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孔雀東南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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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文氏把昨天的事對兒子劉洪和兒媳方氏說了一遍,並征求他們的意見。劉洪說:“焦仲卿的人品不錯,又在衙門當差,我看是個好的人選。”方氏的看法和丈夫相同。文氏又對方氏說:“找個機會,你在蘭芝麵前提一下這件事,看她怎麽說,以後的事看情況而定。”
中午的時候,方氏和蘭芝一起燒飯,方氏便婉轉地詢問蘭芝,願不願嫁給焦仲卿。蘭芝沒有正麵回答,但是間接地表達了心意,願意作焦仲卿的妻子。吃過午飯,方氏把蘭芝的想法告訴了文氏,文氏又把這事告訴了文西園,並請他探一探焦仲卿家裏的情況。
兩天後,文西園見到焦仲卿,先說了蘭芝及其家人的想法,接著問起他的家事以及家人的意見。焦仲卿說,父親已經過世,家中還有母親和一個妹妹。文西園又問焦仲卿,他的母親為人如何。焦仲卿說,母親很仁慈,對親人都很好。文西園對這些情況還算滿意,便叮囑焦仲卿抓緊操辦這件事。
其實,焦仲卿的母親阮氏,對自己的兒女確實很疼愛,對先夫也很體貼,但這隻能說明她是個賢妻良母,卻不能說是個慈祥善良、和藹可親的婦人。因為她是個奸詐狡猾、眼光勢利、尖酸刻薄的人。阮氏的性格,就連焦仲卿也不完全了解。
焦仲卿回到家,把婚姻大事向母親說了一遍,並請求她找人提親。阮氏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已經不小了,當然要娶媳婦。但是,劉家姑娘的到底有多好,我還不知道,這隻是你一個人說的,所以不能急著派人去提親。過兩天,我會到劉家的左鄰右舍好好打聽打聽,等弄個一清二楚之後,再辦也不遲。”
焦仲卿說:“您想得倒是周全。不過,我所說的絕對屬實,您應該相信我,盡管派人去提!”阮氏皺了皺眉說:“這又不是做買賣,講好了價錢就能成交!你著什麽急嘛,難道還怕娶不到媳婦?”焦仲卿不敢頂撞,隻好聽從母親的吩咐。
對兒子的婚事大事,阮氏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過了三四天也不動身。到了七八天上,隻是隨口提提,仍沒動身。焦仲卿心急如焚,但是無可奈何。這天,他剛從衙門裏回來,阮氏就急忙迎了出來,滿臉微笑地說:“兒啊,你怎麽不早說?我今天剛知道!不然的話,我早就幫你操辦婚事啦!”
焦仲卿被母親的話搞得愣頭愣腦,便詢問原因。這時,小妹月香走過來說:“母親的意思是,劉家姑娘有個好哥哥,你怎麽不早說。”月香現年十三歲,聰明活潑,愛說愛笑,惹人喜愛。原來,今天下午,劉洪和府君的公子一同騎馬從焦家門前經過,劉洪知道這是焦仲卿家,特意下馬拜訪。
交談中,阮氏得知劉洪是劉蘭芝的哥哥,見他與府君公子在一起,認為一定是個大官,不覺心生歡喜,覺得能與他家聯姻,肯定會跟著風光起來。他們走後,阮氏便對女兒說出自己的想法。於是,焦仲卿對母親的話感到疑惑時,月香便把母親話裏的意思說了出來。
其實,劉洪跟在府君公子身邊,隻是個打雜的。這一點,焦仲卿當然知道,但阮氏誤會了。焦仲卿想利用母親的誤會來促成他與劉蘭芝的婚姻,因此沒有說出劉洪的真實情況。焦仲卿趁機向母親提起婚事,果然,阮氏一口答應下來,決定第二天宴請媒人文西園商談婚事。
第二天,文西園如約前來。隻見焦府門樓高大,庭院寬闊,房屋金碧輝煌,院子裏長著兩棵挺拔粗壯的柏樹,這一切都是富貴人家的景象。焦仲卿把文西園迎進書房,隻見靠著正麵牆壁的地方,擺著一張書櫥,裏麵放著各種各樣的大量書卷。
書房正中,擺著一個書案,兩邊各有一個圓凳。二人雙雙落座,文西園對焦仲卿的書房大加讚賞起來。焦仲卿連連自謙,說自己的書房再好也比不上文西園的滿腹詩書。兩人就這樣聊了起來。時間不長,阮氏擺上一桌美味佳肴,請他們入席。
