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粉妝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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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言儀征通城的百姓,聽見這一場大鬧,都曉得了,沸沸揚揚,四方傳說,早傳到小孟嚐齊紈耳中。齊紈吃了一驚,飛身上馬,出了東門到通真觀,來尋盧宣商議。卻好行到半路,遇見了戴仁、戴義,齊紈將羅燦之事說了一遍。二人大驚,說道:“連日多事,今日才得工夫趕來相探,誰知弄出這場禍來,這還了得!”齊紈道:“不知盧師父可曾回來?”遂同戴氏兄弟二人,一齊舉步,進了觀中。
    恰好盧宣同盧虎才到了觀中一刻,見了齊紈、戴氏弟兄走得這般光景,忙問道:“你等此來,莫非是羅燦有什麽禍事麽?”齊紈喘息定了,將羅燦立意要行,撞入胡家糕店,打死趙家四子,親自到官說出真情的話,說了一遍。盧宣大驚,想了一想,計上心來,向齊紈附耳低言說道:“你同戴仁前去如此如此,貧道即同舍侄往南京去也。”齊紈大喜,領計去了。即令家人送一千兩銀子交與盧宣,帶了葫蘆丹藥,連夜直奔南京。正是:
    其中算計人難識,就裏機關鬼不知。
    話說齊紈又將些金銀,先令戴義帶到縣前,會了當案的孔目,隻說是楊春的親眷,央獄卒引入監內。會了三位好漢,暗地通了言語,安慰了一番,自回齊府。見了齊綺說了一遍,齊紈又令戴義到金府說了言詞。金員外大喜,說道:“難得眾位英雄相救。”遂同戴義來到胡家糕店,會了胡奶奶,將眾英雄設計相救的話說了一遍。說道:“為今之計,你與趙家相近,冤家早晚相見,分外仇深。倘若黑暗之中,令人來害你母女性命,如何是好?不若收拾收拾,且到通真觀裏再作道理。連老漢的家眷也往通真觀裏避禍去了。”胡奶奶依了金員外之言,同女兒收拾了行李細軟,就央戴義背了上船。才動身,隻見趙大虎帶了四五個家人、地方保甲前來盤詰。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行假令調出羅公子
    說真情救轉粉金剛
    話說胡奶奶收拾了行李,正欲同金員外、戴義到通真觀去避禍,不想趙大虎帶了四五個家人,正欲前來暗害孌姑的性命。一見了戴義,便叫坊保來問:“你們往哪裏去?”戴義回首一看,認得是大虎,說道:“原來是趙大爺。小人是本縣的差人,怕他們走了,特地前來將金員外一同押去看守的。”趙大虎認以為真,說道:“這就是了。”戴義遂催金員外同胡氏上船,同往通真觀去了,不表。
    且言南京的總督,乃是沈太師的侄兒沈廷華,他名雖為官,每日隻是相與大老財翁看花吃酒,不理正務。也是羅燦該因有救,那日文書到了南京,適值總督沈廷華到鎮江去會將軍米良去了,來下公文的隻得在門上伺候。
    這沈廷華年過五旬,所生一位公子年方七歲,愛惜如珍,每日要家人帶他出來看戲、觀花,茶坊酒肆四處玩耍。看官,難道他一個總督衙門中,還是少吃少玩?就是天天做戲同公子看也容易,不是這等講法。隻因公子本性輕浮,每日要在外麵玩耍,他才得散心。那府中有個老家人,背著公子,同自己一個十五歲的兒子,到外麵玩耍。出了轅門,轉過七八家門麵,隻見一叢人在那裏看戲法兒。那老家人帶著公子也來看看。那一班轅門上的衙役,認得是內裏的人帶公子出來玩耍,忙忙喝開眾人說道:“快快閃開!讓少爺看戲法。”眾人聽言,隻得讓公子入內,拿條板凳請公子同那家人坐下來看。
    一會兒,送茶的、送水的都來奉承。隻見一個賣糖酥果子的,闊麵長身,手提籃子,也擠在公子的麵前來賣。公子見了酥果,便要買吃。那個賣果子的人,忙抓了一把糖果子,與那老家人說道:“這是送與公子吃的。”那老家人大喜,忙向身邊取出錢,把那賣糖的。那人道:“小人是送與公子吃的,怎敢要錢?隻要你老人家照顧就是了。”那老人家大喜,說道:“怎敢白擾你的酥果?”那人道:“說哪裏話,隻是不恭敬些兒。”說罷,竟自去了。這老家人將糖酥果分做兩半,將一半與公子吃了,那一半與自己的兒子吃了,坐在那裏玩耍。
