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要理解領導話外的意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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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胖子對劉老頭道:“你這是無理取鬧,不管你把人抬到哪裏去,都是這個價錢。”他緩了緩口氣,道:“你這個當父親的,心腸也狠。自古講究入土為安,你把劉二娃抬來抬去,讓他走得不安心,這是何苦?”
    劉老頭被說到痛處,掩麵嗚咽。
    就這樣磨來磨去,很快過了6點,劉老頭一家人最後還是接受了企業辦的調解,賠償價為兩萬六千元,錢款在兩個月內付清。
    “一條人命就值兩萬六。”作為石場老扳,侯衛東暗暗鬆了一口氣,但是作為一個有同情心的人,一條人命的價格卻讓侯衛東感到心酸。
    劉老頭一家人抬著劉二娃,哭哭泣泣地回去了。
    停產整頓
    等到劉家人離開,晁胖子神情輕鬆下來,對李國富道:“通知發出去沒有?”
    李國富一拍腦袋,道:“哎,看我這記性,剛才忙著應付這一幫子人,完全忘了。”他看了周圍一眼,道:“侯衛東在這裏,田大刀跑了,習昭勇在樓上,那就隻需通知秦大江和曾憲剛。”
    等到工作組去出通知,李國富笑道:“晁鎮長,工作是永遠幹不完的,趁他們還沒有到,先把肚子填滿了再說。”他又對侯衛東道:“侯大學,今天晁鎮長上山,主要是解決石場的問題,你還是請個客,感謝下晁鎮長。”
    侯衛東爽快地道:“好,就到基金會那邊去吃,我先過去安排。”
    基金會旁邊的小館子是侯衛東、白春城這夥人的據點。老板聽了侯衛東安排,飛快打開冰櫃,提起大柄菜刀,菜刀如飛,很快就將一隻冰得硬硬的鴨子斬成均勻的小方塊。然後又倒菜油入鍋,放上豆瓣、薑絲、黃酒等調料、作料炒香以後,將鴨塊倒進去一陣爆炒,很快就香氣撲鼻。
    坐定以後,大家一陣狠吃,總算把肚子填飽了。晁胖子問道:“侯衛東,你是機關幹部,怎麽開起石場了?紀委有規定,幹部不準經商辦企業。”
    侯衛東早就有所準備,道:“晁鎮長,狗背彎石場的法人代表是劉光芬,具體管事的是何紅富,和我沒有什麽關係。”
    晁鎮長隻是隨口一問,也沒有想到要追究他的責任,道:“你別解釋,這事大家都清楚,你小子打擦邊球。”
    等大家吃完飯,秦大江和曾憲剛也來到了老鄉政府。會議室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侯衛東到了上青林鄉,這還是第一次開夜會,憑直覺,他感到晚上開這個會不是好事。
    果然,會議開始,晁胖子臉色就變得格外認真嚴肅,語氣冰冷:“每年縣裏下給我們的死亡指標隻有五個,都是給煤廠下的,誰知石場也出了事故。今年鎮裏安全工作又要被縣裏批評,田大刀石場的安全事故,我們必須好好總結。”
    所謂死亡指標,是縣政府在年初下給各鎮的一個允許企業死多少人的指標。隻要在這個指標以內,安全生產都算合格。青林鎮有好幾個煤廠,死亡指標是五人,這個指標從理論上說起來很無聊很荒誕不經。但是,在現實生活中,這卻是一個很實際的指標,也是一個得到大家認同的指標。
    “現在我宣布鎮黨委、政府的兩個決定。第一,從明天開始,上青林所有石場全部停產整頓,由企業辦進行檢查。什麽時候符合安全要求,就什麽時候恢複生產。哪一家企業符合要求,哪一家企業恢複生產。第二,為了杜絕出了事故就跑人賴賬的現象發生,切實對工人負責,實行保證金製度。芬剛石場、狗背彎石場分別上交保證金三萬元,秦大江石場、曾憲剛和習昭勇老婆的石場上交保證金兩萬元。一個月內,自覺到企業辦去交清。一月之內不交清,停止供應炸藥。”
    這兩個要求一說,侯衛東、秦大江等人就傻眼了。
    秦大江瞪著眼,道:“我沒有錢,鎮裏讓交通局把款結了,我就交保證金。”
    晁胖子同樣身高體胖,也瞪著眼,道:“交通局不欠鎮裏的錢,我們憑什麽去找交通局?”
