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建隔離點引發群體事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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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察暗訪
    小車來到縣委大院,侯衛東將兒女情長塞到了心裏麵,挺著一副嚴肅麵孔下車。
    縣委書記蔡恒、縣長高寧的小車也緊跟著進了大院。縣裏其他領導已經等在了院中,大家都是熟人,又有工作任務,稍作寒暄,便一起到會場。
    侯衛東走進會場時,全場爆發了熱烈的持久不息的掌聲。
    聽到如雷般的掌聲,環視著黑壓壓的人群,侯衛東不想揮手,也不想如尋常百姓一樣雙手合十表示感謝,他麵帶微笑,頷首致意。
    這裏麵的人一大半都曾經是自己的上級,此時卻為了自己的到來而鼓掌,不管這掌聲中有多少虛偽的成分,仍然讓他頗有成就感。這種成就感是極強的心理滿足劑,能讓人不知不覺沉醉於其中。無數人拚命向上,既為了現實中的利益,同時也為了這種成功的快感。
    侯衛東坐到主席台正中,他是年輕的老領導,工作經驗豐富,借著打開筆記本等動作,將虛幻感覺拋在腦後,收起臉上笑容,神情嚴峻起來。
    首先,由縣長高寧通報嶺西省“非典”情況。隨後縣委書記蔡恒談要求。
    在蔡恒講話時,侯衛東在筆記本上寫了幾條提綱。昨天夜裏,晏春平寫了一份講話稿,中規中矩。他覺得講話稿太“文”了,不適合今天的場合。
    蔡恒講完,掌聲響成一片。
    隨著主持人“請侯市長作重要指示”話音剛落,又是一大片掌聲從會場各個角落飛了起來。
    侯衛東一字一頓地道:“剛才高縣長和蔡書記講的我都讚成,在這裏講兩點要求一個希望。”
    “第一,防‘非典’的關鍵是加強對流動人口的控製與管理,切斷疫情傳播渠道,發動群眾,群防群控……我們必須要對近期從疫區返回益楊的人員進行果斷隔離,做到對返鄉人員登記百分之百,身體檢查百分之百,疫情嚴重地區返鄉人員留觀百分之百,發熱咳嗽人員到發熱門診檢查百分之百,並實行對返鄉人員的漏登、漏檢、漏報、交叉傳染的零目標管理,以此構築全方位的防範體係。”
    “第二,嚴密構築四道防線,確保一方平安。以火車、客車的消毒和旅客篩查為第一道防線,嚴把入口關;以公交車、出租車等市內車輛消毒為第二道防線,嚴把流動關;以旅館、酒店、外來人口居住地和公共場所消毒為第三道防線,嚴把傳播關;以醫療機構對‘非典’病人和疑似病人的防治為第四道防線,嚴把防治關。”
    “第三,我希望黨員領導幹部起好帶頭作用,這次不期而至的疫情,是考驗黨員領導幹部的試金石,我們必須站在抗擊‘非典’的第一線。誰當了逃兵,誰就將被扔到曆史的垃圾堆,將受到黨紀國法的嚴肅處理。對於在抗非過程中湧現出來的先進,縣委要製定完善的激勵和保障機製。”
    侯衛東的聲音很是激昂,道:“我在這裏作一個保證,隻要抗擊‘非典’不結束,我就與益楊同生死,和大家打一場益楊保衛戰。”
    會議室坐著縣委、人大、政府、政協的縣級領導,這些縣級領導不少都花白了頭發,此時聚精會神地聽著侯衛東講話。當侯衛東講話結束,會場再次爆發出激烈的掌聲。
    跳票當副鎮長,給縣委書記和市委書記當秘書,全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全省最年輕的副廳級幹部,這些傳奇經曆被益楊很多幹部津津樂道,侯衛東似乎也籠罩著一些神秘色彩。