    不一時,公子隻是將頭吐舌,不住地兩淚汪汪,滿目紅腫。老家人忙問道:“你是怎麽樣的?”又見他兒子也是一樣,他兩個人在地下亂滾,隻是搖頭擺手,說話也說不出來了。家人大驚,忙忙馱著公子,挽著兒子,急急忙忙跑回衙門,到後堂來了。看官,你道公子是何道理說不出話來的?原來是盧宣定計,做成啞口藥丸,撚在糖果之中,叫盧虎賣與公子吃的,以便混進私衙,於中取事,好救羅燦。
    話休煩絮。且言那老家人將公子抱到後堂,見了夫人。隻見公子在地下亂滾,吐舌搖頭,麵色青腫,夫人大驚,忙抱住公子問道:“我兒,是怎生的?”公子隻是搖手指喉,兩淚汪汪,說不出緣故。夫人見了這般光景,叫問老家人道:“你帶公子到哪裏去玩的?為何弄出這般光景回來?”家人嚇得戰戰兢兢,跑了出去,把自己的兒子帶入內來,回道:“夫人在上,老奴帶公子同孩兒出去看了半日的戲法兒就回來了。不知怎樣,公子同我孩兒一齊得了這個病症,老奴真正不解。”夫人將那孩子一看,也是滿臉青腫,口內說不出話來。夫人大驚,說道:“這是怎生的?”夫人無法,隻得令家人快請醫生來看。
    不一時,將南京的名醫一連請了七八位醫生,進府來看。這公子原無病症,不過是吃了啞口丸的,那些醫生如何看得出?一個個看了脈,都說無病。夫人說道:“若是無病,就不該如此模樣。”內中有一個先生說道:“莫非是飲食之中吃了什麽毒了?”那老家人哪裏敢提吃糖的,一口咬定,隻說在外玩耍,並沒有吃什麽東西。夫人道:“在內府又是隨我吃飯食,怎生有毒?既是如此,求先生代相公敗敗毒便了。”這先生隻得撮了一服敗毒散下來。先生去了,忙令家人煎與公子服了,全無效驗。一連三日,夫人著了急,罵那家人道:“生是你帶公子去看戲法,得了病來。如今就著落在你身上,好好地請醫生代公子醫好了,不然處死你這老奴才!”
    老家人無奈,想了一想,別無他法,隻得出來尋訪高人,來救公子。帶了些銀子出了宅門,來到前麵轅門上,見了一個旗牌官問道:“你可知道此地有什麽名醫?快代我請一位來看看公子。”那旗牌官說道:“如今的醫生,不過略知藥性,就出尋錢用,混飯吃,有什麽武藝!昨日我家小兒得了一個奇病,總不說話,南京的醫生都請到了,也看不好。多虧儀征來的一個道士,叫做賽果老,把我一服丸藥就吃好了。如今現在我家裏。”那家人聽了,大喜道:“公子同小兒也是得的個不語之症。既有此人,拜煩你代我去請。”旗牌道:“這個容易。”遂同老家人來到家中,見了盧宣,說了備細。盧宣道:“既是旗牌官吩咐,敢不效勞!”叫人背了藥包,同那老家人一同來到府內。
    進了後堂,說了備細。夫人令丫鬟扶出公子,盧宣一看,假意大驚,說道:“公子此病中了邪毒,得費力醫呢。要公子同貧道在一處宿歇三日,大驅了邪氣,然後服藥,才得痊愈。”那老家人見說,又將自己的孩兒叫出來一看。盧宣道:“這個容易,他沒邪氣,服藥就好了。”貯向葫蘆內取出一顆丹藥,把與老家人說道:“快取開水,服了就好。”夫人心中疑惑,忙叫丫鬟取開水,當麵服下。那孩兒吃下丹藥,肚中一陣亂響,響了一會,歎了一口氣,說道:“快活,快活!”就說話了。夫人見蒼頭的兒子好了,心中駭異,敬重盧宣猶如神仙一般,忙令家人收拾內書房,就請盧宣同公子到書房去住,又備了一席素齋,款待盧宣,好不欽敬。
    當晚就在書房安歇。盧宣吩咐那老家人道:“煩你去吩咐門官知道,惟恐我一時要出去配藥,叫他們莫要阻攔。要緊,要緊!”那家人說道:“多蒙師父救好了我的孩兒,這件小事都在我身上。”盧宣大喜,當下就同公子在書房歇宿,自有書童伺候,不必細表。
    等到人靜之時,公子睡了,書童往外去了。盧宣往四下裏一看,隻見靠牆擺了兩張櫃廚,左邊封皮上寫了一條道:“來往文書”,右邊櫃上也寫了一條道:“火牌令箭”。桌案上又是文房四寶。向右邊廚上畫了解鎖的神符,悄悄地盜出一枝令箭,藏在身邊,依然將廚櫃鎖好,貼上了封條。又用朱筆標了一紙諭帖,上寫道:
    渝儀征縣令知悉:即仰貴縣將反叛羅燦、大盜金輝、楊春交付來差。火速,火速!
