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錦香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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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煙嫋翠,燭影搖紅。香煙嫋翠,籠罩著錦帳重重;燭影搖紅,照耀的宮花簇簇。紫檀幾上,列著海錯山珍;白玉杯中,泛著醍醐醹醁。戲傀儡,跳魁星,舞獅蠻,耍鮑老,來來往往,幾番上下趨跑;撥琵琶,吹笙管,撾花鼓,擊金鐃,細細粗粗,一派聲音嘹亮。掌禮是鴻臚鳴讚,監廚有光祿專司。堂上回放,無非是蛾眉螓首,妙舞清歌,妖妖嬈嬈的教坊妓女;階前伺候,盡是些虎體猿腰,揚威耀武,凶凶浪浪的禁衛官軍。
    正是:錦衣叨著君恩重,瓊宴新開禦饌鮮。
    少頃散席,各官上馬歸去。惟有狀元、榜眼、探花三個,欽賜遊街。景期坐在紫金鞍上,三簷傘下,馬前一對金瓜,前麵通是彩旗與那絳紗燈,一隊一隊地間著走。粗樂在前,細樂在後,鬧嚷嚷打從禦街遊過。那看的人山人海,都道好個新奇狀元。我們京中人,出娘肚皮從沒有吃過夜飯方才看迎狀元的。那景期遊過幾條花街柳巷,就吩咐回寓,眾役各散。
    次日五更,景陽鍾動,起身入朝。在朝廷中,與李林甫、楊國忠、賀知章等一班兒相見了。待殿上靜鞭三下,明皇升殿,景期隨著眾官擺班行禮,山呼謝恩。殿上傳下聖旨,宣新狀元鍾景期上殿。鴻臚引鍾景期出班升階,昭儀卷簾,讓景期入殿,伏俯在地戰兢兢地奏道:“微臣鍾景期見駕,願吾皇萬歲。”明皇開言道:“昨日高力士奉旨,言卿訪道終南,以致久虛瓊筵,幸卿無恙,深慰朕心。”景期叩頭道:“臣該萬死。”明皇道:“卿有何罪,昨宵朕幸花萼樓飲宴,望見禦街燈火輝煌。問時,乃是卿等遊街。我想若非卿一日盤桓,安能有此勝景。朕今除卿為翰林承旨,卿其供職無怠。”景期叩頭謝恩下殿,明皇退朝不題。
    看官聽說,想你我百姓人家,擺了酒席,邀著客人不來,心裏也要焦躁。哪裏有個皇恩賜宴的大典,等閑一個新進小臣,敢丟著一日,累眾官尋來尋去,直至晚間方才來赴宴,豈不是犯著大不敬了。此時麵君,沒一個不替他擔憂。誰想皇上,不惟不加罪譴,反賜褒獎,這是什麽緣故?原來是虢國夫人怕根究隱匿狀元情弊,未免波及自己。故連夜差人,叮囑了楊貴妃、高力士、楊國忠等內外維持。哄得明皇置之不問,因此景期麵君這般太平。有兩句俗語道得好:
    囊中有鈔方沽酒,朝裏無人莫做官。
    景期出了朝門,便吩咐長班,備下該用的稟揭名帖,去各處拜客。先拜了楊、李二太師,並幾個顯要的大臣。然後到錦裏坊來拜虢國夫人與葛禦史。到得虢國夫人門首下馬,門上人接了帖回道:“夫人不在府中,今早奉聖旨宣召入宮未回,留下帖兒罷。”景期道:“相煩多多拜上,說另日還要麵謁。”門上人道聲:“曉得。”景期上馬,就吩咐到葛禦史家去。從人們應了,擺隊前行。景期暗想道:“論起葛禦史來,我也不須今日去拜他,隻為明霞小姐的緣故,所以要早致殷勤,後日可央媒說合。我今日相見時,須先把些話兒傾動他一番。”心裏想著,那從人們早到馬前稟道:“已到葛禦史門首了。”景期下得馬來,抬頭一看,但見獅石塵封,獸環掩門;隻聞鳥雀啁啾,惟有蜘蛛成網。靜悄悄絕無一人,一把大鎖鎖在門上。兩張封條,一橫一豎地貼著。那從人們去尋個接帖的也沒有。景期看這光景,一時委決不下。畢竟葛禦史門首為何這般冷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金馬門群嘩節度使詩曰:
    劈破虛空消恨魂,吸幹滄海洗囂塵。
