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跟著縣委書記給領導拜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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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焱用眼光掃了侯衛東一眼,這鋒利的眼光,似乎將其五髒六腑全部看穿。侯衛東保持著平靜,也沒有過多解釋,他心裏清楚:“祝焱是明白人,明白人是不需要廢話的。”果然,祝焱的眼光很快就柔和了下來,罕見地拍了拍侯衛東的肩膀,轉身上樓。
    星期天,小佳要回上海,侯衛東向祝焱告了一個假,開著藍鳥回沙州,提前預訂了下午6點的飛機票。
    在小佳父母家裏,女兒要走,陳慶蓉開始忙裏忙外。
    她是工人出身,長期接觸的都是硬邦邦的鐵物,並不擅長表達內心的感情,正準備出去買菜,小佳卻道:“媽,我們不在家裏吃飯,中午有事,要在外麵吃飯。”
    陳慶蓉心情就黯淡了,把菜籃子放回廚房,道:“一個人到上海要注意身體,晚上別熬夜。”
    侯衛東道:“等明年開了春,爸和媽兩人可以到上海去轉一轉。你們沒有到上海去過,這幾年上海變化很快。”
    小佳撇了撇嘴,對侯衛東的說法很是不屑,道:“爸媽沒有去過上海,變化再大他們也看不出來。”
    看著小佳的表情,侯衛東明白,這是在怪自己一直未去上海。
    幾個人在客廳裏說了些閑話,小佳把陳慶蓉叫到了裏屋,她從坤包裏取了兩疊人民幣,道:“媽,你別為我們節約了,多買點雞鴨魚肉,少吃肥豬肉。每天要讓爸爸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關在家裏。新月樓給你們買的房子也裝修好了,把窗子打開,吹兩個月就可以搬進去住。”
    陳慶蓉在廠區家屬房子裏住慣了,樓上樓下都是一個單位的,出了家門,大家就可以站在樓梯上聊上半天,道:“在新月樓沒有熟人,找不到人說話。”
    小佳勸道:“住久了也就熟悉了,新月樓裏設施齊全,比這舊樓好得多。”
    陳慶蓉又道:“離市場又遠,根本不方便。”
    小佳見母親留戀老房子,也不再勸,道:“反正房子裝好了,你們想在哪裏住都可以。”
    到了11點,兩人下樓,開著車直奔新月樓,停在了新月樓外的水陸空餐館門前。
    在包間裏點了水、陸、空幾樣大菜,要了一瓶精品五糧液,小兩口絮叨地說著話。等了一會兒,粟明俊、趙秀和粟糖兒走了進來。小佳沒有到上海讀書的時候,每逢周末,趙秀喜歡帶著粟糖兒過來玩,經常是她們打麻將,粟糖兒一人看電視,因此粟糖兒與小佳很熟悉,她親親熱熱地與小佳打了招呼,坐在小佳與侯衛東中間。
    趙秀與小佳早已是閨中密友,她看著這一對青年男女,笑道:“粟糖兒,你這小孩怎麽不懂事,快點坐到這邊來。”粟糖兒卻黏在小佳身旁不走,大家都樂嗬嗬的,趙秀也就作罷。
    粟明俊穿著帶著長毛領的皮衣,這是沙州最流行的男人服飾。屋裏開著空調,他將皮衣脫下來,裏麵是一件桃尖領毛衣,領口是整整齊齊的領結。他拿過酒瓶,道:“小佳是下午6點的飛機,你等會兒還要開車到嶺西,為了安全起見,酒就別喝了。”
    趙秀在一旁道:“這個春節,你粟哥醉了好幾場。小侯給領導當秘書,想來也不輕鬆。酒就免了,來一瓶果汁,養胃。”
    小佳和粟糖兒對這個提案自是拍手稱快。
    粟明俊是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很有組工幹部的特點,說話向來滴水不漏,一切隻靠意會。“這一次,市委辦、府辦、組織部、宣傳部都從各縣和各局行調了一些人進來,組織部調了兩個,其中一名就是益楊組織部的郭蘭。有的部門借機超編調人,薑書記在會上兩次點到這個問題,明確表態說不管是誰的關係,今年都不能往沙州調人了。”
