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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鴻燁這次的探望，蘇小小心裏舒坦了。
    以至於曲文靜端著一碗粥進來的時候，都被一個人傻樂著的蘇小小給嚇了一跳。
    “這是怎麽了，笑什麽呢？”
    蘇小小忙正了顏色：“沒，沒什麽。”
    “以為又發了燒了，喝粥吧，有些涼了，早早的孫嬤嬤就吩咐人給你熬上了，你一直不醒，粥就涼了，我剛用小鍋熱了一下，怕燙你嘴，結果沒熱起來，你嚐嚐，太涼了我再去熱一下。”
    蘇小小這會兒有口吃的都行，還管的上什麽熱的冷的。
    “不怕不怕。”接過粥，蘇小小一股腦兒往下灌，喝的一大口甚是滿足，才想起一個事兒，“你說是孫嬤嬤吩咐人熬的？”
    “可不是，你不知道，她麵上嚴苛，其實骨子裏也不壞，昨兒一頓折騰，把你折騰的發了燒，想來你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在慕容夫人和晉王那都不好交代，所以許了你三天的假，還讓人緊著好的食材給你熬粥，你粥裏的紅棗，可算得上貢品了。”
    蘇小小看一眼，也沒瞧出來這哪像貢品了，見過拳頭大的新疆大紅棗，這碗裏的小紅棗根本起不了眼。
    不過，想來在嫁接技術和農耕技術還沒這麽發達的古代，這也算得上是好東西。
    她撈了一顆塞進嘴裏，吃的津津有味：“挺甜的，你喝不喝？”
    曲文靜到一邊坐下，拿了針線包開始繡花：“不了，我不餓，你腿疼嗎？疼了我叫太醫過來看看，晉王吩咐的，那些人不敢怠慢你。”
    “疼也沒法子，反正看了無非也就是敷點藥膏，我忍得了。”
    曲文靜柔聲一笑：“有時候真覺得你與這個皇宮格格不入，與這裏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我當你是誇我了。”
    蘇小小一麵喝粥，一麵道。
    曲文靜頭也不抬：“自是誇你，小小，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人，分明晉王那般喜歡你，你卻要委屈自己進宮做個小宮女。”
    “我可不是來當小宮女的。”蘇小小語氣很大，“要真是來當小宮女我就不來了，等我進了壽膳房，我就有機會接觸到最豐富的食材，切磋到最厲害的廚子。”
    “知道你有夢想，真羨慕你。”曲文靜忽然停下了手，目光有些哀婉的看著窗外的那方藍天，“如我，就隻能在這掖庭宮中，歲歲年年，年年歲歲，枯度歲月了。”
    蘇小小瞧著這樣的曲文靜，就甚是同情。
    想到昨兒拜托過鴻煊的事情，想來他應該能辦妥的，不過她也不敢把話講滿了，於是隻是笑道：“你放心，終有一日，你會飛出這掖庭宮的。”
    曲文靜輕笑，當蘇小小是在安慰她，低頭繼續繡花。
    蘇小小看了她繡的花樣子，幾分羨慕：“手可真巧，一隻小鹿繡的活了似的。”
    “嗬，也比不上你的手，有機會真想嚐嚐你做的菜。”
    “會有的。”
    蘇小小爽朗笑道。
    曲文靜也抬手微笑。
    窗外的陽光，明媚燦爛，院子裏的玉蘭花開的正好。
    *
    三日後，掖庭宮。
    蘇小小的小腿下地已是沒了問題，接下來就是繼續百無聊賴的和一群新宮女跟著孫嬤嬤學規矩。
    孫嬤嬤對她的態度有些奇怪，雖表麵上看上去依舊嚴格，可是嚴格中總偷著一股敬畏。
    蘇小小想，可能是鴻煊對孫嬤嬤施壓了。
    也好，至少不用挨藤條，對於這不人道的懲罰方式，蘇小小覺得堅決應該取締。
    當然，她也是個說不上話的人。
    她就老老實實過她的日子，安安分分學她的規矩。
    進宮第五十天的時候，她畢業了，哦，不，是學成出師了。
    這跪，坐，行，站，樣樣練的有木有樣。
    說話的樣兒，吃飯的樣兒，笑的樣兒，也都是嚴格按著宮裏頭的來。
    孫嬤嬤給她頒了一卷文書，又有太監過來扯著尖嗓子對她囑咐了幾句，孫嬤嬤就告訴她明兒晚上，她就可以去壽膳房，從此是太後的人了，住也住慈寧宮裏，會有人給她安排。
