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馬縣長表揚人不點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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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林說到這裏,暗道:“不僅是苟林,侯衛東其實也被邊緣化了,隻是這家夥能力出眾,雖然遠在青林山上,卻是混得風生水起,在鎮裏有了名聲。”
    侯衛東心裏很不是味道,暗道:“我被發配到上青林鄉,何嚐不是一種變相的邊緣化?”想到了這一點,他如鯁在喉,心情沉重了起來。
    傷感就如一場春雨,來時不知不覺,去時則慢條斯理。侯衛東在心裏不斷地給自己打氣:“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說了五遍以上,憂鬱卻始終盤在心裏的某個角落。
    吃過飯,侯衛東將粟明等人送到了山口。在下山之際,粟明拍了拍歐陽林的肩膀,打了一個酒嗝,道:“歐陽林工作不錯,但是和侯衛東相比,還缺乏點闖勁,你要向侯衛東學習。”
    歐陽林原來是笑眯眯的,見粟明說得嚴肅,慢慢地就不自在了,道:“我以後多向侯衛東學習。”
    過了元旦,時間到了1994年,上青林一切依然照舊。森林茂密如初,山路依然難走,太陽亦照常升起。
    侯衛東睜開眼睛,暗灰的房頂在頭腦中盤旋了一陣,才最終停了下來。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他揉著欲裂的腦袋,搖搖晃晃起了床,他甚至自己也能聞到滿屋子酒味。
    “他媽的秦大江,一定要找機會報仇。”
    侯衛東過完了元旦,剛回到了上青林,就被秦大江看見了,秦大江如老鷹捉小雞一般將侯衛東抓住,嚷道:“侯瘋子回來了,中午整一桌。”
    安排了夥食以後,秦大江就拉著侯衛東來到公路施工現場。
    “水溝窄了,一定要加寬加深,公路沒有涵洞,必須要在幾處山溝裏做涵洞,劉維來過沒有?他應該能發現這些問題。”侯衛東在修路初期,天天看圖紙,早已將公路的立體圖印在了腦中,而且劉維工程師數次交代,對於山上的泥結石路麵,水溝和涵洞必須要完整。走了一圈,他立刻看出了問題。
    秦大江如跟班一樣走在侯衛東後麵,不停地解釋,道:“劉維工程師來過一次,他說必須要做十幾個涵洞。做涵洞費時費力費錢,江上山他們幾個反對。”
    “秦老大,這條路以後要過重型車,基礎設施必須紮實,否則後患無窮。”這些都是劉維多次強調的觀點,侯衛東聽得多了,也就記住了。見村裏沒有按照圖紙來施工,他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
    俗話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秦大江屬於那種好惡分明的人,看不順眼之人,即使是領導他也敢放大炮。他獨獨對比他還要“瘋”的侯衛東另眼相看,虛心接受了意見。
    看過公路,支書秦大江、村委會主任江上山、文書陳達川、民兵連長兼團支部書記楊柄剛、婦女主任朱姚芬以及駐村幹部李勇就在基金會的館子裏辦了一桌,順便把隔壁的白春城也喊到了一起。
    村裏麵熱情,讓侯衛東也有些感動。心裏一感動,行動就豪放起來,一杯接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最後與秦大江碰了一個大杯,侯衛東大醉著被抬回了寢室。
    早上一身酒氣地出了門,在走廊上遇到高鄉長,高鄉長指著侯衛東道:“侯老弟,你呀你,又被秦大炮喝醉了,下回別這樣幹了。”
    侯衛東頭痛欲炸,道:“再也不喝酒了,我發誓。”
    高長江笑道:“這種誓,我年輕的時候至少發過一百次,沒有用,該喝還得喝,隻是要控製量。一個人總是喝醉是愚蠢,不值得交往。一個人總是不喝醉是虛偽,也不值得交往,這是老高幾十年對喝酒的經驗體會。”
    又問:“這次青幹班學完了,有什麽安排沒有?”