席間,文氏與焦仲卿接連向文西園敬酒,邊喝邊談婚事。最後,婚事談成了,並訂下結婚日期。文西園辭別後,徑直來到劉家,把自己在焦府的所見所聞以及商量婚事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文氏一家人聽後,都很高興,同意婚禮如期舉行。
幾天後,焦仲卿穿一身新婚禮服,騎著高頭大馬,帶領幾十名吹鼓手,抬上花轎,歡天喜地地將劉蘭芝娶回家。過了焦府大門,劉蘭芝就成了焦家的人。有情人終成眷屬,自是歡喜快樂,尤其是新婚蜜月的日子,幸福美妙的時刻令人陶醉。
但是,劉蘭芝從小就懂得規矩禮數,並沒有完全沉浸在愛情的快樂當中。婚後第三天,天還沒亮,蘭芝就起床梳洗打扮起來。焦仲卿翻身醒來,見妻子坐在梳妝鏡前,便說:“蘭芝,天色還早,家裏又沒什麽事,本可以多睡一會兒的。”
蘭芝說:“天也不早了,一個婦人應該早點兒起來做家務。你睡吧,我問聲婆婆,今天早上想吃什麽。”焦仲卿說:“我記得和你說過,這個時候母親喜歡吃豌豆下湯餅。”蘭芝說:“這我是知道的,已經把湯餅準備好了。”焦仲卿不忍心多睡,馬上起床,要和蘭芝一起做家務。
但是,蘭芝堅決要自己燒火做飯,而讓丈夫呆在房中,等候婆婆吩咐。仲卿問:“還有什麽事要問母親嗎?”蘭芝說:“今天是我過門兒的第三天,應該向婆婆問安。”焦仲卿沒說什麽,隻是暗自慶幸娶了一位賢妻。許久過後,太陽升起了,院子裏陽光明媚。這時,阮氏的房門才打開。
焦仲卿料到母親起床了,急忙去通知蘭芝。可他剛出房門,見蘭芝已向母親堂屋走去,不禁暗暗飲佩起來。蘭芝見了婆婆,恭恭敬敬地道了個萬道。阮氏看了看她,說:“蘭芝,你倒起得很早啊!”蘭芝說:“早起了一會兒,已經下廚做飯了。婆婆有什麽吩咐?”
阮氏說:“去準備洗臉水吧!”蘭芝答應了一聲,隨後打來洗臉水。在婆婆身邊忙了半天,蘭芝轉向廚房。這時月香來了,看見櫥櫃上放著一碗剝好了的豌豆,而且莢子剝得很幹淨,不由驚奇地問:“嫂子真用心,竟然知道母親最喜歡吃新鮮豌豆?”
蘭芝笑了笑,隨手從櫥子裏端了一碗湯餅。月香看了,又說:“嫂子真是個有心人!母親就喜歡吃豌豆湯下湯餅。這都是你早上準備的嗎?”蘭芝說:“也有昨晚已預備好的。”月香說:“好嫂子,母親一定愛吃你做的菜肴,也會很喜歡你的!”
姑嫂兩人邊聊邊做飯,很快就把飯菜準備齊全。蘭芝端上湯餅,請婆婆享用。阮氏一見,吃驚地問:“咦!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豌豆。”她的語氣和神情,明顯不是誇讚的意思,而是怪罪蘭芝對自己了解太多,覺得蘭芝是個陰險的人,擔心會算計自己。
但是,由於一對新人剛結婚,阮氏沒有發火。蘭芝看透了婆婆的心思,但是什麽也沒說,而是麵帶微笑地在一旁伺候。早餐就這樣過去了,還算順利。這天晚上,月上柳梢的時候,焦府小院的景色很美。焦仲卿夫婦陪母親聊了一陣,一起回到屋子去了。
焦仲卿說:“蘭芝,今晚月色很好,你彈一段箜篌來聽吧!”蘭芝說:“作為一名新婦,處處都要小心謹慎。我當然願給丈夫彈上一曲,但是這樣可能會打擾別人休息。”焦仲卿笑著說:“蘭芝,你想的果然周到。那就讓我們談一談家事吧!”
焦仲卿說:“結婚三天以來,你對我有什麽看法嗎?”蘭芝說:“你通情達理,把每件事都做得很好,我沒有什麽可挑剔的!”焦仲卿又問:“母親呢?”蘭芝感覺到婆婆有些不友好,但是沒有放在心上,便說:“啊,婆婆也很好。”焦仲卿信以為真,就和妻子談起了高興的事。
這次結婚,焦仲卿請了十天假。轉眼十天已過,焦仲卿又去上差了。這天上午,蘭芝在家伺候婆婆。婆婆倒是沒給她出難題,但給她挑出了許多毛病。按照習俗,新婚夫婦在婚後一段時間裏都要穿新裝,打扮得幹幹淨淨,為的是增添新婚的氣氛。
然而,阮氏對蘭芝生硬地說:“你得把新衣服脫下去了,這過日子人家,有多少家務要做,那樣怎能幹活!”蘭芝聽後,連連稱是。接著,阮氏又說:“如今家裏添了口人,仲卿的擔子又重了,因此咱們一家人都要出力。我知道你會織絹,從今天就開始織吧!”
