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章 唯有你懂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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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是稍稍滯留片刻,其實影響不了什麽的,也妨礙不了誰。若是換成以前的謝綰歌,不會這麽不近人情的。
隻是如今,眼見著這鬼魂被自己逼急了,謝綰歌仍舊無動於衷。隻眼睜睜望著那鬼魂從一縷殘魂模樣漸漸變得凶惡。
本來在這種時候,是很容易將那鬼魂聚起的怨氣化解掉的,然而謝綰歌不但沒有,還在這種關鍵時候又添了一把火。
隨著陣法的撤去,那老太太便慢慢看不見那鬼魂了,滄桑的麵容上盡是慌亂,“老爺?老爺!你不要再丟下我了……不要……”
那鬼魂明明就站在老太太身邊,可是如論他如何努力,老太太都聽不見他看不見他,越哭越是傷心,徹底癱倒在地上,任憑眾人如何扶,都扶不起來。
張越看著自家奶奶傷心,便朝謝綰歌行了大禮,“望高人可憐老人家一片癡心,再讓他們見見吧,至少好好道個別都好呀。”
謝綰歌不答話,但態度卻擺的很明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老太太見此,哭得愈發難過,但畢竟年事已高,這般傷心,身體也是吃不消的,還真一口氣沒上來,昏了過去。
鬼魂就這般旁觀著一切,束手無策,他想勸慰妻子幾句,對方卻什麽都聽不到,那副當家夫人的樣子也消失不見。方才團圓的那一絲喜悅再不見了,如今留給鬼魂的是無盡的憤怒與無助。
若是他從未與自家夫人團聚,或許自家夫人早已習慣了他不在的日子,可如今,他們人鬼殊途都能再見,隻教老太太明明已經平靜下去的心又波瀾了起來。他們連一個道別都未曾好好說過,就又一次分離了。
若相見隻是為了這樣又一次匆忙離別,徒添傷感,若連好好道別都無法實現,又何必讓他們再見呢,何必再在他們傷疤上劃上一刀呢?
謝綰歌點的這把火,直燒得那鬼魂沒有半分回轉的餘地,徹底朝著厲鬼的方向轉變。
旁觀著一切的天道突的生出了興致,他便是最愛看這樣不近人情的畫麵了。
那鬼魂漸漸化作厲鬼,周身怨氣縈繞,身形也顯現了出來,即便是凡胎肉眼,也能看得真切。
老太太在一家人七手八腳的救治之下悠悠轉醒,隻是方一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便見著自己的夫婿變成了厲鬼。那老太太掙紮著想要爬起來。雖然她不太懂神鬼之事,但是厲鬼她還是知道的,若是變成了厲鬼,那便沒有了再入輪回的機會了。
更何況……
這裏還有這樣一個不近人情的天師,又怎會不將她夫婿打得魂飛魄散?
老太太心中焦急,再顧不得還能不能相見了,亦顧不得可不可以道別了。一心隻想讓自家夫婿清醒過來,隻要他能如輪回,她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厲鬼叫囂著,朝著謝綰歌撲來,一隻腳卻驀地被抱住了。
那老太太也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力氣,掙脫了眾人,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厲鬼的腳,苦苦哀求,“老爺,不要,不能啊。”
對麵的那可是專治鬼怪的天師,她家老爺若是真的與她動上手,便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了。
那厲鬼雖然意識已經失去了大半,看起來凶惡得很,卻在低頭看到老太太的時候,眼中閃過諸多情緒,隻任由那老太太抱住他的腿,甚至連動都不敢怎麽動了。
她已經老了,他隨便的一個動作,便可能要了她半條命啊。
連天道都以為這場鬧劇要這般收場的時候,厲鬼抬頭,與謝綰歌正巧四目相對,情況便失控了。
厲鬼狠狠將腳從老太太手中抽出來,老太太“哎喲”一聲,他也隻是轉頭望了望,又朝著謝綰歌撲去。
實力的懸殊,那厲鬼對謝綰歌的攻擊毫無章法,將各種能用上的方法都用上了,甚至想要撕咬謝綰歌。
謝綰歌望著厲鬼的眼神幽深,看不清情緒,但手上招招都不留情麵,天道甚至能看出來謝綰歌幾次差點將那厲鬼魂魄都震碎了,而謝綰歌臉上依舊沒有一點表情。
她原本,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天道為自己腦海中閃過的這個念頭煩躁地蹙了眉。
他有時候真不知道那隻是景遷留在軀殼中的本能反應,還是景遷的元神並沒有徹底陷入休眠。
這讓他很煩躁。
他設計讓景遷低估了他,大意的將他放進自己軀殼之中,可是他發現自己也低估了景遷。
有時候這具軀殼的反應,甚至在他之前。
謝綰歌每一招都未使出全部力道,但對那鬼魂來說也是夠受的了。眼看著謝綰歌再一招便會將那厲鬼打得魂飛魄散,天道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而與此同時,那邊老太太也掙紮著起來,從背後抱住了厲鬼。
若是方才謝綰歌那一招放出去,傷的,便不止是那厲鬼了。
“好了。”天道最終蹦出這兩字以後,手像是觸電了一般收了回去。而謝綰歌微微偏頭,便看到天道眼中,稍縱即逝的疑惑。
即便是如此簡單的兩個字,謝綰歌還是輕易便聽出來這是景遷的語氣,內心早已狂喜,而麵上卻仍僵著一張臉斜睨著天道。
“怎麽?天道也會有看不過去的時候?”