    “還能怎麽樣?回來繼續修路,沒有聽說其他安排。”
    高長江給他支招:“你從青幹班回來,又剛剛過了元旦,一定要到鎮裏麵去一趟,給趙書記、秦鎮長匯報一下學習心得。你要主動,不要等著領導來了解你,要主動接觸領導,理論聯係實際,密切聯係領導,才能不斷進步。我在這方麵有教訓,如果當年有人指點我,我說不定還在縣裏哪個衙門坐著。”
    打掃完辦公室,侯衛東暗道:“趙永勝和秦飛躍矛盾日深,我一介白丁,最好是躲得遠遠的。”轉念又想:“長期遠離領導確實不是辦法,這一方麵要向任林渡學習,不能長袖善舞,也要學著短袖而舞,舞了總比不舞好。”
    “楊姐,你好,我是工作組侯衛東。”侯衛東先給黨政辦打了電話。
    青林鎮黨政辦楊鳳正在剝瓜子,接到電話,開玩笑道:“侯大學,聽說你的新綽號叫侯瘋子,這個名字好難聽。”
    侯衛東就在電話裏笑道:“楊姐,我帶了幾包吳海瓜子,改天給你送過來。”趁著楊鳳高興,他又道:“鎮裏的頭頭在不在辦公室?”
    楊鳳吐了瓜子殼,道:“秦鎮長去縣裏開農網改造的工作會了,趙書記在辦公室。”
    侯衛東心裏就有數了,他在黨校設計了一份“上青林公路建設進度表”。他找到高長江簽了字,謄寫了七份,然後提著在益楊縣城買來的吳海瓜子,奔向青林政府。
    到了青林政府,侯衛東先到了黨政辦公室,抽空將吳海瓜子送給楊鳳。楊鳳接過吳海瓜子,圓臉笑得格外燦爛。
    “這是公路進度表,我交一份到黨政辦公室。”
    楊鳳接過表格,見上麵列著公路進度、人員安排、資金情況、困難問題等幾個大項,下麵還有一些小項,非常清楚,忍不住誇道:“不愧是大學生,這表格做得真漂亮。”
    到了趙永勝辦公室,侯衛東有節奏地敲了三下。
    “進來。”趙永勝正在看財務報表,見進來的是侯衛東,低頭繼續看表,把侯衛東晾在一邊。
    按照相對論的說法,時間會隨著人的感受而變化長短。和美女在一起時間就過得快,和野獸在一起就度日如年。侯衛東對這個理論深信不疑,與小佳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總是如飛一般逝去,今天站在趙永勝辦公室,二十多秒過得如此之慢,讓人痛苦不堪。
    趙永勝故意不理侯衛東,又翻了幾頁報表,這才抬起頭看著侯衛東。侯衛東連忙彎下腰,道:“趙書記,我想給您匯報上青林公路的情況。”
    趙永勝後背靠著大班椅,擺了一個很舒服的姿勢,一隻手捧著將軍肚,瞅了進度表看了幾眼,問道:“公路已經修到場鎮,才用了四萬多元,怎麽這麽少,算對沒有?”
    侯衛東解釋道:“四萬塊錢是實際支出現金,其他支出未算進去。為了修公路,三個村投入了一千二百多勞動力,他們都是自帶飯菜,也沒有發誤工補助。發生的費用主要有三大塊,一是炸藥錢,這個必須要出;二是圖紙錢,現在還差劉維工程師五千元;三是工具錢,特別是從青林林場上山的路,前一段全是旺子石,特別硬,工具耗費特別大。”
    趙永勝暗道:“侯衛東比歐陽林和苟林強得多,隻要他不跟著秦飛躍跑,還算得上可用之才。”他表情溫和了些,又問道:“青畝費如何解決?這麽長的公路,這一筆賠償費也不是小數。”
    侯衛東站在沙發邊上,腰杆挺得筆直,道:“這一次修路,在鎮黨委的領導下,三個村都進行了充分的動員,青畝費都不賠,占用的田土由各村自行進行調劑。”他原本想說在鎮黨委政府的領導下,話到嘴邊,他將政府兩個字扣壓在肚裏。
    趙永勝難得地誇獎了一句,道:“小侯工作做得很仔細。”他看到侯衛東還在桌旁站著,道:“你坐吧。”
    交代了幾句萬變不離其宗的廢話,趙永勝又低頭看財務報表,侯衛東便知趣地告辭。等到侯衛東離開之後,趙永勝靠在大班椅上,閉目沉思:“縣裏很重視這十名公招生,長期把侯衛東放在工作組裏,隻怕會引來爭議,得找一個機會把他調到鎮裏來。”