    她倒是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喜的當然是終於可以下廚了，憂的是她一走就怕賈麗麗又把曲文靜給趕回下等房。
    當時以為沐鴻煊辦事牢靠，沒想到這好些日子過去了，沐鴻煊那連個動靜都沒有。
    眼瞧著她都要走了，她心裏頭記掛著曲文靜，放心不下。
    她放心不下曲文靜，曲文靜也放心不下她，她還沒走呢，曲文靜就婆婆媽媽的叮嚀了她一堆，還把太後身邊的宮女的脾性挨個和蘇小小說了遍，蘇小小老感動。
    分別即在眼前，臨行前一個晚上，卻出了意外。
    這挨第二頓鞭子發燒混沌時候，蘇小小說看到了一個下巴帶痣的女人領著一群人進來，曲文靜給她說這是不祥之兆，以前見過這樣景象的人都淹死了。
    當時蘇小小不以為意，隻是這一夜，蘇小小卻過的極是不安穩。
    前半夜，她隱約聽到了門外有動靜。
    然後，房間裏似乎飄了一些怪異的香氣進來，她腦袋就混沌了。
    混混沌沌的，蘇小小就聽到房門開了，兩個黑影悉悉索索過來，她神誌還沒完全喪失，隻是開口想喊一點力氣都沒有。
    就感覺兩個黑影衝著她過來，扛起她就走。
    她掙紮，也是綿軟的沒半點力氣，隻虛弱的問了一句：“是誰，放我下來。”
    “蘇小小，你的死期到了，跟我們走吧。”
    前頭抬著她的人，陰測測的聲音，伴隨著幾分嘶啞。
    蘇小小腦袋嗡一下，隻覺得後脊梁骨發麻。
    “別，別裝神弄鬼，放我，放我下來，文靜，文靜。”
    她喊不出聲，聲音低如蚊呐。
    就見兩個人中一個嘲笑一聲：“閻王要你現在死，曲文靜也救不了你。”
    蘇小小一怔，嘲笑，就算真是牛頭馬麵索命，也不大對勁啊，這兩人不說打扮的和宮女一樣，就怎麽對她說話都帶著敵意和嘲諷的，這牛頭馬麵還擺官架子的啊。
    可惜，她頭暈，暈沉沉的都沒法思考。
    人已經給抬到了院子裏，徑自走向那口井。
    她猛然想起了大半月前曲文靜和自己說的那些話，頓是汗毛森森。
    她感覺得到，她們是背著她往井裏去。
    果不其然。
    到了井邊，她被放了下來，這時候的她，已經昏迷的隻剩下最後一點意識，企圖掙紮，根本是徒勞，就感覺到自己被用力一塞，噗通進了井裏。
    這王八蛋給她倒栽蔥進來，她醉眼口鼻灌了大量水，一個接一個的吃酸鼻子，倒是清醒了。
    想要扒著井壁把自己蹭上來，可雙腳給人死死按著，她激烈掙紮，心裏頭明白了，根本沒什麽惡鬼索命，惡鬼用得著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嗎？
    根本是有人借著那個惡鬼傳說，故意要弄死她。
    可她明白的太晚了，也該說人家布置的太周全了， 迷香一用，把她往井裏一塞，到時候曲文靜出來告訴大家蘇小小看到過帶痣的女人，誰都會相信這是掖庭宮又鬧鬼了。
    蘇小小隻覺得嗚呼哀哉，這次命要休已，卻陡然雙腳一輕，整個人被倒拎了起來。
    腦袋冒出水麵的那刻，她嗆的啊，就差把肺給咳出來了。
    繼而就是大口大口的貪婪的呼吸空氣，身子，也被人抱正過來，雙腳立了地。
    迷藥效果被這一折騰去了大半，她直接可以看清楚地上躺著兩個人，就是兩人一動不動，不曉得死了活著，儼然是剛剛抬她出來的兩人。
    而她邊上，還站著一人。
    她瞧了一眼，震驚的說不上話來。
    “郝，郝，郝……”
    “別說話，回房去，今晚的事情，當作沒發生過。”
    多久沒見了，蘇小小沒想到會在皇宮裏遇見郝連雲錦。
    他依舊是老樣子，玉樹臨風，翩然若仙，隻是這會兒，眼睛裏帶著幾分殺氣，讓蘇小小發怵。
    “她，她們死了嗎？”
    “死的不會隻有她們，設計你的人，也得死，記住，這件事你不清楚，回去換身衣裳繼續睡。”
    蘇小小被嚇到了，這鬧出了人命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可見，郝連雲錦要麽不發怒，發怒起來就是一隻可怕的野獸。
    但是蘇小小是有良心分好壞的，她知道郝連雲錦都是為了她。
    “謝謝你，郝連大哥，沒有你我可能真死了。”
