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要理解領導話外的意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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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豬朝前麵拱,雞朝後麵刨,各有各的辦法。趙永勝到縣城裏跑了兩天,然後回到鎮裏,繼續主持鎮黨委工作。
    在臨近春節的時候,縣裏的處罰決定終於出來了:分管企業的晁傑副鎮長被記大過。
    鎮裏麵除了責令秦大江交清賠償款以外,還罰款一萬元。這兩項處罰,合計三萬六千元,讓秦大江欲哭無淚。
    侯衛東為了秦大江的事情,數次找朱兵副局長匯報。局長曾昭強順利完成了沙益路的修建,心情大悅,見秦大江的情況確實特殊,由交通局提前付了四萬塊貨款,用來解決秦大江的賠款。
    這一筆錢款對於秦大江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離開交通局財務室時,他用手撐住了侯衛東的肩頭,這才下了樓梯。
    朱兵知道田大刀無錢賠償,已經被迫離家出走,便建議將田大刀的貨款也支付一部分,曾昭強點頭同意了。朱兵回到辦公室,將這一個消息發給了侯衛東。
    侯衛東知道田大刀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便讓秦大江租了一輛出租車,他則直接去了池銘的老家。
    池銘被打傷以後,臉上就留了一塊傷疤。她請了半年病假回家養傷,養傷其實是暫時的,最主要的是躲債。一路問到了池銘家,敲了數遍,問了數遍,門才打開。池銘臉上有一塊長長的傷疤,看上去頗為驚心。她見是侯衛東,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臉。
    “趕快把田大刀喊過來,好消息,交通局提前支付四萬元的貨款。”
    聽說了交通局支付貨款的請息,池銘緊繃著的臉明顯鬆了下來,道:“快進來,劉家的人找到這裏兩次了。我真是怕了,賠了錢以後,再也不開石場了。”
    池銘的媽媽胖得沒有身材,相貌卻很年輕,看上去還不到五十歲。她怒氣衝衝地道:“幸好錢到了,要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前天劉家還來了人,被我提起菜刀趕跑了。這些人真是不講道理,把池銘打得這麽慘,我要去告他們。”
    池銘道:“媽,劉二娃死得也慘,家屬鬧一鬧,也情有可原。”
    侯衛東接口道:“池銘,你的臉傷得這麽厲害,算是破了相。你可以向法院起訴劉家,讓劉家賠你的損失費,這種事情人證物證皆在,一定能勝訴。”
    池銘閉上眼,時常會想起劉二娃腦袋上血淋淋的大口子,搖搖頭道:“劉二娃死得慘,這事就算了。”
    池銘母親問道:“田大刀說交通局有十幾萬的貨款,這小子是不是在吹牛?”
    “我不知道田大刀給沙益路送了多少石頭,不過肯定不止四萬元。”
    池銘母親臉上露出笑容,道:“這樣算起來,賠了兩萬六,還賺得到錢。”
    池銘道:“還有工資錢沒有付。”
    池銘母親道:“工資能有多少?看來這石場生意還可以做。過了春節,讓田大刀還將石場開起。”
    池銘不高興地道:“聽說秦大江的石場又炸死了一個,開石場太危險了,以後再不也開了。”
    池銘母親道:“你這個傻瓜,這麽賺錢的生意,怎麽就不做了?死了人怕什麽,大不了賠錢就是了。”
    池銘問侯衛東:“春節過了,你的石場怎麽辦?”
    侯衛東道:“規範了安全製度以後,還是要開。”
    池銘母親道:“你看,別人多有頭腦。池銘真是笨,找個丈夫沒有工作,明明賺錢的生意又不想做。”
    池銘這下是真的生氣了,道:“媽,你亂說些什麽?”
    侯衛東謝絕了池銘的挽留,離開了池家。
    回到家後,侯衛東到了秦大江家。秦大江見了他的麵,道:“喝酒,不醉不準走。”侯衛東環顧左右,道:“錢給了嗎?蔣家是什麽態度?”
    秦大江點了頭:“我直接坐車到了蔣家,蔣家兩兄弟看到我還凶得很,一聽說給錢,立刻給老子端茶倒水,數了錢,挽著我的手又成了兄弟。他媽的,前幾天還提刀要砍我,都是見錢眼開的人。蔣兄弟死得慘,便宜了這兩個狗東西。”
    見到秦大江輕鬆下來,侯衛東也跟著高興。
    秦大江順利賠了錢,膽子又壯了起來,就琢磨著開工之事。
    深度合作
    1995年2月9日,侯衛東拿到了沙益公路的第一筆款,一共三十萬,狗背彎石場二十萬,芬剛石場十萬。侯衛東付清工資以及其他雜費,還剩下六萬。侯衛東算了算,他吃了一驚,剩在交通局賬麵上的六十七萬元就是純利潤。
    侯衛東暗道:“第一桶金被我挖到了?”
