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防治工作全麵升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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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3日,首都收治的第一位非典型肺炎患者痊愈。4月16日,世界衛生組織正式確認,冠狀病毒的一個變種是引起非典型肺炎的病原體。
    4月16日下午,嶺西省終於迎來了第一例非典型肺炎的確診病例。
    病人是在4月15日開始發燒,進入了嶺西省第一人民醫院,被列為疑似病例。隨後得到了確診。
    侯衛東接到省防非辦的通知以後,一路疾行來到寧玥辦公室,當麵報告以後,他急匆匆地走出辦公室,準備前往嶺西。
    到電梯門口,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洪昂的電話打了過來。侯衛東急匆匆地道:“今天確實沒有時間,嶺西確診了一例‘非典’,我要到嶺西開會。”
    洪昂嚇了一跳,道:“嶺西成疫區了?”
    侯衛東道:“隻有一例,倒還算不上,疫區得有發病率、傳染率以及死亡率。”
    洪昂說了一句粗話:“我操,嶺西終究沒有幸免,防非的弦肯定要被擰緊。警察是萬金油,肯定又要被派到急難險重的位置,後天開一個全市政法係統中層以上幹部會,到時衛東過來講一講。”
    侯衛東道:“政法幹警是防非的中堅力量,我盡量爭取參會,向幹警們普及一下‘非典’知識,一是要他們高度重視,二也要消除恐懼。”在他的防非全盤計劃中,政法係統是必不可少的一環,他是發自內心想給政法幹警們講“非典”的基本知識。
    從沙州到嶺西這一路上,侯衛東有一種即將臨戰的感覺,他不斷接到沙州領導電話,不斷重複:“確診一例,其他情況還不清楚。”
    小車一路超速,四十分鍾來到了省衛生廳。
    省防非辦的會場上,參會人員皆是各地抗非戰線上的主力,他們深知出現一例“非典”意味著什麽,人人皆表情嚴肅。在一般的會場上,各地的同誌都要互相打招呼,寒暄幾句,此時大家都閉上嘴巴,眼睛盯著領導入場的小門。
    副省長吳永忠走進會場時,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簡明扼要談了確診情況,道:“現在傳達朱建國省長的三點指示,一是嶺西市委、市政府要組織所有力量排查所有接觸者,進行就地隔離。疑似病例及時送入省第一醫院醫治。二是全麵啟動嶺西市非典型肺炎防治處理預案。三是切實做好醫護人員自我保護,嚴防感染。”
    嶺西省各級會議多,經常開會的人都修煉成了會精,他們總結了嶺西會議規律:“人多的會、全麵工作的會一般沒有馬上要辦的大事,還要印發會議材料,記不記筆記無所謂。人數少的會、專項工作會才是需要集中精力的會,必須要記筆記,否則無法準確全麵傳達會議精神。”
    侯衛東的筆在筆記本上飛快地滑動著,達到了在沙州學院上專業課時瘋狂記筆記的水平,幾乎將副省長吳永忠的原話記錄了下來。左鄰右舍的同誌們也都在認真記錄,全場除了吳永忠的講話聲以外就是筆尖的沙沙聲。
    突然,角落裏響起了手機鈴聲,鈴聲是一陣發嗲的年輕女子的聲音,內容是:“我的主人,我是xxx,請你接聽電話。”xxx是一位國內非常有名的女星名字,在小範圍的場合裏,如此手機鈴聲叫幽默,在嚴肅的公眾場合如此鈴聲就叫低俗。
    吳永忠表情一直很沉穩,聽到鈴聲,突然憤怒起來,怒道:“在座的都是防非戰線的領導者、組織者,抗擊‘非典’是個係統工程,千頭萬緒,每一個細節都決定著生死成敗。連手機鈴聲都管不好的幹部,我不相信能管好防非工作!”