    盧宣收拾已完,依就去睡。
    次日清晨,找到老家人說:“我要出去配藥。”老家人引盧宣出了轅門。盧宣找到盧虎的下處,悄將令箭拿出,付與盧虎道:“你可星夜趕回儀征,如此如此。”盧虎聽了此言,收下令箭,即刻過江,望儀征去了。
    盧宣依舊回來,老家人領進。進了書房,同公子用過早膳。夫人同丫鬟到書房間盧宣道:“師父,小兒病體如何?”盧宣回道:“公子的貴恙容易了,昨夜已代他退了一半邪氣,約莫今晚就痊愈了。”夫人大喜道:“倘得小兒痊愈,自當重謝!”夫人說罷去了。早有那些師爺幕友前來問候,與盧宣陪話。盧宣想道:“事不宜遲,要想脫身之計才好。”假意向家人說道:“快擺香案,待貧道畫符驅邪。”一聲吩咐,香案已齊。盧宣畫符禮拜,即取出一粒丹藥與公子吃了,也是響了一陣,即刻開言。夫人同蒼頭好不歡喜,封了一百兩銀子,來做謝儀。盧宣收了,辭謝夫人,叫人背了藥包而去。隻聽得三聲大炮,報:“大人回轅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老巡按中途遲令箭
    小孟嚐半路贈行裝
    話說盧宣才出轅門,正遇著沈廷華回來了。盧宣惟恐糾纏,忙忙躲開;沈廷華也不介意,就進去了。盧宣出了轅門,也沒有撞見那個旗牌,暗暗歡喜。走出城來,打發那個相送的道童回去,他自攜了藥包,連夜上了江船,望儀征進發,不表。
    且言沈廷華回到府中已日暮,夫人備了家宴伺候,並將公子得了啞症,遇見儀征的盧道士畫符醫好了的話,說了一遍。沈廷華道:“有這等事!這道士今在何處?快快叫來我看看。”夫人回道:“賞了他一百兩銀子,告辭去了。”沈廷華道:“可惜,可惜。”當下一宿晚景已過。
    次日又是本城將軍的生日,前去拜壽,留住玩了一日,到第三日方才料理公務。這連日各處的文書聚多,料理一日,到晚才看這儀征縣的公文。沈廷華大驚道:“既是拿住了反叛,須要速速施行,方無他變。”忙取一麵火牌,即刻差名千總:“速到儀征縣提反叛羅燦到轅門候審,火速,火速!”千總得令去了,不表。
    且言毛頭星盧虎得了令箭,飛星趕到儀征,連夜會了戴仁、戴義,表兄弟三個一齊來到齊府,說了備細。齊紈聽了大喜,忙取出行頭與三人裝扮,備了三騎馬與他三人騎了,又點了八名家人扮做手下,一齊奔到縣前,已是黃昏時分。那儀征縣正在晚堂審事,盧虎一馬闖進儀門,手執令箭,拿出那紙假諭帖,大叫道:“儀征縣聽著!總督大老爺有令箭,速將反叛羅燦,大盜金輝、楊春,提到轅門聽審!”知縣聽了,連忙收了令箭渝帖,親到監中提出三位英雄交與盧虎,封了程儀,叫了江船,送他出去,然後回衙,不表。
    且言羅燦見差官是盧虎,心中早已分明。行到新城,盧虎喝今船家住了,吩咐道:“船上行得慢,俺們起早走呢。”船家大喜,送眾人七岸,自己開船去了。這盧虎和眾人走岸路到了通真觀,會見了金員外、胡奶奶等,說了詳細。眾人大喜,忙替三位英雄打開了刑具。楊春、金輝謝了盧虎等眾人,又謝了羅燦,說道:“多蒙公子救了糕店之女,反吃了這場苦;若不是盧師父定計相救,怎生是好。”
    當下金員外置酒在觀中款待。飲酒之間,羅燦說道:“多蒙諸公救了在下。但恐明日事破,如何是好?此地是安身不得的,不若依俺的愚見,一同上雞爪山去,不知諸公意下如何?”眾人聽了,一齊應道:“願隨鞭鐙。”
