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下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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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執政黨闊步向前,可以名垂在不僅由自己編寫的曆史上。
    就要做個臭公知
    我還會因為依然能發表文章而且活得不錯,常被懷疑成“五毛”和“倒鉤”,乃是臭公知3.0版本。
    “公知”兩個字越來越臭,還株連了“知識分子”這個名詞。
    “公知”被汙名化應該就是這兩年的事情。記得以前,很多雜誌還會評選年度公知,我也曾入選過。但不知何時開始,大家就開始用“公知”二字罵人了。明明雙方都是公知,觀點之爭到一半,一方忽然大喊,你們是公知,另一方就不辯自敗了,比“對方開著寶馬揚長而去”還要有效。後來大家又聰明了,一上來先全部變成草根,但很快又發現草根和草根之間的爭論就像屁民與屁民之間的互掐一樣,兩敗俱傷且無人關心。很快,又冒出來一個詞,叫“意見領袖”。但沒過多久,網絡上意見領袖又泛濫了。每次公眾事件,看著意見領袖自動排成一個連,還不如去看易建聯。終於,大殺器出現了,“公民”二字隆重登場,作為“公共知識分子”的平民化變種,這個詞又安全又不容易被汙名。但最近也有人說,什麽公民,也是圖“功名”,都是大尾巴狼。於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群體應該叫什麽了。
    “公知”的臭掉和“公知”自己也有一定關係。知識分子的確有一堆臭毛病,有的迂腐,有的圓滑,有的好色,有的沒譜,有的投機,有的嘮叨,有的粗魯,有的裝逼,有的故作高深,有的嘩眾取寵,有的拉幫結派,有的愛作姿態,有的人品不端,有的言行不一,有的危言聳聽,有的黨同伐異。加上公知一直在發言,自身缺點也會被一再放大,所以最終開始惹人厭煩。不過回頭想想,各行各業的各色人等不都是這樣麽?比如你老說演藝圈的男女關係實在太亂了,但回頭一看自己的周圍,可能也好不到哪去。
    故事一定是這樣發展的,一開始有公知和意見領袖大聲說話,很多人覺得舒服,把自己的心聲給說了出來。後來大家又覺得,怎麽都是車軲轆話來回說。當然,這也不完全怨公知,主要責任在於政府老是車軲轆錯來回犯。後來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公知得了名,賺了錢,自己其實也好不到哪去,他們原來是在消費政治,消費情緒。臭公知。
    我身邊就有朋友不喜歡看文人出身的公知在那裏批判社會,他覺得表演居多,而且一直在ng,就是永遠不關機。相比之下,他更愛看成功的商界人士說話,他關注了李開複、王冉、潘石屹等人,每天轉發,覺得他們幾個文筆不輸那些文人,而且更了解現實社會中的可行性操作,語氣也更令人舒服。最重要的是人家已經富裕了,無需表演。後來在一個飯桌上,另外一個朋友說道,不一定,人有了錢就要好名聲,我覺得他們動機不純,是另外一種消費,也是另外一種臭公知。我那朋友雖然爭辯幾句,但第二天微博隻轉了條冷笑話精選,好幾天才緩過來。
    我還有一個朋友喜歡姚晨,覺得演藝圈裏關心現實的明星不多,而且她也常仗義執言。但也有朋友就不屑一顧,說這也許是一個策劃好的路線,要和其他明星區分開來,說到底就是功利,也是臭公知的一個變種。
    我還有一個朋友喜歡xxx,覺得xxx很厲害。結果也有朋友反駁說,xxx也是在表演一種姿態,越被迫害,地位就越高,收入就越多。這境界比臭公知要高一點,但其實也是在消費政治,歸根結底還是臭公知的2.0版本。
    當然,也有說到我的。我初中寫文章就喜歡批評這個、批判那個,當時沒什麽概念,純粹是因為啟蒙讀物都是民國作家的,於是下意識覺得寫文章就該批判。大家啟蒙讀物和性格都不一樣,所以我特別能理解為什麽總有一些人關心現實,另一些人關心星座,而他們都很好。雖然我第一本書就挺暢銷,但真正獲得浮名也是因為這幾年寫的雜文。我還會因為依然能發表文章而且活得不錯,常被懷疑成“五毛”和“倒鉤”,乃是臭公知3.0版本。
    最終一輪聽下來,我發現一種心態,隻要不是當街被迫害死的,或者生活還算不賴的,就會有各種誅心揣測。激進一點,就成姿態;保守一點,便成“五毛”。總之就是消費政治,消費公共事件,而且一旦觀點不同,兩派公知就容易互挖老底,留給觀眾“原來全是王八蛋”的印象。加上群眾的筆力也越來越強,“公知”終於從一個讚美的用詞變成了一個搬弄是非的用詞。
    既然這樣,我也終於明白了,不管我否定或者肯定,甚至給自己找另外一個獨特的詞匯替代,其實我就是一個臭公知。有人說,無所謂這樣的一個群體叫什麽名字,公知也好,知識分子也好,意見領袖也好,公民也好,你隻要一個人發聲就行了,名聲是你的,管這些名詞臭或者香呢。但我覺得不妥,就算一隻閑雲野鶴,你總不希望自顧自飛了半天,突然之間,你的種群被人汙名了,人家指著你說,看,一隻閑雲野鴨。當然,這和這幫野鶴掐架的時候互相指責對方是野鴨也有很大關係,而且圍觀的野雞、管事的野豬又對這種名稱的變化喜聞樂見。“知識分子”和“公知”這兩個詞,在任何年代,都應該是褒義詞,都該去珍惜。所以本文標題中的“臭公知”三字也是罪過。相反,“意見領袖”不算是個褒義詞。帶“領袖”二字的,最終都很可能走向鏟除異己的方向,而“分子”隻是物質組成的一種基本單位而已。
    是的,我是個公知,我就是在消費政治,我就是在消費時事,我就是在消費熱點,我是消費公權力的既得利益者。大家也自然可以消費我,甚至都不用給小費。當公權力和政治能被每個人安全消費的時候,豈不更好?大家都關心這個現世,都批判社會不公,毒膠囊出來的時候譴責,貪官進去的時候慶祝,哪怕是故作姿態,甚至騙粉騙妞騙讚美,那又如何?