    “趕緊回去，仔細著涼了。”
    “哦。”
    蘇小小總覺得他急著趕走她，她雖然也很想敘敘舊嘮嘮嗑，可是這腳邊杵著兩死人呢，她心裏也發毛啊。
    於是乖乖聽話，趕緊回房。
    被下了迷藥的文靜睡的依舊香甜，蘇小小趕緊把衣裳都給換下，躺回被窩卻哪裏睡得著。
    須臾，就聽見外頭響起了抓刺客的聲音，蘇小小更是心驚，幾乎要跳起來。
    她也不敢出去，郝連雲錦囑咐過讓她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她隻能扒著門縫看，門外亂七八糟糟的，侍衛，火把把整個院子點的亮堂，兩個宮女的屍體就躺在水井邊上，蘇小小咽了咽口水，看了一圈沒發現郝連雲錦，想來他也不會那麽容易被抓住，她回到了床上，依舊輾轉難眠。
    好容易熬到天亮，曲文靜這一夜睡的香甜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睜開眼睛還很是惺忪，好奇問：“外頭怎麽了，怎麽鬧哄哄的。”
    “死了人。”蘇小小繃著一根弦，終於能有個說話的人，放鬆了一些。
    曲文靜卻是嚇了一大跳：“死人了？”
    “對啊，死人了，你別出去，死的挺慘的，整個脖子都給擰斷了。”
    當然，蘇小小也沒敢去看，就是聽外頭亂糟糟的聲音說的。
    曲文靜一怔，半晌才平靜下來：“那我們在這呆著吧。”
    “恩。”
    兩人也不敢出去，在房間裏待到了下午，慈寧宮的公公就過來帶蘇小小了。
    蘇小小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到走了也沒敢告訴曲文靜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是信不過曲文靜，而是怕曲文靜太擔心。
    掖庭宮，終於可以走了，蘇小小卻在經曆了昨晚之事後，對曲文靜更是牽腸掛肚。
    這宮裏處處都是陰謀和危險，她雖然知道沒有她在的日子曲文靜也就這麽過了，可關鍵是現在她出現過了，有人要殺她，保不齊這人因為曲文靜和她關係好，要連帶著對曲文靜不利。
    不行，她下次看到沐鴻煊，非要問問他怎麽辦事的。
    不管怎樣，她還是得跟著慈寧宮的公公走了，臨行前，曲文靜送了她一方繡帕，帕子上繡著一枝臘梅，手工精湛，蘇小小很喜歡。
    惜別之後，蘇小小去了慈寧宮報道。
    待過了掖庭宮就知道慈寧宮是個什麽樣的寶地了。
    首先，房間。
    伺候太後的果然是不一樣，難怪掖庭宮的宮女們擠破頭都想到慈寧宮來當差。
    這慈寧宮的宮女房間和掖庭宮一筆，簡直是小標間和總統套房的區別啊。
    蘇小小一個壽膳房的廚子，也被安排了一個獨立房間，按的是太後麵前二等宮女的待遇，這關係戶果然是關係戶，皇後說過話的，將軍夫人的幹妹妹，慈寧宮的管事太監就不敢怠慢她。
    安頓好了，就有一個中年男人來領她，也是個太監，不過比起之前從掖庭宮來帶他的太監，要和善多了。
    聊天之中蘇小小才知道，這是壽膳房的庖長，叫黃小福，蘇小小管他叫黃師傅。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的，到了壽膳房，托他的福，蘇小小大約知道了壽膳房是個什麽規格配置。
    庖長有兩個，輪班製，下頭有專門負責糕點庖丁，有專門負責涼菜的庖丁，有專門負責燒烤的庖丁，有專門負責煲湯的庖丁，反正就是五花八門各個類別都有，可見太後娘娘吃的多精致。
    蘇小小的名氣在壽膳房早早傳開了，黃師傅不虧待她，直接給了她一個小總管的位置，負責所有膳食類。
    蘇小小拿叫個感恩啊，在宮裏頭呆的久了她就知道，這不是個憑本事吃飯的地方，這地方你得憑你的官職吃飯，就如孫嬤嬤，也不過就是個嚴肅的老太婆，可就因為當了管事嬤嬤，這藤條想往誰身上招呼就往誰身上招呼。
    如今白得了一個職位，她也不是用來訓人耍威風的，至少以後在這壽膳房裏能和她耍威風的就隻有頭上兩位庖長了吧。
    黃師傅不用說，好人一枚，另一個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