    近來宇宙惟容物,何處能留傲俗人。
    話說鍾景期去拜葛禦史,見重門封鎖,絕無一人,不知何故。看官們看到此處,不要因摸不著頭腦心焦起來。隻為做小說的沒有第二支筆,所以一時說寫不及。如今待在下暫將鍾景期放過一邊,把那葛禦史的話,細細說與看官們聽。
    卻說那葛禦史,名太古,字天民,本貫長安人氏。科甲出身,官至禦史大夫。年過半百,並無子嗣。夫人已亡,隻有一女,名喚明霞。葛太古素性孤介,落落寡合。那富貴利達,不在心頭,惟有詩酒二字擺脫不下。平日與學士賀知章、供奉李太白、拾遺杜子美等,一班兒酒仙詩伯,結社飲酒。自那日遊春回來,拉李、杜二人到園中;太古將景期、明霞二人衝散之後,明日又在賀知章家賞花,通是當時的文人墨士。葛太古與李、杜二人,到得賀家,已是名賢畢集了。一時彈琴的彈琴,下棋的下棋,看畫的看畫,投壺的投壺,臨帖的臨帖,做詩的做詩。正是:
    賓主盡一時名勝,笑談極千古風流。
    眾人玩耍了一回,就入席飲酒。時對庭中花開,說的說,笑的笑,歡呼痛飲,都吃得大醉,傍晚而散。別了賀知章,上馬各回,隻有葛太古與李太白是同路,那李太白向葛太古道:“小弟今日吃得高興,又大醉了。與你又是同路,和你不須騎馬,攜手步回去吧。”太古道:“如此甚妙。”就吩咐從人牽著馬,跟在後邊,兩人在街上大踱。看看走到金馬門來,隻見一騎馬,上坐著一個紫袍烏帽玉帶金鉤的胖大官兒。前麵兩個軍官引導,從金馬門內出來。李太白朦朧著一雙醉眼,問著從人道:“那騎馬來的是什麽人,這般大模大樣?”從人看了稟道:“是節度使安老爺。”李太白聽了,亂嚷起來道:“是安祿山這廝麽?罷了!罷了!天翻地覆了。這金馬門是俺們翰苑名流出入的所在,豈容那武夫在這裏馳騁。”葛太古掩他的口不住,那安祿山早已聽見,他更眼快,認得是李太白與葛太古二人,就跳下馬來,向前道:“請了,學士公今日又醉矣。”葛太古勉強欠身道:“李兄果然又醉,酒話不必記懷。”太白就直了喉,又嚷道:“葛兄睬那武夫則甚,我和你是天上神仙偶謫人世,豈肯與那潑賤的野奴才施禮。”安祿山聽見,氣得太陽穴裏火星直爆,也嚷道:“李太白,如何這等欺人太過,我也曾與朝廷開疆拓土,立下汗馬功勞。今蒙宣召入朝,拜貴妃娘娘為母,朝臣誰不欽敬。你敢如此小覷我麽?”李太白道:“呸,一發放屁,一發放屁。難道一個中朝母後認你這個臭草包為子?葛兄你看他那大肚子裏包著酒,袋著飯,塞著糞,惹起我老爺的性子,將青鋒利劍剖開你這肚子來,隻怕那醃臢臭氣要嘔死了人,怎及我們胸藏錦繡、腹滿文章。你那武夫還不回避!”安祿山大怒道:“我方才又不曾衝撞你,怎生這般無禮,你道我是武夫,不中用。我道你們這些文官,作幾首吃不得、穿不得的歪詩,送與我糊窗也不要。我想我們在外邊血戰勤勞,你們在裏邊太平安享,終日吃酒做詩,把朝廷的事一毫也不理,如今世界通是你們文官弄壞了,還要在我麵前說三道四。”隻這幾句話,惹出一個助紂為虐的葛太古來。那葛太古,始初原在裏邊解紛,聽了安祿山這句犯眾的話,也就幫著嚷起來道:“你如何說朝廷的事通是我們文官壞的?我想你那班武夫,在外克斂軍糧,虛銷廩餼。劫良民,如饑鷹攫食;逢勁敵,如老鼠見貓。若沒有我們通今博古的君子來發布指示,你那些走狗憑著匹夫之勇,隻好去墊刀頭。”李太白拍手大笑道:“葛兄說得好,說得好,我們不要理他,竟回去罷。”又對從人們道:“你們也罵那奴才幾聲,罵得響回去賞你們酒吃;罵得不響,回去每人打三十板。”那些從人怕李太白回去撒酒瘋真正要打,隻得也一齊罵起來。千武夫、萬草包的一頭走一頭罵,跟著葛、李二人去了。氣得安祿山死去活來,叫軍士扶上了馬。吩咐不要回第,竟到太師李林甫府中來。門上人通報了,請祿山進去。一聲雲板,李林甫出來與祿山相見。林甫道:“節度公為何滿麵慍氣,此來必有緣故?”祿山尚自氣喘喘地半晌做聲不得。