    最後,麵對各種不同的不公,沒人能夠替代你,一切還是得你親自出馬。從有了互聯網開始,隨著每個人的參與,曾經說出大家心裏話的著名公知們被不停拋棄是一個必然的過程,拋棄一些人的名字不代表必須拋棄一個向善的名詞。
    我有一個朋友前幾天就食品安全寫了一條公知範兒的微博,被轉發了一千多次,他非常高興,覺得那些公知也不過如此,他也可以。這就是社會變化的過程。但在這個過程裏,不應該鼓動大家都唾棄公知,而是應該鼓勵大家都成為公知。
    這一代人(2012版)
    我相信這一代人可以見證很多東西,我們今天所經曆的一切,都是頭皮屑。
    我說過不光要殺戮權貴,還要殺戮人民,我唯獨忘記了還需要殺戮的,就是自己。
    殺戮是一個嚴重的詞語,而且一般不用在個體身上。但是有的時候,“自己”並不隻有一個。一個不殺戮自己的人是危險的,哪怕被逼無奈戳了自己一下,也要報複。
    等到開學後,我將要去母校開始我的演講,我想我已經找到了主題,那就是再有七個月,我便三十周歲了。我要告訴我的少年校友,在這一萬多天裏,我的各種錯誤和反思。因為我一直不相信成功學,所以我討厭在機場書店的小電視屏幕裏看人家演講自己是怎麽成功的。成功之道有很多未必能展開的東西,而且你也不能將自己的狗屎運贈送給受眾,所以看著他人如何成功往往無助於自己的成功,但是聽著他人如何失敗也許能避免自己的失敗。
    翻看自己的博客,其實在2011年,我常常陷入一種苦悶之中,就是不知道該寫什麽好,因為我是一個不願意重複的人,好在漢字足夠多,否則我早就厭煩了。剛才我翻回到了2008年,那個年份就像在眼前,有雪災、家樂福、地震、奧運會、三鹿。而在2008年2月5日,也就是四年前的今天,我寫了一篇文章《這一代人》,很多人也許未必注意到。但其實是從這篇文章,我開始了自己真正的雜文旅程。
    所以這個夜晚,我又想起這個題目。我出道的時候叛逆,反抗師長,離開上海,來到北京,就因為不知道聽誰說過,搞文化就要去北京。那個時候的北京還沒有五環,後海還沒有酒吧,所有朋友都還在學校,成年人又都在使用icq和qicq。我舉目無友,孤獨得像隻馬桶搋子,打開電腦又寫不出一個字,因為我的生活積累用完了。
    四年後,我唯獨學會了怎麽把車開好。回到上海,找到高中時候追求的姑娘。不多久,我的同學們都大學畢業了,我們又分手了。曾經有朋友問我,為什麽2006年以前的報紙他看不下去,但到了2006年以後就好多了。我回答他說,因為這一代人畢業了,開始進媒體工作了。遺憾的是,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我的朋友不喜歡看報紙,其實那時候的氣氛更好,報紙自然更好看,也順便啟蒙了我。
    我覺得用十年來界定一代人還是有些狹隘,我以前回答問題也從來不覺得一代人和另一代人之間有什麽明顯的分野,你說我出生於1989年和出生於1991年能有多大區別,無非前者萬一是在某一天生日的話比較敏感,如果混論壇的話難以獲得祝福。但就是這模糊的一代人,70尾,整個80後,90頭,都充滿著希望。他們現在很多都在社會裏不上不下的地方掙紮,人與人之間的爭鬥也隻限於勾心鬥角,但都更加努力,因為社會劇變帶來的暴富機會他們都沒趕上。我少年去北京的時候,一直不屑於和我的同齡人交往,於是交了幾個前輩朋友,雖然人都不錯,但現在發現我身邊的朋友還都是這一代人。所以我相信這一代人可以見證很多東西,我們今天所經曆的一切,都是頭皮屑。
    我很期待這一代人各自擁有了更多權力以後的社會變化。權力改變權力。政府擁有公權力,但其實每一個個體的話語權、具體人權、能力、社會影響力,甚至蒼白無力,都能匯聚成權力。足夠多的後者,就能夠改變公權力。但改變公權力並不是目的,束縛公權力才是。沒有壓力,何來動力?我們目力所及的某些進步也隻是因為科技在進步。到最後,依然隻有權力才能改變權力。
    還是那句話,由什麽東西組成的,往往就是個什麽東西。所以我很好奇這一代人能組成一個什麽東西。當然這不像中國人所鍾愛的刷卡就能提現貨那麽直接,但是我覺得這個國家最光明的轉機也許就在這一代人身上。
    四年以後重新寫這個標題。2008年的那篇雖然寫得不錯,但為了拍馬屁,我拚命埋汰以前那幾代,居然還說這一代人中的笨蛋和王八蛋還沒有浮現。以後每四年寫一次吧,獻給同年代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