蘭芝連忙回答:“這是兒媳的分內之事,就是婆婆不說,我也要做的。”接著,問道:“婆婆還有什麽吩咐?”阮氏瞥了一眼,冷冷地說:“先織絹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蘭芝恭敬地辭別了婆婆,換上葛布衫和粗布裙,在堂屋架起織機,開始織絹。就這樣,新婚剛過十天,劉蘭芝就開始勞作了。
蘭芝整天忙碌著,除了一日三餐去燒飯,其餘時間都在織絹,十分勞累。焦仲卿每天去當差,看不到妻子整天受苦受累的情景。至於阮氏,這是她所希望的。但是,小姑月香十分心疼嫂子,常常去幫忙。對此,阮氏很不高興。因此蘭芝隻要忙得過來,就不讓小姑上前。
劉蘭芝日複一日的忙碌著,幾乎承攬了所有家務。然而,阮氏總是不滿意,更沒有心疼過她,好像她就是雇來的傭人,就得像牛馬一樣去做事。見婆婆這副態度,蘭芝以為自己哪裏出了差錯,每天都反省好幾次,但始終沒有找到原因。
日子照常過著,轉眼過了半年時間。一天中午,阮氏興高采烈地跑向蘭芝的房間,邊跑邊說:“蘭芝,你家要搬遷了,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蘭芝正在織絹,聽到婆婆的說話聲,連忙拋開梭子,迎上去恭敬地說:“請婆婆原諒!我也是剛聽說的,因為搬家的日子還沒確定,所以沒告訴您。”
阮氏笑著說:“定了,定了!大後天就搬,昨天我上街的時候,碰到你家鄉的一個熟人,他對我說的。聽說,你家要搬到小市港,大概是你哥哥做了縣令吧?”蘭芝好久沒聽到家裏的消息,不知道哥哥當官的是真是假,但她知道哥哥肯定不會一下子當上縣令,便說:“哥哥要當縣令,恐怕沒那麽容易。”
阮氏道:“我覺得很有可能。如果是那樣,你家裏一定很忙,你明天就回去看看吧!”蘭芝謝過婆婆,應了下來。阮氏又笑著說:“要是搬了新家,你也跟過去,看看是什麽樣子。這次回家多呆兩天,想回來的時候就捎個信,我讓仲卿去接你。”
蘭芝見婆婆如此關心,心裏比吃了蜜還要甜,雖然知道婆婆不是出於真心。第二天,蘭芝回到娘家。文氏見了女兒,十分親熱地說:“我們正想派人去接你,沒想到你提前回來了。”蘭芝說:“這還得感謝婆婆,她知道這件事,想到家裏一定很忙,就讓我早點回來了。”
文氏一邊點頭,一邊微笑著說:“嗯,親家母倒是通情達理。我聽人說你婆婆很厲害,看來不見得是真的!”蘭芝笑了笑,什麽也沒說。方氏跑來見小姑,兩人宣暄了一陣。蘭芝和家人聊了半天,但是對自己在焦家吃苦的事,一點兒也沒有提。因為她知道,隻要兩家能和平相處,自己多吃點兒苦算不了什麽。
這時,蘭芝問母親:“一家人在城裏過得好好的,為什麽要搬到小市港去呢?”文氏說:“小市港本來就是咱們的老家,因為這個地方是城裏,本來以為搬到這兒,能生活得好一點兒。但是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小市港好。再說,你的叔伯都在那邊,你哥哥不在家的時候,對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聽了這些話,蘭芝才知道哥哥根本沒有做官,不禁替婆婆大失所望,同時也為自己擔憂起來,因為不知道回去後該如何向婆婆交待。搬家這天,風和日麗。從這裏到小市港可以走水路,而且比陸路方便,因此劉洪雇了幾隻小船來搬家。一家人坐在船上,一邊照顧家具,一邊觀賞沿途風光。
小船行駛了一段時間,兩岸出現了寬闊的平原。平原上,莊稼茂盛,牛羊成群。過了平原,是一片長長的樹林,林中樹木種類繁多,挺拔蒼翠。過了樹林,河麵突然變得更加寬闊與清澈,河裏的水草長得豐茂,大小魚蝦在水裏遊來遊去,不禁使人想到可口的海味。
