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粉妝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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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休煩絮。且言羅燦同盧虎一馬跑到儀征新城臥虎山,遠遠一望,隻見通真觀門首,一對紙幡影影,滿耳鍾鼓盈盈。此時盧虎說道:“想是觀中做什麽善事……”言還未了,遠遠看見盧龍同了四位少英雄從山後走出來。盧虎一見,大叫道:“哥哥!往哪裏去,有客在此相望。”當下羅燦、盧虎一齊下馬,前來與盧龍等相見。盧龍等見羅燦一表非凡,知他是個英雄,邀入觀中相見。進了大殿,卻好那賽果老盧宣念完經,一同見禮坐下。
茶罷,羅燦看那盧宣鶴發童顏,神清氣爽,有飄然出世之姿,是個得道之士,說道:“久仰仙師之名,今日方得拜見。”盧宣道:“義士大難將消,小災未滿。請問尊姓大名,莫非是長安的豪傑?”這一句話,把個羅燦問得毛骨悚然。旁有盧虎說道:“此位仁兄姓章,名燦。”遂將打死石忠,救出周美容,送到揚州的話,說了一遍。盧宣等叔侄拜倒叩謝,連那四位英雄一齊也拜倒在地,說道:“義士義勇雙全,失敬,失敬!”羅燦慌忙答禮,眾人起身。
盧宣問道:“義士少要相瞞,足下不是姓章。貧道昔日在長安與令尊大人相好,後來貧道在各關上就曾見過賢昆玉尊容了。莫不是粉臉金剛羅燦兄麽?”羅燦吃驚,將臉一沉,說道:“仙師說哪裏話來!那羅燦乃是反叛,俺自姓章,仙師不要認錯了。”說罷,趁勢起身告別。盧宣連忙攔住,笑道:“英雄何必著驚,在此都非外人。”因用手一指道:“這兩個是貧道的外甥,二個叫巡山虎戴仁,一個叫守山虎戴義。這兩個是貧道的施主,有名的好漢,一個叫小孟嚐齊紈,一個叫賽孟嚐齊綺。都是沈賊的冤家,是貧道的心腹。你如不信,天地照鑒。”
那獨火星盧龍,性子最急,大叫道:“藏頭露尾,豈是英雄本色!請仁兄直說了罷。”羅燦見眾人如此,乃實告道:“在下正是羅燦,逃難在外的。”眾人聽了大喜,一齊拜道:“久仰大名,無緣不曾拜識!不想今日在此相會,請問公子將欲何往?”羅燦遂將找尋羅焜,要勾柏府的人馬到邊關話語,說了一遍。
盧龍聽了,連連搖首說道:“不好,不好!我們前日上瓜州,望王家兄弟三個連家眷都不見了。問旁邊鄰舍人家,說十數日之前,有人見他同洪惠家兄弟兩個,一齊上山東投雞爪山去了。耳聞令弟向日投柏府,因柏爺在任,誤入家下,被謀下監,後虧雞爪山的英雄劫法場而去。後來米良領兵去征雞爪山,他兒子米中粒強娶李府的小姐,不想被小姐刺死,眾英雄放火出城,大鬧鎮江府。眾人聽得米良兵敗而回,惟恐尋蹤覓跡,已投雞爪山去了。想令弟不在淮安了,兄若去相投,再被柏府知道,豈不是自投羅網?”公子聽了大驚,說道:“這還了得!俺已叫章琪去了。倘若他們捉住,豈不要送了性命?”心中好不煩惱。
盧宣勸道:“凡事皆有定數,公子不必憂心。再過七七四十九日,災星退盡,那時風雲自然聚會,複整家園,漸漸地顯達了。目下且在貧道小庵少住,莫出大門,方保無事。”小孟嚐齊紈說道:“天幸今日得見公子,弟不揣愚陋,欲就此結為兄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羅燦道:“既蒙諸公不棄,如此甚妙。”
當下序次,齊紈、齊綺、戴仁、戴義、盧龍、盧虎、羅燦七位英雄,一齊跪倒在地,對天發誓,刺血為盟。盧宣大喜,忙令道仆置酒款待七位英雄。他們在這裏飲酒,盧宣仍去做完了法事,又備了一樣素菜,也來陪眾人飲酒,各談胸中學問,十分得意。