直待吃了一道茶,方才開言道:“驚動老太師多多有罪。祿山因適才受了兩個酒鬼的惡氣,特來告訴。”林甫道:“什麽人敢衝撞節度公。”祿山道:“今日聖上在興慶宮與貴妃娘娘飲宴,祿山進去,蒙聖上賜酒三觴。從金馬門出來,遇了李太白、葛太古二人,吃得爛醉,開口就罵。”遂將適才的言語一一告訴出來。林甫聽了道:“天下有這等狂放之徒,如今節度公又將怎樣?”祿山道:“不過要求太師與祿山出這一口氣。”林甫沉吟一會,想葛太古曾拒絕我親事,正要算計他。不想他自己尋出這個對頭來,正中計謀。便笑一笑道:“節度公,我想葛太古這廝,擺布他甚是容易。隻是李白這酒鬼,倒難動搖他。”祿山問道:“李白為何難動搖呢?”林甫道:“他恃著幾句歪詩兒,聖上偏喜歡他。舊年春間,聖上在沉香亭賞牡丹,叫李白做了什麽《清平調》,大加歎賞,賜了一隻金鬥。他就在禦前連飲了三鬥,醉倒在地,自稱臣是酒中之仙,喝叫高力士公公脫靴。是日醉了,聖上命宮人念奴扶出宮去,著內侍持了金鬥寶炬送他回院。這等寵他,我和你一霎時如何就動彈得。”祿山道:“聖上卻怎生如此縱容他。”林甫笑道:“節度公的洗兒錢尚然縱容了,何況這個酒鬼。”祿山也笑了一聲道:“如今先擺布那葛太古,太師如何計較?”林甫道:“這有何難,你作成一本,劾奏葛太古誹謗朝政,謾罵親臣。激起聖怒,我便從中攛掇。那老兒看他躲到哪裏去。待除了葛太古,再慢慢尋李白的釁端便了。”祿山道:“都承太師指教,隻是那樁事,不可遲延,明日朝房早會。”說完,兩個作別。明早各自入朝。祿山將參劾葛太古的本章呈進,明皇批下,台閣議奏。李林甫同著眾官,在政事堂會議。林甫要將葛太古謫戍邊衛山中。又有幾個忠鯁的官兒,再三爭辯,議將葛太古降三級,調外任用,謫授範陽郡僉判。議定複行奏聞,聖上允議。
    旨意下了,早有報房人報入葛太古衙內。葛太古看了聖旨,忙進內向明霞小姐說知。道:“我兒,隻因我前日同李供奉在金馬門經過,乘醉罵了安祿山。那廝奏聞聖上,將我謫貶範陽僉判。我平日對官位最看得恬淡,那窮通得失,倒也不在心上。隻是我兒柔姿弱質,若帶你赴任,恐不耐跋涉之勞,若丟你在家又恐被仇家暗算。去就難決,如何是好?”明霞聽說,眼含著淚說道:“爹爹倉悴遭遣,孩兒自當生死不離。況孩兒年幼,又無母親在堂,家中並無別個親人照管。爹爹不要三心兩意了,兒死也要隨著父親前去的。”太古道:“既是如此,也不須胡思亂想,吩咐家人侍女們一齊收拾,服侍你隨我去便了。”裏邊說話,外邊早有家人進來傳說:“大司馬差著官兒,齎了牌票,來催老爺起身,要討過關結狀哩。”太古道:“你去回複他,說我明早就起行,不須催促。”家人應了出去。又有人進來道:“安祿山差許多軍士,在門首亂罵。我們向前與他講,倒被他打哩。”太古道:“這個小人不要睬他便了。”差人一麵去催車輛、人夫、牲口,一麵在家忙忙收拾了一日一夜。次早,拜辭了家廟,吩咐家人侍女,都隨往住所。一來路上好照管服侍,二來省得留在家中,恐又惹出是非。隻留一個精細的家人,並毛老兒在家看守。將前門封鎖了,隻許看家的在後門出入。自己拂衣上馬,小姐登輿,隨從男女各自紛紛上了車輛牲口,將行裝拴束停當,行出都門。隻見賀知章、杜子美與那起禍的李太白,與一班平日相好的官員,都在十裏長亭餞別。太古叫車輛先行,自己下馬與眾相見。各官奉上酒來,太古一一飲了。又贈了許多餞別的詩章,各各灑淚上馬而別。太古趕上了小姐一行人,一程程走去,饑食渴飲,夜住曉行,不則一日,來到範陽郡僉判衙門上任,畢竟葛小姐與鍾景期後來如何相逢,待下回慢慢說來,便知分曉。
    卷之二
    §§§第五回忤當朝謫官赴蜀詩曰:
    誌氣軒昂未肯休,英雄兩眼淚橫流。
    秦庭有劍誅高鹿,漢室無人問丙牛。
    野鳥空啼千古恨,長安不盡百年愁。
    西風動處多零落,一任魂飛到故丘。