這是她早早便已經想好的台詞,即便她聽到了真真正正屬於景遷的聲音,卻也要表現得毫無察覺一般,繼續與天道互相嘲諷。
然而天道早已掩飾住了方才那縷疑惑,而是十分輕視地望著謝綰歌道:“我隻是懶得看這鬧劇了,不過是你在幻境中自導自演的一幕,有什麽意思。若是換做現實,你又怎麽可能做到這般。”
“哦,對了,差點忘記了,正是因為你做不到這般不近人情,這副軀殼現在才會屬於我呀。”天道譏笑著補充到。
話音將落,張家的宅院便消失不見了,無論是厲鬼,老太,還是那些張家人,都消失了,四周變得一片漆黑。
對於謝綰歌來說,她這出戲想要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出戲便可以不需要再進行下去了。她也正好可以假裝被天道說破,演不下去了。tqr1
兩人周圍的幻境,已經老老實實變回了它該有的樣子。
謝綰歌當時也是拚了,若天道後來沒有伸手來拉她,若是眼睜睜望著謝綰歌演這鬧劇。
或許連謝綰歌自己都不清楚,到時候劇情該如何發展下去。
“以後不用再給我看這些東西了,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天道表現出了一絲不耐煩的情緒,“既然已經被看破,我們可以從這冥想世界中離開了吧。”
天道明明不需要問謝綰歌的,冥想世界困不住他才是。可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問謝綰歌,沒有生出哪怕一點,其他的麻煩。
謝綰歌約莫是已經習慣了天道的說話方式,沒有反駁,也絲毫沒有打算聽進去。
她現在不過是才開了個頭,她想要的,還遠遠未達到呢。
或許方才那一幕故事在天道眼中不過是一出鬧劇,但謝綰歌本就不是為了它而準備的。她想要給其看的對象,是景遷,確切的說,是景遷的元神。
無論是通過如今這軀殼的雙眼,讓景遷的元神感知到這一切,還是其他什麽她不太懂的方式。
但隻要景遷看見了,那些個幻境的設計,便是成功了的。
正是因為天道對這一類場景見得太多了,就更容易忽視謝綰歌隱藏在其中的諸多細節。那是隻有深愛著她,而有這般了解她的景遷才會注意到的東西。
她隻是用那老太太與那魂魄的事情,半是提醒半是威脅著景遷,讓景遷想起之前多次她沮喪時候失控的模樣,也讓景遷真的意識到自己對謝綰歌的重要性,他便好像是謝綰歌的藥,抑製她心魔的藥。
若是他真的徹底不在了,讓謝綰歌半分希望都感覺不到了。或許謝綰歌便會想那老太太一般傷心欲死,也會像那魂魄一般,衍生心魔,被心魔操控。
這樣的表達方式太過於含蓄,太過於不明顯,但謝綰歌知道景遷若是按照預想中那樣,見到了那般場景,他便能夠從其中咂出這層意思來。
謝綰歌確實不是那樣鐵石心腸不近人情的人,可是為了表現出來那樣的效果,她不得不那樣做。即便那不過是個幻境,所發生的一切都算不得真,那般作為也讓謝綰歌有一種逼迫自己的錯覺。
所以在景遷輕輕說出那句“好了”的時候,謝綰歌心中壓的那塊重石頭真的就被撬了起來了,謝綰歌被壓迫的小心靈也有了一絲解壓之後的輕鬆。這兩個字包含了諸多意思,自然其中最最淺顯的,便是讓謝綰歌不需要再這般為難自己了。
因為她知道景遷,單單是那兩個字,便已經說明,景遷輕鬆攝取到了謝綰歌想要表達的意思,也做出了及時而合理的反應。
機不可失,她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為此,世界所有地方,都不再能成為她的禁地。
周圍環境慢慢顯現,是已經成了廢墟之後的蒼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