    縣委書記蔡恒等到掌聲稍停,道:“侯市長講得很具體,縣委、縣政府將嚴格按照市裏的部署和侯市長的講話精神去開展工作,打一場益楊保衛戰。”
    開完了益楊縣委擴大會,各地、各部門領導沒有像往常那樣呼朋喚友,前往餐廳進行酒戰,大部分都是行色匆匆地奔向了各自的崗位。
    侯衛東、蔡恒、高寧並肩站在小會議室的窗口,目送著樓下的小車一輛一輛地啟動,然後消失在縣委大院門口。
    侯衛東道:“好多年都沒有這樣鬥誌昂揚的場麵了,我們的幹部在關鍵時刻還是能戰鬥的。”
    “不少單位都有人主動請戰,讓人感動啊。”高寧一邊附和,一邊在心裏發出感慨。他在益楊當副縣長時,侯衛東還隻是剛出道的菜鳥,在他麵前規規矩矩,如今一切掉轉,他還得附和著這位年輕的領導。
    “我今天不離開,踏踏實實在益楊各部門走一走。”出任防非辦主任以來,侯衛東還沒有到區縣調研,他想趁機了解各項政策的實際執行情況。
    蔡恒道:“侯市長,我記得侯市長在沙州大學還有住房,晚上安排在縣裏小招待所還是沙州大學?”
    在內心深處,侯衛東願意住在沙州大學,隻是他晚上有安排,住在沙州大學不方便,道:“我就住小招待所,商量事情方便一些。既然來到益楊,我想把工作做深一些。晚上七點,公安、武警、交通、教育、衛生、商業等幾個重點部門一把手到縣委,開個座談會。我想聽一聽一線同誌的心裏話,有益於市委、市政府決策。”
    “下午,侯市長怎麽安排?”
    “現在沒有想好,第一任務是休息。起床以後,四點鍾,在小會議室聽一聽縣防非辦的工作情況。”
    侯衛東來到縣委小招待所,在蔡恒、高寧等縣領導陪同下吃完午飯,住進小招首長樓。
    在衛生間,放熱水痛痛快快衝了個澡。休息半個小時,他將住在另一間房的晏春平叫了過來,道:“下午四點才開碰頭會,我們抽四點前的時間到益楊各地隨意走一走,了解實際情況。第一站到沙州大學,你跟校防非辦聯係一下。”
    “需要益楊縣陪同嗎?”
    “暫時不必,我代管教育,沙州大學是重點之一,我想看一看真實情況。”侯衛東是確實想看沙州大學的防非工作,郭蘭是校防非辦的副組長,他希望學校的防非工作不出紕漏。
    十幾分鍾後,小車來到了沙州大學校門。一名校保衛處的保衛將車攔了下來,隨即兩位白大褂醫務人員走到車邊。
    晏春平坐在副駕駛室,把窗戶搖了下來,道:“侯市長來沙州大學檢查工作,剛才跟校辦聯係了。”他說完這話,就用眼光看著沙州大學的檢查人員。
    保衛處胡處長早就等在門衛室,見到門衛與小車進行交涉,便走了出來。他見車內確實坐著侯衛東,在車窗邊,道:“侯市長,學校下了死命令,凡是進校的車都必須登記並接受醫務人員檢查。請登記以後,我陪同侯市長進學校。”
    侯衛東猜到保衛處如此對待自己是有意為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能逐車檢查都很不錯。下了車,他誇道:“胡處長做得很好,非常時期,不管是誰,都不能壞了規矩。”
    胡處長笑道:“還是侯市長理解人,要是換了其他領導,說不定已經生氣了。”
    侯衛東在沙州大學讀書時,當過學生糾察隊副隊長,是保衛處胡處長的直接部下,兩人是老熟人。此時侯衛東一飛衝天,成了沙州副市長,而胡處長仍然是保衛處的胡處長。隻不過,往日英挺健壯的胡處長已經有了老年人的暮氣,肚子向上挺起,臉上的肉向下鬆弛。
    檢查完畢,侯衛東來到了行政樓,沙州大學段衡山校長和組織部長郭蘭已經在樓前迎接。
