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瓶兒榮耀因得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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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蓮不肯:“李大姐,你們自己去吧。我摘了頭,你不知我心裏不耐煩?我現在要睡了,比不得你們心寬閑散。我這兩日,隻有口遊氣兒,黃湯淡水誰嚐著了?我成日睜著臉兒過日子哩!”
    西門慶說道:“怪奴才,你不是好好兒的?哪裏不好?早對我說,我好請太醫生看你。”
    金蓮說:“你不信,教春梅拿過我的鏡子來,等我瞧。這兩日,瘦得還像個人模樣麽?”春梅真的把鏡子遞在金蓮手裏。
    西門慶奪過鏡子也照了照,說道:“我怎麽不瘦?”
    金蓮說道:“怎能與你比!每日碗酒塊肉,吃得肥胖胖的,專一隻奈何人。”
    西門慶聽了,不由分說,一屁股挨著她坐在床上,摟過脖子親了個嘴。又伸手進被裏,摸見她還沒脫衣裳,便兩隻手齊插進她腰裏去,說道:“我的兒,真的瘦了些哩。”
    金蓮打著他的手:“怪行貨子,好冷的手,冰得人慌!我沒哄你不?”說著,淚珠順著香腮斷線似地滾落下來。“我的苦惱誰人知道,眼淚打肚裏流罷了。”
    見她這般心酸,西門慶硬是強死強活拉她到瓶兒房內,下了一盤棋,吃了幾杯酒。臨起身,瓶兒見她這樣臉酸,把西門慶推過她這邊歇宿。
    是夜,金蓮緊緊抱住西門慶,恨不得鑽入他腹中,千般貼戀,萬種恩愛,淚揾鮫綃,語言溫順,隻希望從今後漢子天天來歇,日日來住。卻不知西門慶不僅勾搭上王六兒,而且使一百二十兩銀子,替王六兒在獅子街石橋東邊買了所大房子,好自在玩耍。
    看看到了臘月時分,西門慶忙著為東京並府、縣、軍衛、本衛衙門送禮。月娘提醒他,擇個好日子,為孩兒還願打醮。西門慶這才想起在瓶兒生孩子時,自己許下的願心,趕緊著手與玉皇廟吳道官商定,定在正月初九。
    這天,西門慶自去玉皇廟,又有吳大妗子、潘姥姥等堂客女眷來給金蓮做生日。晌午過後,廟裏送來八抬禮物,眾人爭著相看,逗著玩耍。金蓮拿過一個寫有官哥兒法名吳應元的紅紙袋兒,扯出裏麵的經疏看,見西門慶名字下麵同室人吳氏旁邊隻有李氏,再無別人,心中就有幾分不忿,拿與眾人瞧:“你說賊三等兒九格的強人,你說他偏心不偏心?這上頭隻寫著生孩子的,把俺們都不放在數內,都打到贅字號裏去了。”
    孟玉樓問道:“有大姐姐沒有?”
    金蓮說:“沒有大姐姐倒好笑。”
    月娘反不在乎:“也罷了,有了一個,也多是一般。莫不你家有一隊人,也都寫上,惹得道士不笑話麽?”
    金蓮卻不是這麽想:“俺們哪個不是十個月養出來的?誰比誰就差一點兒?”
    這時,瓶兒從前邊抱了官哥兒來受禮。
    孟玉樓說:“拿過道服來,等我替哥哥穿。”於是,瓶兒抱著,玉樓替他戴上道髻兒,套上項牌和兩道索。那孩兒便唬得把眼兒閉著,半日不敢出氣兒。玉樓又把道衣替他穿上。
    吳月娘吩咐瓶兒:“你把這經疏,納個阡張頭兒,親往後邊佛堂中燒了吧。”
    瓶兒把孩子交給玉樓,去後邊佛堂了。
    玉樓抱著逗孩兒,說道:“穿上這衣服,就是個小道士兒。”
    金蓮接過來說道:“什麽小道士兒,倒真像個小太乙兒!”