    響起手機者是另一個地區的衛生局長,是一個臉色白淨的中年女同誌,半老徐娘,倒有幾分姿色。被吳永忠副省長批評幾句,臉紅得如煮熟的大蝦。在慌亂中,手忙腳亂就是關閉不了手機鈴聲。
    “我的主人,我是xxx,請你接聽電話。”嫵媚的聲音在嚴肅場合裏回響著,一臉緊繃的參會人員終於有人笑出了聲。
    吳永忠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咬著牙,將滿肚子的火氣壓住。
    省政府辦公室參加服務的一位處長反應快,他幾步走到女同誌身邊,劈手奪過手機,朝場外走去。“我是xxx”的嗲聲一路響起,漸漸消失在門外。
    滿場緊張的氣氛,卻被嗲聲的手機鈴聲或多或少地消解了一部分。吳永忠傳達完了朱建國的指示和自己的要求,便將具體事情交給了省衛生廳廳長。衛生廳廳長講了半個小時左右,省紀委高祥林書記悄無聲息出現在會場。
    高祥林號稱白包公,在嶺西專打老虎,因此威名赫赫。他中途到場,原本就安靜的會場變得壓抑起來。
    高祥林是最後一個講話,他平常說話極文雅,條理清晰,邏輯嚴密,知識豐富,就如儒雅且有曆練的大學教授。今天在會場上,往日的笑容無影無蹤,他再三強調工作紀律,結束時扔給在場所有人一把短小的匕首:“剛才講了那麽多,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黨員幹部退縮,絕對除脫!”除脫是成津土語,含義豐富,用在這裏就是開除的意思。
    散會以後,一片汽車發動聲。幾十輛小車以省政府大院為起點,沿著高速路和高等級公路,奔赴各地。很快,嶺西全省各地市都在當天召開了大會,疫情信息和省領導嚴肅指示以最快速度傳達到市、縣、鎮、村四個層級,社會主義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高效率此時體現得淋漓盡致。
    沙州,夜晚八點,召開了防非辦緊急會議。這一次緊急會議的規格很高,沙州四大班子全部參加了此次會議。晚上十點鍾,會議即將結束,朱民生冷臉冷麵,食指朝天不停地晃動,聲色俱厲地道:“省紀委高書記明確表態,‘非典’是試金石,誰是英雄誰是狗熊,誰真正具有先進性,都將在試金石麵前原形畢露。我希望在座諸位都不要當狗熊,希望明年在這個會場上能看到大家的身影。”
    市委書記說出如此重如此狠的話,讓每一位領導幹部都感受到無比沉重的壓力。
    在會上,重新確定了責任區,沙州三區四縣,每個區至少有三名市級領導聯係,益楊縣由紀委書記濟道林、副市長侯衛東和人大副主任趙誌武負責。
    散會以後,益楊新任的縣委書記蔡恒來到侯衛東身邊,道:“侯市長,明天上午九點召開縣委擴大會議,布置全縣防非工作,你是益楊老領導,能不能到場加強領導?”
    侯衛東除了聯係益楊以外,還代管了文教衛這一塊,益楊縣是沙州市所轄四個縣裏中專和大學最多、最齊全的,特別是沙州大學的學生在擴招後達到兩萬人,是他劃定的重點區域。
    “明天上午我準時參會,濟書記和趙主任也聯係益楊,你向兩位領導報告沒有?”
    蔡恒道:“濟書記明天要召集全市紀委係統的會議,趙主任要到省裏去。”
    出於對老領導和師長的尊敬,侯衛東主動給濟道林打了電話:“濟書記,明天益楊召開幹部大會,布置防非工作,您能參會加強領導嗎?”
    濟道林道:“明天我要召開紀委工作會,就不到益楊去參會了。在防治‘非典’方麵,侯市長是沙州最全麵的專家,你去,比我有用。”
    與濟道林通話以後,侯衛東再給趙誌武副主任打電話。
    蔡恒暗自讚了一句:“侯衛東這幾年確實成熟了,處事周到,老練。”等到侯衛東打完這兩個電話,他又上前主動握手,道:“侯市長,那明天見。”
    侯衛東鬆開手以後,開了個玩笑,道:“我們要進入防非狀態,少握手,多開窗。”又道:“明天開完會,我準備在益楊停留一天到兩天,實地調研防非工作。老是在辦公室坐而論道,不了解實際情況,區縣的同誌會罵我們亂彈琴、瞎指揮。”
    蔡恒道:“侯市長從基層一步一步做起,啥事能瞞得過你。”
    這句話是真話,也有恭維之意。侯衛東笑著謙虛幾句,再給寧玥打電話,說了下基層調研的事。寧玥爽快地道:“兩天時間調研,可以。時間太長就不行了,防非辦這一攤子事,夠得你忙。”
    剛與蔡恒分了手,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洪昂與公安局老粟一起走了過來。洪昂道:“衛東市長,明天上午政法係統開誓師大會,你能不能參會?”
    “政法係統的會不是後天才開?”
