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甘羅童年取高位嫪毐偽腐亂秦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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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悼襄王已聞燕秦通好,正怕二國合計謀趙,忽報秦使者來到,喜不可言,遂出郊二十裏,迎接甘羅。及見其年少,暗暗稱奇,問曰:“向為秦通三川之路者,亦甘氏,於先生為何人?”甘羅曰:“臣祖也。”趙王曰:“先生年幾何?”對曰:“十二歲。”趙王曰:“秦廷年長者,不足使乎?何以及先生?”甘羅曰:“秦王用人,各因其任。年長者任以大事,年幼者任以小事。臣年最幼,故為使於趙耳。”趙王見其言辭磊落,又暗暗稱奇,問曰:“先生下辱敝邑,有何見教?”甘羅曰:“大王聞燕太子丹入質於秦乎?”趙王曰:“聞之。”甘羅又曰:“大王聞張唐相燕乎?”趙王曰:“亦聞之。”甘羅曰:“夫燕太子丹入質於秦,是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是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而趙危矣!”趙王曰:“秦所以親燕者何意?”甘羅曰:“秦之親燕,欲相與攻趙,而廣河間之地也。大王不如割五城獻秦,以廣河間,臣請言於寡君,止張唐之行,絕燕之好,而與趙為歡。夫以強趙攻弱燕,而秦不為救,此其所得,豈止五城而已哉?”趙王大悅,賜甘羅黃金百鎰,白璧二雙,以五城地圖付之,使還報秦王。秦王喜曰:“河間之地,賴孺子而廣矣!孺子之智,大於其身。”乃止張唐不遣,張唐亦深感之。趙聞張唐不行,知秦不助燕,乃命龐煖李牧合兵伐燕,取上穀三十城,趙得十九城,而以十一城歸秦。秦王封甘羅為上卿,複以向時所封甘茂田宅賜之。今俗傳甘羅十二為丞相,正謂此也。有詩為證:
片言納地廣河間,上穀封疆又割燕。許大功勞出童子,天生智慧豈因年?
又有詩雲:
甘羅早達子牙遲,遲早窮通各有時。請看春花與秋菊,時來自發不愆期。
燕太子丹在秦,聞秦之背燕而與趙,如坐針氈,欲逃歸,又恐不得出關,乃求與甘羅為友,欲資其謀,為歸燕之計。忽一夕,甘羅夢紫衣吏持天符來,言:“奉上帝命,召歸天上。”遂無疾而卒。高才不壽,惜哉!太子丹遂留於秦矣。
話分兩頭。卻說呂不韋以陽偉善戰,得寵於莊襄後,出入宮闈,素無忌憚;及見秦王年長,英明過人,始有懼意。奈太後淫心愈熾,不時宣召入甘泉宮。不韋怕一旦事發,禍及於己,欲進一人以自代,想可以稱太後之意者,而難其人。聞市人嫪大,其陽具有名,裏中淫婦人爭事之。秦語呼人之無士行者曰毐,因稱為嫪毐。偶犯淫罪,不韋曲赦之,留為府中舍人。秦俗:農事畢,國中縱倡樂三日,以節其勞。凡百戲任人陳設,有一長一藝,人所不能者,全在此日施逞。呂不韋以桐木為車輪,使嫪毐以其陽具穿於桐輪之中,輪轉而具不傷,市人皆掩口大笑。太後聞其事,私問於不韋,似有欣羨之意。不韋曰:“太後欲見其人乎?臣請進之。”太後笑而不答,良久曰:“君戲言耶?此外人,安得入內?”不韋曰:“臣有一計在此。使人發其舊罪,下之腐刑,太後行重賂於行刑者,詐為閹割,然後以宦者給事宮中,乃可長久。”太後大悅曰:“此計甚妙!”乃以百金授不韋,不韋密召嫪毐,告之以故。毐性淫,欣然自以為奇遇矣。不韋果使人發其他淫罪,論以腐刑。因以百金分賂主刑官吏,取驢陽具及他血,詐作閹割,拔其須眉。行刑者故意將驢陽傳示左右,盡以為嫪毐之具。傳聞者莫不駭異。嫪毐既詐腐如宦者狀,遂雜於內侍之中以進。太後留侍宮中。夜令侍寢,試之,大暢所欲,以為勝不韋十倍也。明日,厚賜不韋,以酬其功。不韋乃幸得自脫。
太後與嫪毐相處如夫婦。未幾懷妊,太後恐生產時不可隱,詐稱病,使嫪毐行金賂卜者,使詐言宮中有祟,當避西方二百裏之外。秦王政頗疑呂不韋之事,亦幸太後稍遠去,絕其往來,乃曰:“雍州去鹹陽西二百餘裏,且往時宮殿俱在,太後宜居之。”於是太後徙雍城,嫪毐為禦而往。既去鹹陽,居雍故宮,名曰大鄭宮,嫪毐與太後,益相親不忌,兩年之中,連生二子,築密室藏而育之。太後私與毐約,異日王崩,以其子為後。外人頗有知者,但無人敢言。太後奏稱嫪毐代王侍養有功,請封以土地。秦王奉太後之命,封毐為長信侯,予以山陽之地。毐驟貴,愈益恣肆。太後每日賞賜無算,宮室輿馬,田獵遊戲,任其所欲,事無大小,皆決於毐。毐蓄家僮數千人,賓客求宦達,願為舍人者,複千餘人。又賄結朝貴為己黨,趨權者爭附之,聲勢反過於文信侯矣。