    郭蘭站在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剛才防非辦接到侯衛東來的電話,她就給保衛處胡處長打了電話,有意交代按嚴格程序檢查侯衛東一行。胡處長不是太理解,還在電話裏反問:“侯衛東是防非辦主任,他進校,也要檢查?”郭蘭用肯定的語氣道:“正因為他是防非辦主任,我們才更要嚴格,否則,我們就是失職。你放心,侯衛東是本校畢業的,他肯定能理解我們的做法。”
    胡處長遲疑地問:“若是侯衛東生氣,怎麽辦?段校長怪罪下來,我可承受不起。”郭蘭不容置疑地道:“侯衛東如果因為受檢查要生氣,他就不是合格的防非辦主任。”
    侯衛東快走兩步,道:“段校長,我是你的學生,不敢當啊。”
    段校長主動與侯衛東握了手,笑道:“衛東不僅是沙州大學的學生,也是沙州市副市長,今天更是為公事而來,我當然執以公禮,如果你是以學生身份到我家裏,那我就坐著等你進門。”
    閑聊幾句,段衡山校長道:“郭蘭是防非辦副主任,負責全校的防非工作,她不錯,工作很出色,具體工作由她匯報。”
    侯衛東與郭蘭對視一眼,道:“沒有沙州市各級防非辦的努力,我這個防非辦副組長就是空架子。”
    郭蘭從成津縣回到了沙州大學以後,重新適應了大學較為寬鬆的環境,幹淨利索的短發變成略為蓬鬆的小波浪。她想著侯衛東在學校門口接受檢查的情景,微微一笑,道:“沙州大學按照市防非辦和省教育廳的要求,對全校防非工作作了細致部署,在小會議室有材料和圖片。”
    進了校辦會議室,段衡山與侯衛東相對而坐,他把眼鏡取了下來,放在桌上,道:“不僅市委、市政府重視抗擊‘非典’,教育部同樣高度重視防非工作,接連發相關文件,現在全校上下已經高度重視,充分行動起來。”
    侯衛東翻看著照片,頻頻點頭,道:“剛才我進校,也作了登記,進行了檢查,胡處長堅守崗位,值得表揚。學校是人群聚居區,‘非典’的傳染性強,若是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必須要有強硬的具體措施,有必要時則須采取斷然手段。”
    聽到此,郭蘭嫣然一笑。
    段衡山並不知侯衛東進校時接受了檢查,聞言有些意外,他看到郭蘭的微笑,便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也是會心一笑。隨後收斂了笑容,聽郭蘭的匯報。
    “自從‘非典’疫情發生以後,校黨委、行政高度重視,多次開會,製訂了細致的措施……”
    “隔離是預防傳染病最有效的途徑,從昨天下午5時起,沙州大學已經開始限製進入校園人員,並從4月20日起正式實行憑學生證、工作證、離退休證進入校門製度。家屬和確實需要進入學校的人員要到居委會辦理家屬出入證和臨時出入證……”
    “在校內,各學生宿舍樓門口,團委、學生會組織學生值班守控,防止非本樓人員進入。對食堂就餐、浴室洗澡等,也實行檢查製度。其他一係列措施包括:全校學生餐廳為學生熬中藥預防藥湯,免費供應……”
    郭蘭清亮的聲音在小會議室回蕩,讓侯衛東恍然間回到了成津的歲月。在成津工作期間,每次在常委會上聽到郭蘭發言,他都會覺得心情舒緩,增加了攻堅克難的勇氣。這種感受很奇妙,似乎不可理喻,卻又相當真實。
    聽完報告,侯衛東臉上露出了笑容,道:“按照市委、市政府安排,由我、濟道林書記和趙誌武主任聯係益楊,我又暫管文教衛工作。學校有什麽事及時向市、縣兩級防非辦通報情況,特別緊急之事,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沙州大學工作紮實細致,讓侯衛東心情放鬆了不少。告辭以後,繼續隨機檢查。
    晏春平問:“侯市長,下一步朝什麽地方走?”