    前麵已將葛太古謫貶的緣由,盡行說過,此回再接入鍾景期的話來。卻說鍾景期一團高興,一團殷勤,來拜葛禦史。忽見重門閉鎖,並無人影。景期心中嘀咕,便叫一個長班,到蓮英兒巷裏,喚馮元到寓所來間他。長班應著去了,自己怏怏地上馬而回。看官聽說,太凡升降官員,長安城中自然傳說,怎麽葛太古這些事體,鍾景期全然不知呢?原來葛太古醉罵權臣,遭冤被遣這幾日,正值鍾景期被虢國夫人留在家裏,所以一毫也不曉得。是日回寓,卸了冠帶坐定。不多時,長班已喚馮元進來,馮元見了,磕了四個頭道:“小人聞得老爺中了,就要來服侍的,隻因這幾日為迎接進士的馬匹,通是太仆寺承值的,故此小的不得工夫,直到今早才得閑。小的已具了一個手本,辭了本官,正要來投見老爺,不想老爺差人來喚小人,小人一定跟隨老爺了,望老爺收用。”景期道:“你是我舊人,自然收你。”吩咐長班:“將我一個名帖送至太仆寺,叫將馬夫馮元名字除去。”長班應辦去了。馮元又跪下謝了一聲。景期道:“起來,我有要緊的話問你。那葛禦史家,為著何事將大門封鎖?你定知道的,與我細細說來。”馮元道:“不要說起,一樁天大的風波,使葛老爺的性命險些兒不保。”景期忙問,馮元便將那金馬門前罵了安祿山,被他陷害,謫貶範陽的事情,細細說將出來。
    景期聽得,慌忙問道:“如今他家的小姐在哪裏?”馮元道:“他家小姐也隨他去了。”景期暗暗叫苦,打發馮元出去。
    那馮元做了新狀元的大叔,十分快活,叫人到家裏搬了行李,自己又買了一件皂絹直身大頂羅帽,在外搖擺。隻苦得景期,一天好事忽成畫餅,獨自坐在房中長歎。想道:“我若早中了半個月的狀元,這段婚姻已成就了。”又想道:“他若遲犯了半個月的事,我去央求虢國夫人替他挽回一番。”又想到:“他自去了,留得小姐在家也好再圖一麵。”又想:“就是小姐在此,我如今礙著官箴,倒不能像前日的胡行亂闖。”左思右想,思量到帕詩酬和、婢女傳情私會、花前稍伸鸞約這種種情景,不覺撲簌簌地墜下淚來。
    少頃,外麵送晚飯進來。景期道:“我心緒不佳,不要吃飯,須多拿些酒來與我解悶,不要你在此斟酒。你自出去!”伺候人應著出去了。景期自斟自飲,一杯一杯,又是淒楚一回,惱恨一回。外麵送進四五壺酒,通吃在肚子裏,便叫收去碗盞,在房裏又坐了一會,思量這事通是李林甫、安祿山二人弄壞的。我在林下時,即聞得此輩弄權誤國,屠戮忠良,就有一番憤懣不平,今日僥幸成名,正欲掃清君側奸邪。不想那二人壞我好事,如何放得過他,不免轟轟烈烈參他一場,也不枉大丈夫在世一生。一時乘了酒興,將一段兒女柔情變作一派英雄浩氣。就焚起一爐好香,穿了公服,擺開文房四寶,端端坐了,寫起本來。本上寫道:
    翰林承旨臣鍾景期,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謹奏,為奸相竊操國柄,瀆亂朝綱,伏瀝愚忱,仰祈睿鑒事:臣聞萬乘之尊,威權不移於群小;九重之家,聰明不蔽於斂衽。故欲治天下,必先擇人;欲擇人材,必清君側。此微臣下伏草莽之時,因夙夜不忘,思得陳一得之愚,以報皇恩千萬之一也。
    今陛下不棄鄙陋,廁臣講院,目擊權臣僭竊,不敢不以窺管之見,謬為越俎之談。竊見宰相李林甫、節度安祿山,中外交通,上下側目。舌搖簧鼓,播人主若嬰孩;眉蹙劍鋒,殺官民如草芥。官爵之升遷,視金錢之多寡;刑獄之出入,覲賄賂之有無。腹心暗結於掖庭,爪牙密飾於朝右。陷盡忠良,固彼黨羽。種種凶惡,擢發難數。
    臣固知投鼠忌器,不敢以怒螳擋車。第恐朝政日非,奸謀愈熾,將來有不可知者。故不避斧鉞之誅,以請雷霆之擊也。如果臣言不謬,伏祈陛下敕下廷尉,明正其罪,或竄遐荒、或膺斧锧。舉朝幸甚,天下幸甚。臣不勝激切屏營之至。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