正吃得快樂,猛聽得山門外一片嘈嚷之聲,眾人出山門看時,隻見一隊官軍打著燈球火把,撲將來了。
不知後事若何,且聽下文分解。
§§§第五十三回打五虎羅燦招災
走三關盧宣定計
話說羅燦正與眾英雄飲酒談心,忽聽得山門外一片嘈嚷。眾人跑到山門口來看時,隻見遠遠地一標人馬,約有五六十條火把,照耀如同白日,有百十多人從臥虎山來了。內中綁著一個大漢,後麵又挑了六七個箱子,一路上吆吆喝喝地走來。盧宣眼快,忙叫眾人:“快將山門關上!一群牛精來了,莫要惹進來,又纏繞個不了。”眾人聽了,急回身關了山門,複進去飲酒。那夥人來到通真觀門首,見關了山門,也就過去了。
且言羅燦見眾人來得形跡可疑,又見盧宣回避,似有懼怕之意,便問道:“方才過去的這夥人,仙師為何叫他做牛精?又關門避他,是何道理?”盧宣道:“公子隻顧飲酒,不要管別人的事。”羅燦越發疑心要問。
盧宣道:“說來,公子不要動氣。這是儀征有名的趙家五虎,就在河北東嶽廟旁邊胡家糕店隔壁居住,有百萬家財,父子六人。老子叫做趙安,所生五個兒子,叫做:大虎,二虎,三虎,四虎,五虎。五個人都有些武藝,結交官府,專一在外行凶打劫,欺占鄉鄰房屋田產。那胡家糕店,原是淮安胡家鎮人,三年前還有個黑臉大漢前來相探,說是淮安的本家。隻因胡老兒有個女兒,名喚孌姑,有幾分姿色,這趙家五虎愛上她的。三次說親,胡老奶奶不允。那胡奶奶有一個內侄,叫做錦毛獅子楊春,是條好漢,現在樸樹灣吃糧守汛,胡家都是他做主,故此趙家不敢來惹他。後來楊春為媒,把孌姑許了樸樹灣鎮上金員外的兒子小二郎金輝為妻;才下了聘定,尚未過門,誰知趙家懷恨在心。事有湊巧,新到任的王參將,同趙家是親眷,與五虎十分相好。五日前趙五虎到樸樹灣收租,不想被強盜打劫了些財帛,傷了幾個莊客。這趙家說通了王參將,買盜扳贓,說是金輝同楊春窩藏大盜,坐地分贓,打劫了他家千兩黃金,傷了十名莊客;立刻稟了王參將,出了朱簽,點了捕快,同了官兵先將金輝拿去,屈打成招,坐在牢內。方才拿的那條漢子,就是錦毛獅子楊春。此去送入監牢,多份是死多活少,你可氣也不氣!”
公子聽了此言,跳出席來,怒道:“這狗男女,如此行凶作惡!可恨俺羅燦有大事在身,不得同他算賬;若是昔日之時,叫他父子六人都做無頭之鬼!”盧宣聽了此言,暗暗地懊悔說:“不好了,聽他出口之言,正是朱雀當頭,日內必有應驗,如何是好?”便向羅燦勸道:“公子有大事在身,不要管別人的閑事。”公子道:“那胡孌姑是淮安人,莫不是胡大哥的門族麽?且待俺去探探消息如何,再作道理。”齊綺道:“等我明日回去,就接胡家母女到我家去住幾日;再多帶些金銀,到上司衙門去代楊春、金輝二人贖罪便了。看趙家怎麽奈何與我?”盧龍等一齊說道:“倘若他來尋我們,我們一發結果了他父子的性命,除了害,看是怎麽樣!”
這裏七八個人,一個個動怒生嗔,要與趙家作對。隻有賽果老盧宣善曉陰陽,隻是解勸;知道眾星聚會,必有大禍臨身,向眾人說道:“他自有氣數所關,且有官府王法照鑒。誰勝誰負,皆有前定之因,要你眾人管他做什麽?羅兄有大仇在身,立等去報;你們各有身家老小,何苦惹火燒身?隻怕你們身受冤枉,就未必有人來救你了。貧道脫然一身,無掛無礙,尚且不敢多事,況你們都有事在身的。”這一片言詞,說得眾人悅服,各各和平,都說道:“師父之言有理。莫要管他,我們且吃酒便了。”眾英雄飲了一會兒酒,就在通真觀安歇了一宿。
次日,眾人起身,羅燦定要告別。盧龍道:“多蒙兄弟這一番大恩,救了拙荊的性命,定要屈留些時,吃了喜酒再去。”公子道:“多蒙盛情,奈弟心急如火,不能耽擱。惟恐舍弟們等久了不在淮安,那時兩不湊巧,必定誤了大事。”盧宣見公子要去,也上前勸道:“你休要性急,令弟久已上雞爪山去了,你的大事要到冬末春初方可施行。目下災星未退,還是在貧道這裏安住些時才好。”齊紈說道:“若是公子嫌觀中寂寞,請在舍下花園裏去盤桓盤桓罷。”公子因見盧宣說話按著仙機,又見眾人苦苦相留,隻得住了。