    月娘聽了,臉色一變,正色厲言地說道:“六姐,你這什麽話?孩子圖個吉利,快休這個樣的。”
    金蓮訕訕的,不再言語了。
    晚夕,眾女眷吃完酒,收了家夥,抬去桌子,圍定月娘請來的兩個姑子,一個王姑子,一個大師父,正中間焚下香,秉著一對蠟燭,聽說因果。一直說到四更天,眾人打熬不住了,月娘才讓兩位師父收拾經卷歇息。
    這夜,月娘和王姑子一炕睡。二人談到生兒育女之事,月娘把自己不小心扭掉孩子的事說了。王姑子答應為月娘向同行薛姑子討生子符藥。月娘自是感激不盡。次日晚夕,王姑子要回庵裏去,留下大師父多住幾天,講道說經,分手時,月娘給了王姑子一兩銀子。
    西門慶因被人攔住吃酒,第二日才回來。到了家,走到書房裏,歪在床上就睡著了。這時,瓶兒和金蓮抱著官哥兒出來,見了月娘,才知西門慶回來了,便帶著這穿了道服的孩兒去書房找尋西門慶。西門慶正臉朝裏睡著,金蓮指著孩子說:“老花子,你好睡也!小道士兒自家來請你了。大媽媽房裏擺下飯,教你吃去,快起來。”
    西門慶鼾睡如雷。
    瓶兒和金蓮一邊一個坐在床上,孩兒放在中間,由他去撥弄。不一會,竟把西門慶弄醒了。西門慶睜開眼一看,官哥兒頭戴銷金道髻兒,身穿小道衣兒,項圍符索,扶在自己身上,頓時眉開眼笑,連忙抱在杯裏,與兒子親嘴。
    金蓮說道:“你好幹淨嘴頭子!小道士吳應元,你噦他一口,你說:昨日在哪裏使牛耕地來,今日乏困得你這樣,大白日睡覺。昨日讓五媽好等。你這般大膽,竟不來與五媽磕頭祝壽。”
    西門慶解釋道:“昨日醮事散得晚,吳親家又擺桌席,吳大舅、花大哥、應二哥、謝希大都陪席,吃了半夜酒,到現在,酒還在這裏。”西門慶指指胸口,“待會還要往尚舉人家吃酒去。”
    金蓮說道:“你去,晚夕早些兒來家,我等著你哩。”
    瓶兒告訴西門慶:“他大媽媽擺下飯了,又做了些酸筍湯,請你吃飯去。”
    西門慶聽言,起身說道:“飯不大想吃,先喝些湯吧。”三人帶著孩子一同往後邊去了。
    到了晚夕,金蓮梳妝起來,把髻摘了,打了個盤頭摣髻;把臉搽得雪白,抹得嘴唇兒鮮紅;戴著兩個金燈籠墜子,貼著三個八麵花兒,帶著紫銷金箍兒;尋了一套大紅織金襖兒,下著翠藍緞子裙,裝個丫頭,哄月娘眾人耍子。先是把瓶兒笑得前仰後合,又被陳經濟看見,一道去哄月娘,月娘還真信是西門慶又買了個年歲大的丫頭。李嬌兒、孟玉樓也給逗樂了。不一會,西門慶到了,進入房內坐下。
    玉樓告訴西門慶:“今日薛嫂兒轎子送人家一個二十歲丫頭來,說是你教她送來,要她。你也這大年紀,前程也在身上,還幹這勾當。”
    西門慶笑道:“哪有此事?你信那老淫婦哄你?”