秦王政九年春,彗星見,其長竟天,太史占之曰:“國中當有兵變也。”按秦襄公立鄜畤以祀白帝,後德公遷都於雍,遂於雍立郊天之壇,秦穆公又立寶夫人祠,歲歲致祭,遂為常規。後來雖再遷鹹陽,此規不廢。太後居於雍城,秦王政每歲以郊祀之期,至雍朝見太後。因舉祀典,自有祈年宮駐駕。是春複當其期,適有彗星之變,臨行,使大將王翦耀兵於鹹陽三日,同尚父呂不韋守國。桓伕引兵三萬,屯於岐山,然後起駕。時秦王已二十六歲,猶未冠。太後命於德公之廟,行冠禮,佩劍,賜百官大酺五日。太後亦與秦王宴於大鄭故宮。也是嫪毐享福太過,合當生出事來。毐與左右貴臣,賭博飲酒,至第四日,嫪毐與中大夫顏泄,連博失利,飲酒至醉,複求覆局。泄亦醉,不從。嫪毐直前扭顏泄,批其頰。泄不讓,亦摘去嫪毐冠纓。毐怒甚,瞋目大叱曰:“吾乃今王之假父也!爾窶人子,何敢與我抗乎?”顏泄懼,走出,恰遇秦王政從太後處飲酒出宮。顏泄伏地叩頭,號泣請死。秦王政是有心機之人,不發一言,但令左右扶至祈年宮,然後問之。顏泄將嫪毐批頰,及自稱假父之語,述了一遍。因奏:“嫪毐實非宦者,詐為腐刑,私侍太後,見今產下二子,在於宮中,不久謀篡秦國。”秦王政聞之,大怒,密以兵符往召桓伕,使引兵至雍。
有內史肆佐弋竭二人,素受太後及嫪毐金錢,與為死黨,知其事,急奔嫪毐府中告之。毐已酒醒,大驚,夜叩大鄭宮,求見太後,訴以如此這般:“今日之計,除非乘桓伕兵未到,盡發宮騎衛卒,及賓客舍人,攻祈年宮,殺卻今王,我夫妻尚可相保。”太後曰:“宮騎安肯聽吾令乎?”嫪毐曰:“願借太後璽,假作禦寶用之。托言:‘祈年宮有賊,王有令,召宮騎齊往救駕。’宜無不從。”太後是時主意亦亂,曰:“惟爾行之。”遂出璽付毐。毐偽作秦王禦書,加以太後璽文,遍召宮騎衛卒,本府賓客舍人,自不必說,亂至次日午牌,方才取齊。嫪毐與內史肆佐弋竭,分將其眾,圍祈年宮。秦王政登台,問各軍犯駕之意。答曰:“長信侯傳言行宮有賊,特來救駕。”秦王曰:“長信侯便是賊!宮中有何賊耶?”宮騎衛卒等聞之,一半散去;一半膽大的,便反戈與賓客舍人相鬥。秦王下令:“有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之而以其首獻者,賜錢五十萬;得逆黨一首者,賜爵一級;輿隸下賤,賞格皆同。”於是宦者及牧圉諸人,皆盡死出戰。百姓傳聞嫪毐造反,亦來持梃助力。賓客舍人死者數百人。嫪毐兵敗,奪路斬開東門出走,正遇桓伕大兵,活活的束手就縛,並內史肆佐弋竭等皆被擒,付獄吏拷問得實。秦王政乃親往大鄭宮搜索,得嫪毐奸生二子於密室之中,使左右置於布囊中撲殺之。太後暗暗心痛,不敢出救,惟閉門流涕而已。秦王竟不朝謁其母,歸祈年宮。以太史占星有驗,賜錢十萬。獄吏獻嫪毐招詞,言:“嫪偽腐入宮,皆出文信侯呂不韋之計。其同謀死黨,如內史肆佐弋竭等,凡二十餘人。”秦王命車裂嫪毐於東門之外,夷其三族。肆竭等皆梟首示眾。諸賓客舍人,從叛格鬥者,誅死;即不預謀亂者,亦遠遷於蜀地,凡遷四千餘家。太後用璽黨逆,不可為國母,減其祿奉,遷居於棫陽宮,此乃離宮之最小者,以兵三百人守之,凡有人出入,必加盤詰。太後此時,如囚婦矣,豈不醜哉。
秦王政平了嫪毐之亂,回駕鹹陽。尚父呂不韋懼罪,偽稱疾,不敢出謁。秦王欲並誅之,問於群臣。群臣多與交結,皆言:“不韋扶立先王,有大功於社稷;況嫪毐未嚐麵質,虛實無憑,不宜從坐。”秦王乃赦不韋不誅,但免相,收其印綬。桓伕擒反賊有功,加封進級。是年夏四月,天發大寒,降霜雪,百姓多凍死。民間皆議:“秦王遷謫太後,子不認母,故有此異。”大夫陳忠進諫曰:“天下無無母之子,宜迎歸鹹陽,以盡孝道,庶幾天變可回。”秦王大怒,命剝去其衣,置其身於蒺藜之上,而捶殺之,陳其屍於闕下,榜曰:“有以太後事來諫者,視此!”秦臣相繼來諫者不止。不知可能感悟秦王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