又過了一天,戴仁、戴義有事回家去了,觀中覺得冷清。齊紈也要回去,遂令家人備了幾匹馬,立意要請羅燦到家住去。羅燦隻得別了盧宣,同往齊府。臨行之時,盧宣又吩咐齊紈道:“請羅公子家中去住,千萬不可與他出門,方保無事。我同舍侄上揚州,代他完了姻,五七日之後就回來了。那時再請他到觀中來住,要緊,要緊!”齊紈領命,即同羅燦上馬,離了通真觀,順河邊進東門來了。這齊府住在儀征城內資福寺旁邊,他家住了十五進房子,十分豪富。當下羅燦同齊紈走馬進城,早來到齊府門首,一同下馬。
上了大廳,進內見了齊老太太,行過了禮,二人來到書房坐下。公子看那齊府的房子,果然是雕梁畫棟,銅瓦金磚,十分壯麗。家中有無數的門客,都是錦袍珠履,那些安童小使、婦女丫鬟,都是穿綢著絹,美麗非凡。當下齊家兄弟請羅燦到花園裏蝴蝶廳下,鋪下了繡衾錦帳,安頓了羅燦的行李。當晚置酒款待,自然是美味珍饈,不必細說。齊府下的那些門客、教師等類,時刻追陪,真是朝朝絲竹,夜夜笙歌;一連住了五六日,敬重羅燦,猶如神仙一般。
羅燦忽說道:“小弟在府多謝,明日就要前行了。”齊氏兄弟再三留住,哪裏肯放,說道:“盧師父回來,我們不留,悉聽尊兄便了。前日盧師父吩咐過的,叫我們留羅兄多住些時,今日羅兄去了,他回來時,豈不是惹他見怪?”公子道:“多蒙二位賢弟盛情,怎奈俺有大事在身,刻不能緩,實在要走了,隻好改日再會便了。”齊氏兄弟見公子著急要行,隻得說道:“既是仁兄要行,今日已遲了,待明早起身便了。”羅燦隻得依允。當下齊紈叫家人飛到通真觀探探消息,看盧宣可曾回來,一麵又叫家人去叫戴仁兄弟前來相留。家人領命去了,分頭去請。齊紈、齊綺又封程儀禮物。當晚置酒餞行,兄弟三人飲得更深方散。
次日五更,羅燦起身,別了齊氏兄弟,飛身上馬走出東門。天才大亮,羅公子出了城,走河邊趕路,往揚州而行,心中想道:“不如在此再吃些點心,省得路上又打中火。”主意已定,轉過東嶽廟來一看,也是合當有事,遠遠看見個糕幌子掛在外麵,忽然想起:“此處莫非就是胡家糕店?且待俺進去吃糕,探探消息再講。”
當下,羅燦下了馬,進了糕店。隻見一位老奶奶掌櫃,有個夥計捧上糕來。公子問道:“你們店東可姓胡麽?”小二說道:“正是姓胡。”公子再要問時,猛見一個少年,身穿大紅箭衣,帶了三四十名家丁擁上店來,大喝道:“與我動手!”那些家丁把兩個夥計打開,要進房內去搶人。羅燦大喝一聲,攔住去路。那少年大怒道:“你敢在趙爺麵上放肆麽?”羅燦聽了個“趙”字,心中火起,掄拳就打。
不知後事如何,再聽下文分解。
§§§第五十四回盜令箭巧賣陰陽法
救英豪暗贈雌雄劍
話說羅燦見趙家帶領打手,到胡家糕店來搶人,即跳起身來,攔住了內門,大叫道:“休要撒野!她乃是個年老的婆婆,有何不是,也該好好地講話,為何帶領多人前來打搶?”原來趙五虎拿了楊春,送到王參將府裏審了一堂,送到縣中屈打成招,問成死罪收了監,人已不得活了。惟恐胡孌姑逃走,故此五虎帶領人前來打搶。不想冤家路窄,正遇羅燦在此吃糕,恰恰撞在一處。
當下,趙五虎見羅燦攔路,又是外路聲音,欺他是個孤客,大怒罵道:“你這死囚是哪裏人,敢來多事?你可聞我趙五虎的名麽?我來搶人,與你何幹!快些走路,莫要討打!”羅燦聽了,如何耐得住,大喝一聲說道:“照打罷!”掄起雙拳,就奔五虎。五虎不曾讓得,反被羅燦一拳打中胸膛,“哎呀”一聲,跌倒在地,早已掙紮不得,嗚呼死了。