    曾憲剛叫苦道:“我們確實沒錢,保證金晚幾個月再交。”
    習昭勇是以他愛人的名義開石場,他是派出所民警,向來不把晁胖子放在眼裏,道:“交保證金是依照的哪一條哪一款?沒有依據收錢,就是亂收費。”
    晁胖子一時語塞,想了一會兒,威脅道:“你們不交保證金也可以,從明天起就停電停炸藥。”
    對於青林鎮政府的決定,上青林石場老板們統一了應對之策:按要求停產,不交保證金。
    上青林石場全部停產以後,沙益路立刻無米下鍋,公路建設被迫停了下來。交通局副局長朱兵帶著項目經理梁必發直奔上青林。
    聽說了緣由,朱兵道:“礦山企業出事故是難免的,不能因為出了一次事故,就將所有的石場關閉了。這好比小孩子做了錯事,教育批評就行了,如果不分青紅皂白統統殺掉,就太極端了。”
    侯衛東委屈地道:“鎮政府要停水停炸藥,我們胳膊扭不過大腿。芬剛石場和狗背彎石場還要各交三萬元保證金。朱局長,從沙益公路開工以後,我們上青林石場天天都在連軸轉,沒有停過一天,也沒有得到一分錢,各石場都是貸款經營,實在沒有錢來交保證金了。如果鎮裏強迫交保證金,石場真的沒有辦法進行生產了。”
    梁必發最了解石場情況,打抱不平起來,道:“上青林幾個石場都是貸款來生產,算是盡力了,局裏應該付點錢。”
    全額墊資是李冰副縣長和曾昭強局長訂下來的。朱兵作為副局長,自然不能隨口亂說,道:“我馬上到鎮裏去找秦鎮長,無論如何也要恢複生產,狗背彎石場的安全措施最好,侯衛東要做好恢複生產的準備。”
    侯衛東見事態果然如此發展,道:“朱局長一聲令下,我立刻恢複生產。隻是保證金的事情,請朱局長給鎮裏說說,如果能付點錢給我們,當然更好。”
    朱兵一行人掉頭下山。
    由於馬有財縣長率領包括秦飛躍在內的十名鎮長到山東壽光考察農業,鎮裏就隻有一個老板——書記趙永勝。見麵之後,寒暄幾句,朱兵直奔主題,提出了恢複生產的要求。
    趙永勝考慮了一會兒,道:“沙益公路是縣政府的重點工程,我們肯定要支持。可是上青林石場才發生了安全事故,如果不進行整治,再出問題,誰也負不起責任。”
    此時沙益路已是到了全線施工的緊張時期,工期拖延一天就多一天的成本。曾昭強給朱兵下了任務,無論如何也要保證碎石供應。朱兵道:“趙書記,礦山企業出安全事故是難免的,我們的安全措施隻是將事故降到最低,所以縣裏每年才會下死亡指標。沙益路是縣裏的重點工程,李縣長是指揮長,他指示一定要保證碎石供應。”
    趙永勝靠著大班椅,沉吟了一會兒,道:“朱局長,這樣辦,我們派企業辦到上青林去搞安全驗收,安全達標的企業就可以恢複生產,不符合的還是要限期整改。至於保證金,倒是可以緩一緩。”他解釋道:“這一次石場出了安全事故,田大刀跑得不見人影了。賠款隻有政府墊著了,所以鎮裏強調要收保證金。”