    趙秀在一旁道:“小侯,你不調上來真是可惜了。今年調了這麽多人上來,以後動起來就困難了。”
    侯衛東舉著果汁杯子,道:“感謝粟部長關心。去年季常委被提拔為副書記,委辦缺人,這個時候我實在不好意思提調動的事情。”
    吃完午飯,侯衛東與小佳回新月樓收拾隨身物品。剛關上門,小佳就緊緊抱住侯衛東,道:“我們去洗澡。”侯衛東抬起手腕準備看表,小佳在耳邊道:“時間還早,還來得及。”
    侯衛東心領神會,道:“速戰速決。”
    小佳使勁掐了侯衛東一把,道:“要保證質量,不準馬虎了事。”
    在嶺西機場,小佳通過了安檢,身影慢慢消失,侯衛東的心被抽空一般,他坐在機場大廳,默默地看著人來人往。想了一會兒小佳,他的思緒又轉到益楊的政局:“如今益楊政通人和,書記和縣長攜手共謀事業,隻是這個聯盟實在太脆弱,隨時會分崩離析。”轉念又想道,“我不過是縣委辦副主任,決定不了大局,想這麽多有什麽用?到時跟著祝書記到沙州市,也就不用管益楊的渾水。”
    在機場大廳坐了半個多小時,侯衛東心情稍複,正準備起身,抬頭就看到馬有財帶著財政局長桂剛站在候機廳的出口,馬有財不停地看表。府辦主任桂剛不久前調到財政局任局長,此調動祝焱點了頭,至於府辦主任,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暫時空著。
    侯衛東明白馬有財肯定是在接人,他順手拿起身邊的報夾把臉擋住,不時偷偷觀察著馬有財。約莫過了十來分鍾,又有一批人魚貫地從機場走了出來,馬有財伸長脖子朝裏張望著。
    這愈發增加了侯衛東的好奇心,他將自己掩藏在候機的人群中,客串當一回間諜。突然,馬有財和桂剛都激動起來,馬有財伸出手,原本挺直的腰也彎了下來。沙州新任市長劉兵赫然出現在人群中,他與馬有財握了手,還用力地甩了甩。與桂剛握手時,則隻是蜻蜓點水。
    在馬有財等人前呼後擁之下,劉兵等一行人離開了停車場,三輛奧迪車和一輛皇冠無聲無息地滑在了他們麵前。侯衛東心中猛地跳了跳,這一次拜年,祝焱是禮節性地拜訪了沙州市長劉兵,侯衛東清楚祝焱與劉兵兩人沒有深交,從今天這個架勢看起來,馬有財似乎與劉兵頗為熟悉。
    看著奧迪車滑走,侯衛東把報夾放回報欄,快步走了出去,飛快地坐上自己的藍鳥。從機場到嶺西城區還有二十來公裏,侯衛東加快了速度,一路超車,很快就見到了在前麵開著應急燈的奧迪車隊。
    侯衛東再次回想了自己買車以後的經曆,確認馬有財和桂剛的駕駛員沒有見過這輛沙州牌照的藍鳥,便不緊不慢地跟在車隊後麵。進了嶺西主城,看著他們的行駛方向,依著侯衛東的直覺,劉兵他們肯定要住在嶺西最好的五星級酒店——金星大酒店。果然,進入嶺西城區以後,劉兵車隊就直奔金星大酒店。
    侯衛東跟著將車開到了酒店前,一位穿著筆挺的侍應生過來幫著停車。侯衛東猶豫了一會兒,心道:“這樣跟著也沒有意思,若無意間被馬有財撞見,倒也尷尬。”便對侍應生擺了擺手,離開了金星大酒店。
    行駛在寬闊的路上,行人擦窗而過。回味著馬有財與劉兵步出飛機場候機大廳的情景,侯衛東暗道:“如果馬有財和劉兵真有不一般的關係,益楊的形勢就複雜了。”他又想道,“周昌全是市委書記,他才是沙州一把手,就算馬有財與劉兵關係好,祝、馬博弈,祝書記也要占著上風。應該把今天看到的事情透露給祝書記,讓他心裏也有數。”
    開車到沙州郊區時接到了大哥侯衛國的電話,在電話裏,侯衛國情緒低落,耳邊還有江楚尖厲的聲音。
    晚上9點進入沙州城,侯衛東直接將車開到了聽月軒。
    進店以後,要了角落的小桌子,點了幾道家常菜,開了兩瓶紅星二鍋頭,等著大哥侯衛國。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了刹車聲,侯衛國帶著冷氣進了門,他在小桌子前坐下,隨手把車鑰匙放在一旁,道:“小佳回上海去了?”