    “到幾個出城口,看一看是否按要求設立了檢查站。高速路口不必去了。”益楊城裏有六條公路通往沙州及各鄉鎮,侯衛東來到益楊時經過了高速路口,當時見到了檢查組,醫護人員、公安和交通人員正在聯合開展檢查。
    這一圈走下來,侯衛東的心又懸了起來,加上高速路道口一共有六個道口,四個道口有檢查組,還有兩個道口空無一人。
    侯衛東沒有在現場發火,在車上,道:“這個秦飛躍,搞什麽名堂!”晏春平知道侯衛東和秦飛躍關係深厚,他試探著問:“我能不能和秦局長聯係,提醒提醒。”
    侯衛東沒有否定這個提議,道:“打,我要給警告。”
    益楊縣交通局長秦飛躍是侯衛東多年的老友,當時在青林鎮時,鎮長秦飛躍對侯衛東表達了某種善意,兩人關係還是挺不錯。此時到了刺刀見血的關鍵時期,他眼見著秦飛躍要犯錯,準備伸手拉他一把。
    此時,秦飛躍還有些酒意,電話鈴聲響起,他沒有聽到。這些年,縣裏大力發展交通,成效卓著。縣交通局負債亦成了天文數字,今天是除了銀行以外最大的債主過來要債。
    秦飛躍腰裏沒有銀子,隻能扮耿直,將債主請到沙州大酒店,大杯大杯喝酒。債主醉了,他亦差不了多少。
    晏春平連撥三次,都沒有回音。他的性格酷似其父親,也是眼眨眉毛動的角色,甚為機靈。他沒有再請示侯衛東,而是直接給交通局辦公室主任打去電話:“我是市政府辦公室工作人員,請秦局長接電話。”
    辦公室的人知道秦飛躍喝醉了酒,關著門在辦公室裏休息,這時候去打擾他,肯定會被臭罵一頓。他感覺為難,便耍了一個滑頭,道:“秦局長不在,我馬上聯係,再給你匯報。”
    晏春平用詞便嚴厲起來,道:“請你務必找到秦局長,否則後果自負。”
    辦公室主任被震住了,不敢懈怠,鼓著勇氣去敲了門。秦飛躍睡得昏沉沉的,聽到敲門聲不停,罵了一句:“哪個敲門,太不懂事了!”打開門時,臉色不太好看。
    聽說是市政府工作人員找,秦飛躍的臉色這才緩和,道:“市政府工作人員這麽多,是誰?”辦公室主任道:“沒有報姓名。”
    秦飛躍腦袋像炸裂一般,道:“沒有報姓名,老子不管。”辦公室主任道:“聽口氣不太好。”
    秦飛躍端起桌邊的濃茶,喝了一大口,道:“把電話回過去。”接通電話後,他斜躺在沙發上,道:“我是秦飛躍,是哪位領導?”
    晏春平道:“我是侯市長的秘書小晏,侯市長要跟你說話。”
    聽到是侯衛東找,秦飛躍端坐了起來,向辦公室主任做了一個手勢。辦公室主任趕緊退了出去,把門關緊。
    侯衛東沒有給秦飛躍好臉色,道:“我問你,為什麽有兩個交通道口沒有你的人,務必在半個小時之內給我派人去。其他部門你少管,至少你的人要派去。”
    秦飛躍酒醒了一半,道:“我的人手確實不夠,抽了不少人了。”
    侯衛東打斷了他的話:“‘非典’就是戰爭,必須嚴肅紀律,一絲不苟地執行命令,你別撞槍口上,這是要處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