    2月10日,侯衛東得到朱兵副局長的內線消息:“益吳公路益楊段也要在近期啟動。”
    狗背彎石場開始擴建堆料場和入場口,而其他石場都處於半停工狀態。
    16日,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侯衛東仍然泡在石場裏,傳呼響起,交通局朱兵留言:“在山上等著,我很快就過來。”
    侯衛東拿到錢以後,原本想買一個最新款的摩托羅拉手機。據說是新型的數字機,和老式模擬機相比,性能好得多。隻是這種款型的手機太貴,和一台小型碎石機差不多了,他就有些舍不得。而且上青林山上信號不太好,買來也沒有多大用處,純粹是一個擺設,所以就仍然就用中文傳呼機。
    在狗背彎石場等了一會兒,見到兩部車開了過來。第一部是一台進口車,侯衛東認不出是什麽牌子,隻覺得外觀比桑塔納流暢,車麵亮晃晃的可以當鏡子。第二部就是朱兵副局長的桑塔納。
    等到侯衛東走近,朱兵道:“曾局長來視察石場,考察益吳路的材料準備情況。你詳細介紹一下狗背彎石場的情況,盡量實事求是,曾局長要聽真話。”
    與前一次開會時相比,曾昭強態度很和藹,穿了一件灰色夾克衫,背著手,仔細察看了狗背彎石場的設施,還和藹可親地與正在加班幹活的村民聊了一會兒天。
    看完了狗背彎,又到了曾經出過事的秦大江石場。
    由於沙益路結束以後,山上就沒有大用戶,小用戶則是哪裏便宜就到哪裏進貨。山上的小石場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價錢殺得太低,秦大江石場就處於半停產狀態,四處都是亂蓬蓬的片石和灰塵,一架損壞了的碎石機被丟在石場下邊,給人感覺很不好。
    曾昭強眯著眼睛,抬頭看著十來米高的開采區,半天都沒有說話,四處轉了轉,道:“去看田大刀石場。”
    田大刀石場看上去更是觸目驚心,整個石場依據山形展開,就像是一本對折的書。開采麵接近二十米,坡度也特別陡,憑肉眼看,也能看出至少在七十度以上。
    朱兵介紹道:“這個石場出了安全事故,頂台上掉了一塊拳頭大的石塊,當場就將下麵的工人砸死了。”曾昭強“哼”了一聲:“你看他的管理水平,出事故是必然的,不出事才是怪事。”
    除了狗背彎等幾家大型的采石場,公路沿途還有好幾家人也在挖山體的蓋山,曾昭強指著這些人道:“石場門檻太低,這樣下去,不知還要出多少大事。我要給縣裏建議,設定石場標準,達不到這個標準,一律不準辦。我們以後挑選供應商,必須到實地看現場,現場管理不規範的一律砍掉,以狗背彎為標準,達不到這個標準的,一律不準進貨。”他加重語氣道,“交通部門一定要為老百姓的生命安全著想。”
    侯衛東很有些受寵若驚,高興之餘,想道:“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按經濟學上原理,天下不會掉餡餅。曾昭強這樣做,到底是何意?”
    視察完石場,曾昭強道:“看了狗背彎和芬剛石場,我心中有數了,侯衛東不愧為學法律的本科生。今天由我請客,到益楊去吃狗肉,我知道有一家貴州特色狗肉,專門在夏天吃,而且隻賣黃狗。”他興致勃勃地道:“吃狗肉也有講究,最好吃的狗是黃狗,其次是雜色狗,最難吃的就是白狗。這個道理我也說不清楚,是實踐中總結出來的。”
    侯衛東已猜到曾昭強肯定有事,跟著他上了車。上車之後,曾昭強不再說話,車內隻能聽到發動機輕微的響聲。
    小車從上青林回到了益楊縣城,停在一家裝修平常的狗肉館。門口有好幾個女服務員,見是曾昭強,直接將他們帶到了一個裏間,司機就知趣地在外麵抽煙。
    閑聊了幾句,曾昭強道:“現在國家政策變化快,淘汰國有企業是必然之路。我昨天聽馬縣長說,要在明年將所有鎮屬企業轉製,給鄉鎮鬆包袱。”
    朱兵接口道:“益楊絹紡廠破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嫂子早點從廠裏出來,也是一件好事,絹紡廠工作太累了。”
    他對侯衛東道:“曾局長的愛人是絹紡廠財務室的。絹紡廠破產後,嫂子在家裏閑不住,準備到上青林搞個石場。你開石場有經驗,嫂子開石場的事情,還得麻煩你。”
    上青林公路開通不久,侯衛東最初想封鎖辦石場能找大錢的消息。可是明眼人實在太多,山上很快就辦起了五家大石場,另外還有許多小石場。這些小石場根本不計較成本,將價錢殺得極低。侯衛東無可奈何地接受了現實,隻得在經營和銷路上下功夫。
    如今交通局長將觸角伸了進來,侯衛東敏感地意識到其中的機遇,拍著胸膛道:“曾局長,你放心,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曾昭強心道:“朱兵說得果然不錯,侯衛東很會做人。”
    朱兵拍了拍侯衛東的肩膀道:“找場地、與村裏談合同、找工人、辦手續,這一整套事情全部由你來負責。石場辦起後,嚴格按照狗背彎石場的管理模式來操作,絕對不能出事。”
    “曾局長、朱局長,既然你們這樣信任我,我就在這兒立下軍令狀,盡快把事情辦好。”
    曾昭強這才道:“這個石場是你嫂子和朱局長父親具體管理。益吳路在7月份就要動工,爭取新石場在6月份就能生產,把料備足。朱局長以後要對原材料把關,達不到生產標準的小石場,一律不能進交通局的籠子。”
    侯衛東這才徹底明白:“這個新石場是曾昭強和朱兵合夥的。他讓我跑前期工作,又不談付錢的事,有點意思。”他想了想,提出了一個要求:“如果時間抓緊一點,上半年開工沒有問題,為了加快進度,能否將貨款再撥一點給我?”