    “嗯,剛才在電話裏,聽到你在與嫂子吵架。”
    侯衛國一臉沮喪,道:“你嫂子完全被傳銷害了,這兩天在家裏跟我鬧別扭,她要辭職去做傳銷。”
    侯衛東對傳銷向來嗤之以鼻,道:“嫂子從師範出來就當老師,接觸社會也不多,思想單純,她耳根特別軟,很容易輕信她人,你要多勸勸她。”
    “現在你嫂子完全中毒了,被傳銷徹底洗腦,不管我如何勸她,她完全聽不進去。學校的校長與我挺熟,專門打來電話,說是她備課不認真,上課質量下降。”侯衛國越說越氣憤,“當初談戀愛的時候,她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怎麽會變成這樣!”
    聊了一會兒江楚,兄弟倆都覺得思想問題不好解決。侯衛東腦中想到今天偶遇劉兵的情景,隨口問道:“你覺得劉兵如何?”
    侯衛國對劉兵印象蠻好,道:“劉市長很有魄力。公安改善裝備問題提了幾年,一直沒有落實,劉市長當選市長以後,就給公安局單獨撥了兩千萬元,改善公安車輛問題。”
    “劉市長在視察公安局的時候,給班子成員明確提出要求,沙州要發展,環境一定要輕鬆,不準公安局下達罰款任務,不準隨意到星級酒店掃黃抓賭。”
    侯衛國是從公安的角度來看問題,對新市長劉兵感覺不錯,而侯衛東作為縣委辦副主任,卻覺得事情不能光看表麵,他想著劉兵和馬有財一起走出候機大廳的情景,陷入了深思。
    周一上午照例是忙忙碌碌的,侯衛東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向祝焱匯報在候機場看到的事情。匯報這種事,不能是太正規的場合,而且隻能就事論事。
    10點30分,縣委書記祝焱、分管組織的副書記季海洋,加上組織部長老柳,正關門研究人事問題,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祝焱的保密手機上。
    祝焱看了號碼,道:“你們稍等一會兒。”便進了裏屋。
    “老祝,我是黃子堤,那天老孔被你整得慘,醉得住院了,你還嚷著要去喝夜啤酒,老孔以後不敢跟你幹仗。”祝焱心知市委秘書長在星期一上午打電話過來,肯定有要事,他卻不問,隻是等著黃子堤說。
    幾句玩笑話以後,黃子堤說到了正題,道:“老祝,劉市長在這個星期要到益楊來,他是從省裏下來的領導,見多識廣,你要小心準備。特別是幾個主要指標,一定要記得準確無誤。有幾個部門領導記不清所負責部門的主要數據,劉市長當場發作,毫不留情麵,弄得好幾個頭頭下不了台。”
    祝焱道:“那我得好好準備,感謝秘書長。”心裏卻道:“黃子堤是市委常委、秘書長,他說這一番話是什麽意思?聽其口氣似乎還有另一層意思。”這一層意思是不能捅破的,全靠領悟,祝焱過五關斬六將才當上縣委書記,領悟能力自然不差,他模糊地把握住一些如磁場一般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劉市長來益楊的事情,要由市政府那邊出通知,你知道就行了。他給市政府辦公室提過要求,無論到哪個部門視察,最多隻能提前一天發通知。”掛電話的時候,黃子堤又說了一句,“他估計要和你單獨談話,算是單獨考察吧。”
    掛了電話,祝焱反複琢磨著黃子堤的話,春節在嶺西省時,他就得到了一個準確消息:“劉兵背後有大領導支持。”
    中午11點,侯衛東將祝焱講話材料送了進來,見祝焱茶杯喝空了,便拿到飲水機前續水,他用很尋常的聲音道:“我昨天將小佳送到機場,見到了馬縣長和桂局長,他們在機場接劉兵市長。”
    侯衛東說得輕描淡寫,祝焱卻很認真地問道:“他們兩人在機場接劉市長,還有其他人嗎?”
    “應該是吧,加上劉兵市長隨行人員,他們一共四台車,馬縣長和桂局長坐的車牌號我還有印象。”
    祝焱把筆放在桌上,道:“你把柳部長請過來,我有事跟他談。”
    組織部老柳剛才拿來的人事名單中,原有縣府辦綜合科盛奎的名單,準備提拔為縣府辦副主任。
    季海洋當了多年縣委辦主任,對盛奎很不感冒,加上這一次春節,盛奎在茶館裏與人打牌賭錢,被城關派出所無意間遇到了。當時盛奎有三分酒意,與執勤民警發生了爭執,恰好民警是新來的警校生,正氣很足,硬是將盛奎帶回了所裏。
    當時正是季海洋值班,他知道此事,這一次商量人事問題,他就明確提出了反對盛奎任職的意見,祝焱為了照顧馬有財的麵子,心裏有些猶豫。此時,由於有新情況,就得重新考慮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