    達成協議以後,晁胖子和企業辦主任李國富帶了三人,跟著朱兵一道上山,通過檢驗,符合安全生產條件的就隻有狗背彎石場一處。芬剛石場由於是合夥企業,雖然侯衛東極為重視安全事故,可是涉及投入,就不得不考慮曾憲剛的意見,安全措施不如狗背彎石場那麽徹底。
    最後經過協商,鎮裏同意狗背彎石場恢複生產,其他的石場進行整改。
    隨後的幾天,狗背彎石場就被貨車包圍了。以前五個石場的車全部集中在了狗背彎,從狗背彎的料場一直到公路上,全是等待著拉貨的大車。侯衛東將芬剛石場的機器和工人借了過來,加班加點地幹,還是滿足不了需要。
    上青林的石頭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質量在益楊縣是數一數二,而且土層淺,開采成本低,價格相對便宜。施工方最喜歡用上青林的碎石,上青林石場突然供應不足,沙益路進展也就極為緩慢。
    眼看著施工受到了影響,曾昭強親自給趙永勝打了電話,將縣長馬有財也抬了出來。趙永勝隻得同意讓上青林石場全部上馬。
    除了田大刀石場,另外三個石場重新開工,狗背彎石場的壓力頓時就減輕了。
    啞炮
    在熱火朝天的生產中,1994年如黃鱔一樣匆匆滑走,1995年也就如期而至。沙益公路進入了掃尾階段,用石量大大減少。
    1995年元旦,市建委組織遊黃果樹,小佳隨團服務。
    侯衛東隻得守在工地上。如今,他將打掃辦公室和會議室的任務早就拋在了腦後,拿著鎮政府的工資,一心一意地幹著私活。日子雖然瀟灑,仕途上卻毫無作為。
    小佳畢業以後,一直都走得較順,雖然她拒絕了步高的追求,步市長以及建委也沒有給她小鞋穿。她在建委辦公室的工作崗位上幹得頗為順手,被推薦參加了沙州市組織的婦女幹部班,前途看好。
    1月8日,小佳從黃果樹旅遊回來,晚上通電話之時,說著說著,不知怎麽回事,兩人爭執起來。仕途不暢是侯衛東的隱痛,被小佳說了幾句,他的自尊心受了傷害,放下電話,難受了許久。
    過了一個小時,小佳給侯衛東的中文傳呼機留了言:“對不起,老公。”小佳的道歉讓侯衛東更不是滋味,早上醒來仍然覺得鬱悶。他早早地來到了狗背彎,狗背彎到處是灰塵和石頭,卻是他的領地,一切由他說了算。侯衛東在這裏除了有利益以外,還有自信和尊嚴。
    何紅富見他來了,趕緊過來商量事情。
    10點30分,忽然從石場外跑進來一個人,他驚慌失措地道:“不好了,秦大江石場出事了!”