眾打手見了,一齊擁上前來,都奔羅燦。哪裏是羅燦的對手,一陣拳頭打得東倒西歪,四散奔走,回家報信去了。不一時,隻見大虎、二虎、三虎、四虎弟兄四個,同他老父趙安,帶領多人圍住糕店,將五虎的屍首抬在中間,來奔羅燦。羅燦見勢頭不可,料不能脫身,心中想道:“俺不如連他父子兄弟都殺了罷。”遂跳出店外,大叫道:“人是俺打死了的,不與糕店相幹。你們站遠些!”說罷,走上街來,順手在馬上掣出寶劍,向趙安便砍。大虎、二虎一齊上前來救時,被羅燦一劍刺中二虎的咽喉,拍通一聲跌倒在地;回手一劍,將三虎連耳帶腮,劈做兩塊。嚇得大虎、四虎掣出腰刀,帶領眾人來鬥羅燦;羅燦那口劍猶如風車一般,砍倒四虎。大虎回身就跑,大叫眾人:“快取撓鉤、套索擒他!”眾人且戰且走。一會兒撓鉤、套索到了,一擁齊上。
羅燦想道:“倘被他拿住了,私地裏要受傷,不如自己到官做個好漢。”主意定了,大叫眾人:“你等要拿俺去,隻怕今生不能。俺是個男子漢,親自去見官便了,也省得你們費事。”說罷,分開眾人,往城裏便走。趙安父子帶領眾人一路跟著,簇擁著羅燦到儀征縣。
進了城門,早見王參將領了本部人馬趕將來了,頂頭正遇著趙安,趙安就將被羅燦害了四個孩兒的話說了一遍。王參將大驚,遂令官兵抬了趙家四個屍首,押了羅燦的馬匹,一同跟進城來,來報知縣。知縣大驚,即時升堂,擺了兩張公案,同參將會審口供。早有軍牢衙役帶上凶手苦主、鄰右幹證、坊保人等,並胡家糕店母女二人,堂口跪下。點名已畢,知縣先問胡楊氏道:“他在你店中吃糕,因何同趙府打架?你可從實訴來!”
那胡奶奶哭道:“這少年客人在小婦人店內吃糕,遇見趙五爺領了多人前來打搶小女,這小客人路見不平,因此相鬥。不知他前日可有仇恨,求太爺審察詳情。”知縣又問趙安道:“年兄,你令郎因何帶領多人搶這糕店之女?你令郎平日可同這凶手相認,有仇是無仇?從實訴來。”趙安哭道:“老父母在上,小兒隻帶領兩個家人出去公幹,並不曾打搶糕店。這凶手並不相認,也不與小兒有仇。此人明係楊春的羽黨,因治生前日拿他送在老父母台下,故此他暗叫人來報仇,害了治生四個孩兒的性命。要求老父母做主。”
知縣見說,遂令帶上凶犯,喝道:“你姓什名誰,何方人氏?白日的害了四條性命,莫非大盜楊春、金輝的羽黨麽?你快快從實招來,免得在本縣堂上受刑!”羅燦心中想道:“且待俺將錯就錯,弄在金、楊二人一處,再作道理。”遂回道:“老爺姓章名燦,倒認得七八十個金輝、楊春,快快帶來與老爺認一認看!”知縣吃驚,忙令牢頭到監中取金輝、楊春,提到當堂跪下。知縣喝問金、楊二人:“你既勾通大盜,打劫了趙府,違條犯法,理該受罪。為何又勾出凶徒章燦,在你胡家糕店內,打死了趙府四位公子?是何理說!”金輝、楊春二人齊聲叫道:“冤枉!小人認得什麽章燦,這是哪裏說起?”知縣大怒,罵道:“該死的奴才!凶徒現在,還要強嘴,快快訴來!”
金、楊二人回頭將羅燦一看,卻不認得,齊聲叫道:“你是哪個章燦?為何來害我們,是何緣故?”知縣叫道:“章燦,你看看可是他二人麽?”羅燦將金、楊二人一看,果然是好漢模樣,心中暗想道:“俺不如說出真情,活他二人性命。”回身圓睜二目,向知縣說道:“老爺實對你講了罷!老爺不是別人,乃是越國公的大公子,綽號叫粉臉金剛的羅燦便是。隻因路過儀征,聞得趙家五虎十分作惡,謀占金輝的妻子,他買盜扳贓,害金、楊二人。老爺心中不服,正欲要去尋他,誰知他不識時務,帶領多人前來搶那胡氏。其時老爺在他店中吃糕,俺用好言勸他,他倚勢前來與俺相打,是俺結果了他的性命,並不曾與金、楊二人相幹。實對你講,好好放了金、楊二人,俺今情願抵罪;你倘若賣法徇私,將你這個狗官也把頭來砍了。”
知縣聽羅燦這番言詞,嚇得目瞪口呆,出聲不得,忙向王參將商議道:“趙家盜案事小,反叛的事大。為今之計,不如申文到總督撫院衙門,去請王命正法便了。”王參將道:“隻好如此。”遂將羅燦、金輝、楊春一同收監。趙家父子同胡家母子,一齊回家候信,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