    玉樓正經地說道:“你問大姐姐,丫頭也領在這裏,不信,自己瞧瞧。”
    月娘不言語。
    玉樓叫玉簫:“你去把那新來的丫頭拉來見你爹。”
    玉簫忍不住,掩著笑嘴,出去轉了個身,回道:“她不肯來。”
    玉樓生著氣說:“等我去拉。大膽奴才,也是個不聽指教的。”
    等拉了進來,西門慶在燈光下睜眼觀看了好一會,才知是潘金蓮,樂了。
    月娘告訴西門慶:“今日喬親家那裏使喬通送了六個帖兒來,請俺們去吃看燈酒。咱們到明日,不先送些禮兒去?”
    西門慶看過帖兒,吩咐明早教來興兒送禮,過幾日,也請喬大戶娘子,並周守備娘子、荊都監娘子、夏大人娘子。
    這夜,西門慶見金蓮裝扮丫頭,顏色動人,酒飯後來到金蓮房中。金蓮早已備好果菜美酒,二人摟在一處,遞酒取起去喬家沒件好當眼的衣裳。西門慶答應每人趕製兩三件。金蓮心喜,吩咐春梅撤去酒菜,雙雙上床,整狂樂了半夜。
    次日,西門慶從衙門中回來,開了箱櫃,取出南邊織造的夾板羅緞尺頭來,吩咐小廝請來裁縫,為眾妻妾製造衣服,兩日完工。
    到十二日,喬家使人來請,月娘眾人已是煥然一新,加上吳大妗子,六頂轎子出門,奶子如意兒抱著官哥,來興媳婦惠秀伏侍疊衣服,又是兩頂小轎。隻留下孫雪娥看家。
    到了喬大戶家,已有好幾位女眷在坐,互相見麵行禮稱呼。擺開桌席,兩個唱的在旁彈唱,廚役上來湯飯,一道一道菜往上端,月娘賞錢不迭。遞了幾回酒,月娘下來往後房換衣服、勻臉去,孟玉樓也跟下來。到了喬大戶娘子臥房中,隻見奶子如意兒看守著官哥兒,在炕上鋪著小褥子躺著。喬家新生的長姐,也在旁邊臥著,兩小兒你打我我打你玩耍得高興。
    月娘和玉樓喜歡得要不得,月娘說道:“他兩個倒好像兩口兒。”
    正巧,吳大妗子進來,月娘說道:“大妗子,你來瞧瞧,像不像小兩口兒。”
    大妗子看著也樂了:“像,像。孩兒們在炕上張手蹬腳,小姻緣一對兒玩得好哩。”
    這時,喬大戶娘子和眾堂客多進房來。
    吳大妗子說:“喬親家,你瞧多好的一對小兩口。”
    喬大戶娘子笑而不語。
    孟玉樓拉著瓶兒說道:“李大姐,你說話呀。”
    瓶兒也是笑而不語。
    吳大妗子又說了:“喬親家不依,我就惱了。”
    堂客中的尚舉人娘子說話了:“難為吳親家厚情,喬親家你休謙辭了。”又問道:“你家長姐去年十一月生的?”
    喬大戶娘子點點頭。
    月娘說:“我家小兒六月二十三日生的,大五個月,正是兩口兒。”
    眾人不由分說,把喬大戶娘子和月娘、瓶兒拉到前廳,兩家割了衫襟,又去對喬大戶說了,拿出果盒、三段紅來遞酒。月娘吩咐玳安、琴童快往家中去對西門慶說了,立即抬來兩壇酒、三匹緞子、紅綠板兒絨金絲花、四個螺鈿大果盒。兩家席前掛紅吃酒,眾堂客為吳月娘、喬大戶娘子、李瓶兒三人都簪了花,相互拜了,重新安席,坐下飲酒,眾堂客此時的話頭又更多了。約吃到一更時分,月娘眾人方才拜謝回家。
    月娘說道:“親家,明日好歹下降寒舍來坐坐。”
    喬大戶娘子道:“親家盛情,改日望親家去吧。”
    月娘忙說道:“好親家,千萬莫見外。”又教大妗子留下:“你今日不去,明日同喬親家一搭兒裏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