    羅燦見眾人依允,十分歡喜。齊紈道:“隻是一件,此去路上盤詰甚多,倘若露出風聲,似為不便,須要裝做客人前去,保無他事。山東路上,一路的關隘、守汛的官兒都與小弟相好,皆是小弟昔日為商恩結下來的。待小弟回去取些行路的行頭、府號的燈籠,前去才好。”眾人大喜道:“全仗大力。”盧虎道:“還有一件,小弟也要回去送信,相約家兄收拾收拾,都到鈔關上相等便了。”當下商議定了。
    次日眾人起身,忽見賽果老盧宣回觀來了,見了眾人。眾人大喜,拜謝在地。盧宣扶起羅燦,羅燦把投雞爪山的話說了一遍。盧宣道:“好,齊施主也不可在家住了。明日追問羅公子的根由,若曉得在你家住的,你有口難辯,那時反受其禍;不若快去收拾,也上雞爪山為妙。”眾人說道:“言之有理。”齊紈想出厲害,隻得依允,說道:“多蒙師父指教,小弟即刻回去收拾便了。”盧宣道:“事不宜遲,作速要緊。”齊紈回去,不表。盧宣又令金員外回去收拾家眷,都在半路相會,又令盧虎回揚州約盧龍去了。
    且言齊紈回到家中,瞞定家人,將一切賬目都交總管收了。隻說出門為客,帶了五千兩金子、四箱衣服,又帶了數名家人,都扮做客商,推了二十輛車子,備了十數匹牲口,暗暗流淚,離了家門。同兄弟齊綺來到通真觀,會了眾人,將行李都裝在車子上,請胡奶奶同孌姑上車,盧宣、羅燦、戴仁、戴義、齊氏兄弟都騎了馬。趕到樸樹灣,早有金員外的家眷,行李也裝上車子,在半路相等。眾人相見,合在一處,連夜趕到揚州鈔關門外,奔到盧龍家內。盧龍置酒款待,歇息了一宵。
    次日五更,大家起身,周美容收拾早膳,眾英雄飽餐一頓。手下的備好車仗馬匹,裝上了行李等件,掛了齊府的燈籠,將家眷上了車子。金員外押著在前麵登程,後麵是盧宣、羅燦、盧龍、盧虎、戴仁、戴義、齊紈、齊綺、金輝、楊春十位英雄上了馬,頭戴煙氈大帽,身穿元色夾襖,身帶弓箭腰刀,扮做標客的模樣。衝州撞府,隻奔山東大路,投雞爪山去了,不表。
    且言那四名千總,奉總督之令到了儀征縣前,廳事吏慌忙通報,知縣隨即升堂迎接。千總拿出火牌令箭,向知縣說道:“奉大人之令,著貴縣同王參將將反叛羅燦解到轅門聽審,火速,火速!”知縣大驚,說道:“差官莫非錯了?三日之前已有令箭將羅燦、金輝、楊春一同提去了,為何今日又來要人?”差官道:“貴縣說哪裏話!昨日大人方才回府,一見了申詳的文書,即令卑職前來提人,怎麽說三日前已提了人去?三日前大人還在鎮江,是誰來要人的?”知縣聞言,嚇得麵如土色,忙忙入內拿了那枝令箭諭帖出來,向差官說道:“這不是大人的令箭?卑職怎敢胡行。”差官見了令箭,說道:“既是如此,同俺們去見大人便了。”
    儀征縣無奈,隻得帶印綬並原來的令箭諭帖,收拾行李,叫了江船,同那四名千總上船動身。官船開到江口,忽見天上起了一朵烏雲,霎時間天昏地暗,起了風暴,嚇得船家忙忙拋錨扣纜,泊住了船。那風整整刮了一日一夜,方才息了,次日中上開船,趕到南京早已夜幕了。又耽擱兩天,共是五天,眾英雄早已到淮安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