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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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大亮,搜查仍然一無所獲。季莫申科滿肚子火,打算停止搜查了。但是,在女傭人住的狹小的屋子裏,謝廖沙正要離去,忽然聽見那姑娘壓低聲音說:
“沒錯兒,在廚房,爐子裏。”
十分鍾後地窖被找到了。一小時後,兩噸卡車滿載著一桶桶一袋袋的貨物,駛離了飯館老板的家。
白天,天氣很熱。瑪麗娜·雅柯芙列芙娜回到家裏。阿爾焦姆講了保爾的事,她傷心地哭了。她的日子真是太苦了。無以為生,隻得靠給紅軍洗衣服維持生計。
一天傍晚,阿爾焦姆急衝衝地趕回家。人沒進屋,便說:
“保爾來信了。”
信上這樣寫著。
阿爾焦姆,親愛的哥哥:
告訴你,我還活著,雖然不是很健康。一顆子彈打中了我的大腿,不過醫生說沒傷著骨頭,會好起來的。我可能會放假,所以我出院後就回家一趟。媽媽那兒我沒去成,結果參了軍,現在是科托夫斯基騎兵旅的戰士。旅長科托夫斯基英勇善戰,你們一定聽說過吧。我非常敬佩他。媽媽回來沒有?如果她在家,就說小兒子向她熱烈問候。請原諒,讓你們擔驚受怕。
你的弟弟
阿爾焦姆,你到林務官家去一趟,轉告此信的內容。
又及
媽媽淚流滿麵。
謝廖沙常上車站,去那節綠色車廂。車廂上掛著“師政治部宣傳鼓動科”的牌子。麗達和弱德韋傑娃在一個包廂裏辦公。
謝廖沙在不知不覺中和麗達親近起來。每次會麵,都會引起一種朦朧的欣喜感覺。
這個時候,第十二集團軍的宣傳列車停在鐵路上,宣傳工作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謝廖沙也忙得不分日夜。
有一天深夜,他送麗達回車站。謝廖沙連自己也覺得突兀地問:
“麗達同誌,我怎麽老想見到你呢?”又說:“見到你真開心,工作勁頭足,想永遠不停地幹下去。”
麗達站住了。
“勃魯紮克同誌,這樣吧,咱們講好,今後你別做抒情詩了。我不喜歡這樣。”
謝廖沙頓時臉漲得通紅,像個受了訓斥的孩子。
“我把你當自己人才說的,”他回答,“可是你……難道我說了反革命的話?同誌,我往後決不會再說了!”
他匆匆握一下麗達的手,逃開了。
接連幾天,謝廖沙沒有去過車站,他總是推脫太忙。
一天夜裏,革委會委員舒季克在回途中,有人朝他打黑槍,搜查了幾次,從一個稱作“狙擊手”的組織中搜出了武器和文件。
麗達·烏斯季諾維奇到革委會來開會。她叫謝廖沙到一邊,問:
“怎麽了,小市民的自尊心在作怪了吧?私人的事務影響了工作,那可不行。”
於是,謝廖沙又是一有機會就往綠色車廂跑了。
後來,謝廖沙去參加一個縣的代表大會。回來後,又遇到了麗達。臨別,謝廖沙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麗達生氣地把手抽回。又是很長的一段時間,謝廖沙處處躲開麗達。後來,麗達堅持要他作個解釋,他就懊惱地說:
“沒什麽可說的。你說我有小市民習氣,或者是背叛了工人階級。”
高加索紅旗師的軍車抵達車站。三個黑乎乎的指揮員驅車來到革委會。那個瘦高個兒衝著多林尼克吆喝:
“你什麽也別跟我說。給一百車草料。戰馬快餓死了。要不給,我把你們通通砍了。”
多林尼克攤開雙手,說:
“同誌,我上哪兒去給你弄草料呢?草料要到村子裏去弄,兩天也拉不回來。”
瘦高個兒發火了。
“我告訴你,如果車上還沒有幹草,統統砍頭,這是反革命。”
多林尼克也發怒了:
“你嚇唬誰呀!最快也得明天才有幹草。明白嗎?”
