,明日又不見他來想到後日,一連數日不見花虹到來,隻道他是怕著太師不敢再來。這一日花太師複來與梅氏飲酒,正飲之間,花太師道:“今日夫人已回家去了,我已選定明日接爾回衙晨昏陪伴,一則免爾寂寞,二則省我來往,爾說好麽?”梅氏聽了此言,心中想道:“我若到衙門去,被他時時惹厭,我與少爺的好事豈不成空?必須今宵將他殺死,我才得與少爺永為夫婦。”心中立定主意,口裏答道:“悉聽太師爺做主。”又吩咐丫頭:“再備酒來。”花太師道:“這幾日國家有事,日夜不寧,我心甚煩,不想吃酒了。”梅氏道:“既然如此,可少吃兩杯便了。”花太師道:“既是爾要吃酒,老夫陪爾三杯,不用大肴,隻須小菜。”梅氏應聲:“曉得。”私下吩咐了丫頭幾句話,雙桃領命而去。不一會時,雙梅、雙杏將酒菜取上樓來排在桌上,二人對飲,梅氏隻是勸花太師吃酒,誰知花太師命未該死,這夜任從梅氏勸酒總不飲下。那雙桃奉了梅氏之命,到廚房拿了四盤肴饌送到便房來勸花年吃酒。這日花太師隻帶花年一人來,這花年又是個貪杯之徒,更有雙桃勸酒,豈有不醉之理。
雙桃將花年灌醉,走到樓上要來相幫梅氏行事。花太師吩咐:“將酒席收去,爾們睡罷。”自己上床先睡。梅氏將眼色一丟,似乎叫她們不要睡的意思,四個丫頭一齊避在房門外。梅氏將衣裙脫了上床來陪太師同睡,意欲待他事先睡著,然後好放心行事,哪知四個丫頭聽他二人已在床上作樂,雙桃道:“今夜是不能成事了。”雙杏道:“卻是為何哩?”雙桃道:“此時正開心作樂,就要行事也來不及了。正在快活之際,還有什麽閑工夫來做這個險事?我們大家去睡罷了。”四個丫頭遂一齊下樓去睡。
且說梅氏見太師房事已畢,放倒頭便睡著了,遂悄悄抽身而起,將褲穿了,又穿一件短襖,將蚊帳掛起,把手將劍拔出鞘來,走近床前。未殺之時心雄膽壯,此時不覺膽寒起來,見花太師仰麵而臥,梅氏此時硬了頭皮,大喝一聲:“老賊看劍。”往太師喉嚨一劍砍下。誰知神昏眼亂,欲砍咽喉錯砍在頭上。花太師被這一劍砍下驚醒,叫聲“哎唷”,連忙跳起,一手扯住梅氏短襖。梅氏一想:“他若不死,我命必亡。”連忙掙脫,罵聲:“老王八看劍。”又一劍砍來,花太師連忙閃過一邊,將腳往梅氏小腹踢去,梅氏叫聲“哎唷”,跌倒在地。花太師也不穿衣褲,跳下床來將劍拾在手中,複將梅素娘踹住,罵道:“爾這小賤人,我且問爾,爾為著何故行凶殺我?”梅氏隻叫:“太師爺饒命啊。”花太師大怒,一手拿劍一手揪住梅氏頭發吊將起來,問道:“爾這賤人何故殺我?好好說來。”梅氏此時身子一鬆,存了他活我死的念頭,一手將花太師子孫袋捏住往下一扯,那花太師疼痛難當,把劍一揮將梅氏砍為兩段。
花太師氣得目定口呆,滿身發抖,將劍丟下坐在椅上罵道:“爾這賤人這樣大膽,如此無禮,這還了得?隻是何故突起歹心下此毒手?”想了一回說:“是了,必是這賤人有與外人私通,故起這念頭。”將燭拿來四處一照,並無一人,仔細再看,見房門已開,叫聲:“不好了,被他走了,此時料已去遠,想不能追回。賤人既死,奸夫已走,不免喚起丫頭查究便知明白。”遂自拿燈走下樓來,到丫頭房門口將門亂打。卻好雙梅已醒,問道:“是哪個打門?”花太師答道:“是我。”雙梅道:“原來是太師爺。”連忙下床將門開了一看,問道:“太師爺為何赤身露體滿麵是血?敢是二夫人月經來了不要爾同他睡,趕了出來麽?”花太師罵道:“賤人休得胡說,隨我來。”二人走到樓上,花太師將燈放下,那雙梅見梅氏身分兩段滿地是血,吃了一驚,大叫一聲:“哎喲。”一跤跌倒在地,連忙又爬了起來,驚得滿身隻是發抖道:“太、太、太師爺,二、二夫人為何如此?還、還是冒、冒犯太師爺,還是不、不、不能湊趣?爾、爾亦可以對她說得明、明白,叫她下次要討好,再不然就打她幾下就是了,何必如此?”花太師道:“非為此事。我且問爾,平日何人在此走動?”雙梅道:“太師爺這句話問得差了,此處隻有太師爺同二夫人,二夫人同太師爺,並雙桃同雙桂、雙桂同雙桃、我同雙杏、雙杏同我,少……”遂住了口。花太師問道:“少什麽?為何不說?敢是少爺在此走動麽?”雙梅道:“少爺從來不曾到此。”花太師想道:“他說得奇怪,為何說個‘少’字遂住了口?莫非畜生有來此麽?”爾說花錦章乃是一個調和鼎鼐、燮理陰陽的宰相,要辦多少的事,莫說這點小事就看不出麽?花太師連連問道:“雙梅,少爺昨日可有來此麽?”雙梅答道:“並不曾來。”花錦章道:“少爺到此也是平常之事,他若要來難道我不許他來麽?爾快快從實說來,我就收爾做二夫人,爾若不說明我就一刀叫爾照二夫人一樣。”雙梅暗想道:“我方才不小心說出一個‘少’字來,被他查問,如今怎麽好?”花錦章見雙梅沉吟不語,叫聲:“雙梅,為何不說?爾若說得明明白白,我自然收爾起來做二夫人。”雙梅道:“多謝太師爺,丫頭無福消受。”花錦章見她不說,將劍拾起叫道:“雙梅,爾說不說?若再支吾爾看此劍利也不利?”雙梅急了,連忙跪下道:“太師爺饒命。”花錦章道:“爾還不說麽?”一手將雙梅頭發揪起,一手將劍靠在咽喉道:“爾說不說?”雙梅唬得魂不附體,料想瞞不過了,隻得從頭至尾老實說了一遍。花錦章一聽此言,心中大怒,恨道:“可惱啊可惱!小畜生自敗門風,來到此處將庶母也通奸麽?既無一個母子之分,怎麽連五倫也沒了?要他何用,就使花門沒了後代,斷不要留此畜生。”將劍指著雙梅罵道:“爾這賤人,結黨成群敢來害我麽?”雙梅道:“這個丫頭們不敢。”花太師道:“小賤人利口。”一劍將雙梅砍為兩段。心中又想道:“雙桃、雙桂、雙杏乃是一黨之人,斷然饒她不得,倘傳揚出去叫我如何做人?”遂一直走下樓來,將三個丫頭一個一劍砍為六段,可憐梅氏一念之差,自作斷頭之鬼,又連累四個丫頭個個身首異處。那花錦章想到:尚有兩個老婆,知了此事必會傳揚出去,這亦是饒她不過。遂又走到廚房將房門踢開,走進去一個一劍分為四段。可憐這兩個老婆,遭此冤枉慘死,這叫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有冤難訴,有屈難伸,隻好到陰司去算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