這時,劉洪吩咐船家向岸邊劃去。小船離河岸越來越近,隻見河岸不遠處分布著一條又長又寬的村莊,足有四五百戶人家。這就是小市港。搬家後第五天,蘭芝托人給焦仲卿捎去口信,告訴他新居的位置,並讓第二天去接。這天,焦仲卿請了假,雇了一輛馬車,奔向小市港。
快到晌午的時候,焦仲卿來到嶽母家門前。走進一字門樓,又上了幾層台階,便來到院子裏。院子裏長著兩棵高大的桂花樹,正開著滿樹桂花,散發著濃濃香氣。地麵都是光滑的鵝卵石鋪成的,不同的顏色組合成不同形狀,顯得十分好看。
焦仲卿站在院子當中,向屋子裏的人打招呼。話音剛落,一家人都迎了出來,熱情地將他請進屋。蘭芝和方氏見過焦仲卿,忙著去做飯,文氏和劉洪留下來陪著聊天。交談中,焦仲卿得知劉家搬家的原因,原來劉洪根本沒當官。這令他十分擔憂,原因像蘭芝一樣,擔心會遭到母親的責罵。
吃過午飯,焦仲卿與蘭芝辭別家人,上了馬車。蘭芝見離家已遠,才問丈夫:“這幾天,婆婆有沒有提到我?”為使婆媳處好關係,焦仲卿撒謊說:“當然了。這幾天母親一直掛念,好像你不在她身邊,她就活不下去似的。”蘭芝知道丈夫在撒謊,卻滿足地笑了。
一會兒,焦仲卿沉重地說:“母親一直認為哥哥做官是真的,但我們今天知道根本沒有那回事。”蘭芝說:“婆婆知道了這事,可能會不高興的!”焦仲卿說:“是啊!因此我們回去後不能說實話。這樣吧,我們就說哥哥很快就要做大官了,很快就能給咱家帶來好運。這樣的話,母親就能高興!”
蘭芝說:“其實,我們本該對婆婆實話實說。因為我們能不能過上好生活,完全靠我們自己,不能依靠別人。但是為了婆婆,這樣做還是有必要的!”因為擔心婆婆的責怪,蘭芝說這話時,臉上露了哀傷的神情。焦仲卿見了,安慰地說:“母親對家裏的事管得很嚴,但這件事跟我們沒關係,她不會把我們怎麽樣的!”
為了減少妻子的苦惱,焦仲卿看到眼前的事物,隨後就編出一個怪異的小故事。果然奏效,蘭芝聽了連連發笑,而且笑得很開心。說笑之間,不知不覺來到家門前。剛一進門,阮氏滿麵笑容地迎了上來,詢問劉家的事。焦仲卿和蘭芝按著先前定好的說了。
盡管如此,阮氏還是發了一番牢騷。她還想說:“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讓你回去了,害得自己做了幾天家務。”但是想到還得依靠劉洪,便憋在了心裏。見婆婆沒有發怒,蘭芝心裏輕鬆多了。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做事的時候加倍小心。
一天,蘭芝忽然頭痛得厲害,就躺到床上休息去了。阮氏突然聽不到織機的聲音,就喊來月香,問:“你嫂子哪裏去了?”月香是從蘭芝房出來的,便說出了事情緣由。阮氏哼了一聲,怒著說:“她不會是在裝病吧!吃早飯時還好好的,怎麽說來病就來病了呢?”
月香說:“嫂子真的病了,我見她痛得出了滿頭大汗呢!”阮氏想了想,說:“你去把她叫來,我看她究竟有病沒病。”月香見母親這樣不近人情,噘著嘴巴離開了。蘭芝躺了一會兒,頭痛稍稍減弱一些,聽說婆婆叫她,立刻下了床。對著鏡子一照,見發亂了,就梳理整齊,隨後去見婆婆。
阮氏見到蘭芝,上下打量一番,冷冷地說:“聽說你病了?”蘭芝連忙說:“有些頭疼。剛才躺了一會兒,現在好了一點兒。”阮氏說:“別拿自己太嬌了,學著堅強點兒。那絹可得抓緊織啊,如果兩天都織不出一匹,可會令人恥笑的啊!”說完,將頭轉向一旁。
聽了婆婆的話,蘭芝本來想說:“病雖然好了一點兒,可是做不了活,還得休息一下。”但是看到婆婆毫無笑容,怕說了反而惹出事來,就施了禮,隨後做活去了。蘭芝硬著頭皮坐在織機前,做起活來。她承受不住心裏的委屈,伴著梭子聲,輕輕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