    離開了趙永勝辦公室,侯衛東又去找到粟明,匯報了工作,遞上了進度表。
    上山的路上,侯衛東一直在回想著趙永勝的表情,反複地思考:“趙永勝和秦飛躍有矛盾,我夾在中間,應該如何相處?是保持著距離,還是投靠一方?”從感情上來說,侯衛東自然跟秦飛躍要走得近一些。可是就鄉鎮體製來說,黨委書記才是真正的一把手,這讓侯衛東下不了決心。
    上了山頂,山風習習吹來,無數美景躍入眼前。侯衛東感到天地和心胸都變得開闊起來,他高舉著手臂,使勁地吼了兩聲,焦躁之情似乎隨著狂吼而遠去了。
    走進小院,郵政代辦點的楊新春喊道:“侯大學,有兩個電話找你,一個是你女朋友,讓你下班給她回過去;另一個說是你的同學蔣大力,他留了一個電話,讓你回家以後打過去。”
    “喂,你好,請找蔣大力。”
    電話另一端響起一句粵語,隨後又變成了蔣大力粗粗的沙州腔:“東瓜,怎麽不和我聯係?”侯衛東吼道:“蔣光頭,狗日的,回沙州也不過來找我,太不夠朋友了。你在廣東哪裏?做什麽?”
    蔣大力話音中很有些誌得意滿,道:“東瓜,聽小佳說你去當山大王了,到底混得如何?如果不行,幹脆到廣東來,我們哥倆創一番事業。沿海地區和內陸大不一樣,經濟發達,機會很多,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別在山上耽誤了青春。”
    侯衛東好奇地問道:“光頭,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是醫藥代表,說白了就是藥廠的推銷員,專攻醫院。我現在負責一個片區,片區經理。你過來,憑我們哥倆的能耐,過不了多久,又會誕生一個百萬富翁。”
    “嗬嗬,光頭,你現在收入如何?”
    “剛到的時候也就一千多塊,現在每月我能拿五千以上,最高一月上了萬。”
    侯衛東工資不過三百七十塊,他聽到蔣大力的收入,差點連下巴都掉了下來,吼道:“這是郵政代辦點的電話,就在我辦公室隔壁,你狗日的工資高,給我打過來。”
    掛了電話,侯衛東心潮難平。蔣大力的話如一塊石頭落到了平靜的水麵,泛起了陣陣波紋。他甚至有些失魂落魄,連《嶺西日報》也沒有心情去閱讀。
    到了中午下班時間,侯衛東又撥通了小佳的電話。電話線裏傳來小佳興奮的聲音:“衛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我得到通知,我被借調到了市建委辦公室。”
    到了建委,接觸麵就大了,特別是可以接觸到建委的領導。侯衛東被發配到上青林,距離官場很遙遠,對於距離特別敏感,他高興地道:“這是好事,辦公室天天在領導眼皮底下工作,容易出成績。小佳,祝賀你,親一個。”
    小佳也在電話裏積極回應著,道:“這事還沒有給爸爸媽媽說,他們肯定高興。”
    “他們高興倒高興,恐怕更不會同意我們的事情。”
    小佳悶了悶,馬上轉換了話題,道:“段英給我說,劉坤正在追求她。你和劉坤是一個寢室的,他為人如何?”
    想起段英的性感、溫柔和體貼,侯衛東暗道:“倒便宜了劉坤這小子。”心裏莫名其妙有些酸溜溜的感覺,他知道這種感覺實在很沒有道理,趕快調整情緒。
    “劉坤家庭環境好,爸爸是縣委常委、宣傳部長。他如今在政府辦工作,是李冰副縣長的秘書,為人處世也沒有大問題,就是有些虛偽。”侯衛東加了一句:“他在學校就對段英垂涎三尺。”
    小佳真誠地道:“段英運氣不好,畢業前男朋友分手,工作以後單位效益又差,這一年來她的運氣不好,但願這次選擇能給她帶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