    青林石場用炸藥的模式是用風槍打炮眼,將炸藥裝進炮眼裏,再用導火索點燃來進行爆破。導火索有慢索有快索,遇到特殊情況,還有啞炮,最危險的就是這種啞炮。
    秦大江石場有兩個放炮員,一個有放炮證,一人的放炮證正在辦理當中。今天當班的恰是正在辦證的新手,他遇到了一個慢索,這個慢索也慢得稀奇,整整慢了二十多分鍾。這個新手耐不住性子,認定這是一個啞炮,誰知剛剛走近啞炮,災難便發生了。
    這一次死亡事故更加慘不忍睹,放炮員被炸得血肉模糊,更準確地說,被炸得支離破碎。另外還有幾人被飛起來的碎石炸傷,幸好這幾人全是輕傷。
    等到侯衛東跑到秦大江石場之時,石場已經圍上了許多村民。侯衛東顧不得禮貌,不客氣地將村民推開,衝進了秦大江石場。
    秦大江如泥塑一樣,眼神渙散,站在石場前。他的石場有二十多米高,石壁一層層切上去,站在下麵感覺特別壯觀,在他腳下有一段血淋淋的身體,頭不在了,隻剩下大部分的軀幹。
    前一次死人隻是腦袋上有一條大口子,侯衛東的心理還能夠承受。此時,見到血淋淋的屍體,他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吐了出來。吐完之後,他冷靜了下來,對緊跟在身邊的何紅富,道:“你趕快跑到場鎮郵政代辦點,給企業辦李國富打電話讓他們趕快上來。”
    村委會主任江上山也來到了現場,他跺著腳道:“到場鎮抬一口棺木來,把蔣三收拾起來。”可是看著殘體,無人敢上去收拾,最後,江上山和侯衛東兩人趴在堆積成小山的亂石前,一邊嘔吐一邊將蔣三身體的碎片收攏起來。
    秦大江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侯衛東認識這個蔣三,他的兩個哥哥都是蠻橫之人。如果他們來了,秦大江恐怕無法應對。侯衛東拉著秦大江,沿著公路就朝下走,讓他暫時待在何紅富家裏。
    當侯衛東回來之時,蔣家兄弟正在石場發瘋一樣地尋找著秦大江。一個小時以後,企業辦李國富就帶著人來到了石場。
    在鄉政府召開協調會,吵著鬧著,仍然將賠償金談到了兩萬六千。
    三個月的時間,接連出兩起安全事故,雖然不是群死群傷,仍然讓縣裏極為重視,派了紀委、鄉企局組成調查小組,到青林鎮了解情況。由於被炸死的蔣三拿不出放炮證,這件事情就有些微妙,不單純是安全事故。
    鎮長秦飛躍麵對著調查小組,義正詞嚴地道:“第一次發生事故的時候,我提出必須停產整頓。如果真的停產整頓,我相信這次安全事故完全能夠避免,但是上青林石場並沒有停產整頓。我們必須追究相關領導的責任,人不是韭菜,生命隻有一次,決不能兒戲。”
    其鋒芒直指書記趙永勝,正是他同意上青林石場恢複生產。
    第二次出事故,上青林所有石場終於被強行關閉了。
    此時沙益公路已基本完工,交通局也就懶得管上青林的石場。
    臨近春節,村民們家家戶戶都殺了年豬,準備享受一年的勞動成果。在上青林響了大半年的爆炸聲和風機聲終於停了下來。
    忙了半年,如今徹底空閑了下來,侯衛東無所事事,隻覺上青林的日子無聊透頂。他的全部家當都在石場裏,交通局掛著巨額錢款,他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富翁,可是身上所有的錢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元。手中無錢,他也就沒有心思四處亂跑,耐著性子等待著鎮裏麵發工資和年終獎。
    侯衛東又回到了初到上青林之時的看報紙時光,唯一不同的是,每天10點過,肯定有村民請他吃飯。村民們為了表示好客,總是想方設法要讓侯衛東吃好喝好。這一圈吃下來,侯衛東醉了無數次,達到了聞酒色變的地步。
    侯衛東在山上逍遙自在,不理會書記趙永勝和鎮長秦飛躍的龍爭虎鬥。這些事現在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趙永勝的日子並不好過,第一次停產以後石場隱患並沒有得到徹底根治,就匆忙上馬。雖然是迫於縣政府重點工程的壓力,可是“把關不嚴”的大帽子,還是扣在了趙永勝頭上。
    而且在第二次事故中,被炸死的放炮員沒有拿到放炮證,這是嚴重的違規操作了。秦飛躍在縣委分管組織人事的趙林副書記麵前,多次提起這事。縣裏趙林副書記和鎮裏趙永勝書記,雖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但是兩人的關係並不因為同姓趙而親密。聽了秦飛躍的話,趙林副書記對趙永勝有了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