“就是今晚!”高加索人甩下這句話,走了。
謝廖沙和另外兩名紅軍戰士奉命去征集幹草碰上了一夥匪幫,被打得半死。貧農委員會的人把他們三個送了回來。
可就在當天晚上,由於沒得到草料,一隊高加索士兵包圍了革命委員會,抓了所有的人,押往波道爾斯克車站,關了起來,幸虧師政委克羅赫馬利同誌下了命令,那些人才免受苦頭獲了釋。
一隊戰士去征集草料。第二天便得到了。
謝廖沙不願讓家人著急,便在伊格納季耶娃那裏養傷。麗達來了,謝廖沙感到她的手是那麽親切,有力。
在一個炎熱的中午,謝廖沙跑進車廂,把保爾的一封信念給麗達聽,還講述了這個好朋友的經曆。臨走,他脫口而出:
“我要去湖裏洗個澡。”
麗達放下手頭的工作,說:
“等等。一起去。”
他們來到湖邊,停下腳步。這裏涼爽宜人。
“你到大路口去等一會兒。我要洗個澡。”麗達命令似地說。
謝廖沙坐在小橋邊的石頭上曬太陽。
背後傳來濺水聲。
透過樹叢,他看見冬妮亞和宣傳列車政委丘查寧正走過來。丘查寧很精神,他挽著冬妮亞的胳膊邊走邊談。
謝廖沙認出了冬妮亞。冬妮亞顯然也認出了謝廖沙。謝廖沙叫住冬妮亞,從口袋裏掏出信:
“同誌,等一等。我這裏有封信,跟您也有點關係的。”
他把信遞了過去。冬妮亞看著信,雙手微微顫動。冬妮亞把信還給謝廖沙,問:
“您還知道別的情況嗎?”
“不知道。”謝廖沙回答。
後麵,麗達走了過來。丘查寧看到麗達,就輕輕地對冬妮亞說:
“走吧。”
麗達用鄙夷的、嘲諷的口氣叫住他:
“丘查寧同誌,列車上找了您一整天了。”
丘查寧滿不在乎地斜了她一眼。
“沒關係,我不在,工作照樣進行。”
麗達望著冬妮亞和軍官的背影,不由地說:
“總有一天會把這個騙子攆走的!”
林木在喧響,湖水令人神往,謝廖沙也想洗個澡。
洗好以後,謝廖沙在樹林間小道不遠處找到了麗達。
他倆邊走邊談,來到一塊不大的林中空地。這兒碧草茂盛,他們決定休息一會兒。麗達在柔軟的草地上躺下,看著藍藍的天,她的身體隱沒在高高的草絲裏。謝廖沙無意間瞥了一眼她的腳,看到她鞋上那些補丁,又看看自己皮鞋裂開的口子,不禁笑了。
“你笑什麽。”
謝廖沙指指靴子:
“咱們穿著這樣的靴子,怎麽打仗?”
麗達沒有回答,另有所思。
“丘查寧是個壞黨員,”她開口了,“他是個騙子……這陣子前線的情況很嚴重,咱們的考驗還很長。”她沉默了一會兒,又接著說:“謝廖沙,咱們可能也要上前線了。我估計,咱們不會在這兒待很久了。”
謝廖沙聽她說著,驚訝地在她的嗓音裏捕捉到一些情味,麗達的那一對水汪汪的眸子幾乎讓他忘情。不過,他克製住了自己。
麗達欠起身子,問:
“你的手槍呢?”