    “坐不住了,提前到明天開,早開早布置。”
    侯衛東為難地看了蔡恒一眼,然後道:“明天益楊要開全縣動員大會,我答應了蔡書記。公安這邊有洪書記坐鎮指揮,比我說話管用。”侯衛東順口將濟道林的話套用在洪昂身上。
    洪昂回頭對老粟道:“侯市長不能來,那就請許局長來參會,她是專家,給政法幹警講一講,一是講點基礎‘非典’防護知識,保護幹警;二是消除恐懼心理,免得大家害怕。這兩點就是剛才侯市長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至於紀律處分是最後的手段,最好不用。”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新月樓,小區門口站著一對情侶,兩人湊在一起喃喃低語,女子不時笑兩聲。無數窗口射出燈光,溫馨且寧靜。侯衛東稍稍停下腳步,心道:“若是沒有‘非典’疫情,我們的生活是多麽美好。等到這場災難過去,一定要請公休假,痛痛快快玩幾天。”
    早上出門時,侯衛東意外地看到了縣委書記蔡恒等到了新月樓門口。縣委書記在家門口迎接,這個禮遇實在有些違背約定俗成的規則,他連忙走過去,道:“蔡書記,你太客氣了。”
    蔡恒倒是實話實說:“我家在附近,昨天晚上在市裏開了夜會,沒有回去。”
    正說著,縣長高寧的小車也到了門口,高寧見兩位領導已經站在新月樓門口,道:“剛才堵了車,來晚了一步。”
    縣長高寧是從沙州市下派的幹部,家住在沙州。在這種關鍵時刻,縣裏兩個主要領導都不在益楊縣城坐鎮指揮,這讓侯衛東覺得有些不妥。他將隱約的不妥放在心裏,道:“事不宜遲,我們三人也不耽誤了,馬上到益楊。當務之急是全麵動員,通報省市會議精神,布置全縣抗擊‘非典’的工作。這個會後,益楊就要全麵動員,衛生、交通、社區都要動員起來,要在益楊的所有交通道口設立檢查站,檢查、消毒,嚴防死守,堵住入口,全縣才不會出亂子。”
    三輛小車上了高速,一路飛奔,超越了不少車輛。路上不少駕駛員看著閃著應急燈的車隊,有人罵道:“這些當官的,跑到高速路上來耀武揚威,真是活膩了!”還有一位駕駛員使勁按了按大車喇叭,表示對車隊的不滿。
    在車上,侯衛東抽空給小佳打了電話:“我要到益楊縣,你要給父親講清楚,‘非典’是惡性傳染病,千萬要小心,沒事別到街道上去。還有,小囡囡就不要去上課了,在家裏買些書和碟子。”
    小佳的心情也被侯衛東的話語搞得很緊張,道:“你別逞能到一線去。‘非典’死亡率很高,又沒有特效藥,染上了病可不得了。你要記住,副市長隻是你臨時的責任,丈夫和爸爸才是你永恒的職業。”
    侯衛東在此時根本無法後退,道:“這是職責所在,沒有辦法退縮。你管好家裏的事,我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你是我老公,怎麽能不操心。”
    “我隻是在辦公室裏指手畫腳,又不上一線,你怕個啥。”
    這句話倒是實在,小佳心裏的擔心少了許多。
    掛斷了電話,侯衛東又給母親劉光芬打了電話。
    劉光芬在電話裏埋怨道:“你爸真是個強驢,他還在火佛煤礦,不願意回來。”
    侯衛東道:“火佛煤礦在山溝裏,那裏遠離人群,說不定更安全,不回來就不回來。公安機關肯定在‘非典’第一線,你讓哥嫂聰明點,既不能碰政策紅線,也得保護自己,千萬別犯傻。我沒事,在辦公室指手畫腳。”
    “你別想著出風頭,老老實實在辦公室裏,別去基層檢查工作。”
    小兒子指揮全市抗“非典”,是在指揮部裏活動,危險應該不大。二女兒在做生意,完全可以暫時關門。大兒子是刑警,長期是身不由己在社會上衝來殺去,感染“非典”可能性成倍增加。劉光芬心裏急得起了火,道:“我寧願衛國不要工作,也不願意他去冒險,辭職以後,到火佛煤礦去,比現在有錢得多。”
    侯衛東道:“媽,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的事情,他是刑警的頭頭,什麽危險事沒有經曆過,讓大哥在這個時候放棄職業,完全不現實。做事要機靈點,隨機應變,問題不大。”
    劉光芬愛兒心切,隨後又給大兒子侯衛國打電話,她知道讓大兒子辭職是不可能的事,便提出請病假的建議。侯衛國聽了這個建議,感覺母親的思維十分怪異,道:“真要做出這種事,我還是侯家人?我在沙州逮了這麽多壞蛋,被他們知道我在危險麵前當了軟蛋,絕對會遭恥笑,一個沒有威信的刑警,會麵臨著更多的危險。媽,你腦袋是不是糊塗了?”
    劉光芬有個當警察的丈夫,又有當警察的兒子,對這個行當了解很深,聞言隻得作罷。
    進入益楊縣城以後,侯衛東拿著手機翻看了一會兒,決定還是要給郭蘭打個電話。兩人如今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如果侯衛東不打電話,郭蘭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打電話。有時,他想道:“若是我不主動打電話,我們就算是分手了嗎?”想著分手,他就會感到錐心般痛苦,可是,女人的青春短暫,再拖下去,對郭蘭不公平。
    撥通了郭蘭電話,他道:“你們那邊的情況緊張嗎?”
    接電話時,郭蘭正站在校園宿舍的窗邊,她拿著電話,依著窗,道:“很緊張了,校園裏學生有不少戴著口罩。”
    她的眼光正好落在一塊草坪前,一對青年男女坐在椅子上,女的正在細心地整理著男的口罩。當整理好以後,她飛快地吻了吻男青年的額頭,然後,她才給自己戴上口罩,兩人戴著情侶口罩肩並肩地互相依靠著。
    “我剛下益楊收費站,到益楊召開防非工作會,你參會嗎?”
    “學校是由段校長親自參會,我留在學校。”
    “注意安全,在冰箱多準備一些食物,盡量減少上街的時間和次數。”
    郭蘭感到了一陣陣溫暖,輕聲道:“你別太拚了,也要注意保護自己。”
    侯衛東是在車上打電話的,他沒有用主語,盡量用中性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