    曾昭強道:“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考慮了,我已經給財務室打了招呼,先將狗背彎石場的所有貨款付了。交通局錢很緊張,狗背彎石場是最好的石場,可以特殊處理,隻是這事你一定要注意保密。”
    事情談妥當,隔了兩天,侯衛東跑了一趟益楊交通局財務科。高建科長早已得到指示,很快將狗背彎剩餘的五十四萬貨款全部轉到賬上。至於芬剛石場的十三萬貨款,則要等到下一步再說。
    朱兵的父親朱富貴也與侯衛東見了麵。朱富貴曾經擔任過國有企業的車間主任,現在退休在家,身體看上去比朱兵還要結實。見麵之後,朱富貴和侯衛東約定,先由侯衛東找好土地,談價錢的時候,他才出麵。
    侯衛東翻來覆去分析了當前形勢,決定出錢給曾昭強和朱兵修一個石場。其實這是送一台能生錢的機器給兩位局長,他的想法很實際:“既然無法控製石場的競爭,就強強聯合,形成壟斷性的地位。”
    接下來的十幾天,侯衛東四處查看,在獨石村又找到一處好位置。隻是這個位置距離公路有三百多米,要修一條便道進去。
    場地找好,侯衛東又與秦大江大體上談好價錢,才把朱富貴請到山上,請他與秦大江談占地以及修路協議。談好協議,侯衛東將準備好的現金交給朱富貴,由他交給秦大江以及被占地的村民。
    法律問題解決以後,朱富貴就下山了。
    侯衛東出麵請了二十幾個村民,連夜突擊修路,終於在春節前將大彎石場雛形弄好了。曾昭強夫人王英沒有露麵,隻是工商執照上落著王英與朱富貴的名字。為了大彎石場,侯衛東總計投入七萬五千六百元。建成以後,朱富貴正式接管大彎石場。
    朱富貴很是客氣:“侯老板,我手頭暫時緊了些,等石場出了效益,我們再談前期投資的事情。”
    侯衛東道:“這些事先不談,朱叔叔要先備好料,沒有備料,生產緊張時,根本來不及。”
    雖然花了錢,侯衛東心裏卻非常踏實。有了交通局兩位局長撐腰,不愁貨源,不愁收錢,隻要生產正常,就等著數錢。
    風起青萍
    1995年底益楊要進行鄉鎮換屆。這一次是縣鄉同時換屆,人員變動很大。縣裏稍有級別的幹部,在1995年初就開始未雨綢繆,開始考慮下一屆去向。
    青林鎮趙永勝書記和秦飛躍鎮長矛盾尖銳,他們兩人的去向就格外引人注目。各種傳言如春雨一般漫天飛舞。有人說,趙永勝要調到紀委去當副書記,秦飛躍當青林書記。有人說,秦飛躍要回鄉鎮企業局當局長,趙永勝繼續當書記。還有人說,趙、秦兩人搭班子的時候不團結,縣裏準備各打五十大板,兩人各降半職,另行安排。
    傳言如兵法一樣,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讓人摸不著頭腦。進入4月以後,又傳出了“趙永勝調到科委任主任,秦飛躍出任青林鎮黨委書記”的消息,這個消息流傳最廣,影響最大。
    侯衛東躲在石場成一統,哪管春夏和秋冬。由於狗背彎石場正在全力備料,他每天都忙個不停。他對青林鎮領導的走向沒有太大興趣,畢竟,流言最佳的傳播者和接受者都是那些無所事事之人。
    4月,秦飛躍在上青林召開了安全生產大會。
    開會以後,秦飛躍再三強調安全問題。關於安全問題,三個村的幹部耳朵都聽起了老繭,個個都不耐煩。所幸秦飛躍隻講了半個多小時,就讓村幹部發言,又混了半個小時,秦飛躍大手一揮,道:“大家都經過血的教訓,我就不廢話了。今天會議到此結束,我請大家喝點好酒。”
    此語一出,眾人轟然叫好。
    酒是益楊平時很少見的汾酒,秦飛躍弄了兩件,讓村幹部敞開肚皮喝。結果十五個村社幹部加上秦飛躍、高長江、侯衛東等人,將二十四瓶白酒喝完。散場之時,秦飛躍趁著酒興,與每個村幹部都握了手,說了些親熱話。
    臨走之時,每位村幹部還得到一套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