謝廖沙沮喪地摸摸皮帶。
“被那些匪徒搶走了。”
麗達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支手槍。
“謝廖沙,看到那棵柞樹了嗎?”她用槍口指指二十五步開外的那棵柞樹,幾乎沒有瞄準,舉槍就射。被擊碎的樹皮紛紛散落。
“看見沒有?”她來了勁,又發一槍,又中了。
“你來,看你的槍法如何。”她把手槍遞給謝廖沙,逗趣地說。
謝廖沙打了三槍,偏了一槍,麗達露出微笑。
“比我想像的要好些。”
麗達把槍放到地上,便躺了下來,製服上麵突現著她那富有彈性的胸脯。
“謝廖沙,到這兒來。”她輕聲招呼。
謝廖沙挪過去,靠近她。
突然,麗達緊緊摟住謝廖沙淡黃頭發的腦袋,縱情地吻吻他的雙唇。
這個舉動太突然了,謝廖沙實在太意外了。即使麵對槍口,他也不會這樣驚慌失措。他恍恍惚惚,暈頭轉向,隻知道麗達的雙唇在吻他。從前,他不敢握她的手超過一秒鍾。
“謝廖沙,”麗達稍稍推開他那迷迷糊糊的頭,“我現在就把自己托付給你,因為你純真,你充滿朝氣,充滿活力,也許將來打仗時,我們會犧牲生命。我們要抓緊時間相愛。在我的生活中,你是第二個……”
謝廖沙打斷了她的話,鼓起勇氣,如癡如醉地探身過去。兩人抱在了一起。
麗達真是不可捉摸。曾經那麽遙遠,如今卻就在身邊,成了謝廖沙的愛人。謝廖沙陷入了這甜蜜的愛情之中,生命因此而改變。頭幾天,小夥子完全忽視了工作。可是繁忙而緊張的工作不等人,他又投身其中了。
直到夏末秋初,生活隻讓他們相會了三四次,可是每一次都讓他們如癡如醉,刻骨銘心。?
兩個月過去了。秋天來臨。
夜幕降下,籠罩住了樹林。師參謀部的報務員俯身在電報機上,收取電報紙條。狹長的紙條從他的手指間滑過。
由點和短線所表示的字句,很快寫到了電報紙上:
第一師師參謀長並抄送舍佩托夫卡市革委會主席:
命令於收到電報後十小時內撤出市內一切機關。留一個營,歸本戰區指揮員n團長指揮。師參謀部、政治部及所有機關均撤至巴蘭切夫車站。報來執行情況。
師長(簽名)
十分鍾後,一輛摩托車亮著大燈,沿著寂靜的街道飛馳。它停在革委會的大門外。騎車的通訊員把電報交給了革命委員會主席多林尼克。於是大家忙碌起來了。特務連集合整隊。一個小時後,幾輛滿載革委會物品的馬車駛過市區,到達車站。物品開始裝車。
謝廖沙聽完電報,跟在通訊員後麵跑。
“同誌,能捎我上車站嗎?”他問駕駛摩托車的通訊員。
“好吧,可是你得抓牢。”
宣傳鼓動科的車廂已經掛在列車上,謝廖沙衝過去,抓住了麗達的雙肩。他有種失去無價珍寶的感覺,喃喃地說:
“麗達,再見,親愛的!我們還會見麵的,千萬別忘了我。”他怕自己會大哭起來。他不得不回去了,他說不出話,隻是握住麗達的手,握得她好疼。
第二天清晨,小城和車站已經被遺棄,空空蕩蕩的。最後一趟離開的列車鳴響了告別的汽笛。車站後麵的鐵道兩側,留守本城的那個營布置了警戒線。
林木的葉子落光了,風卷起落葉,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打轉兒,飛舞。
謝廖沙身穿軍裝,束著帆布子彈帶。他和另外十名紅軍戰士一起據守製糖廠附近的十字路口。他們在等候波軍。
一串槍聲打破了以往的沉寂。車站附近,機車拉響汽笛。炮彈劃破長空,落在工廠背後的大路上。立刻,硝煙彌漫,遮蔽了路旁的灌木叢。一排排紅軍戰士表情沉重,默默地沿著街道撤退,不時四處張望。
謝廖沙不自禁流下了眼淚,他慌忙擦掉,扭頭看著其他人。還好,沒人注意到。
……再見了,故鄉,可愛的小城,那些熟悉的房舍與小路呀!再見了,親人們,再見了,瓦莉婭,再見了,轉入地下的同誌們!波蘭白軍逼近了。
機車庫的工人們以愁苦的目光送別紅軍戰士。
“同誌們,我們還會回來的。”謝廖沙激動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