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你不要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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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風淡雲輕,薑蜜聽的觸目驚心。
依稀間,她記起,江家人曾經耳提麵命,提醒江深白天生體弱,心髒存在殘缺。
放在普通人家,可能一早夭折。
江家一直精心照顧,才活到了現在。
所以,她必須保證,對著江深白的時候,盡量保持安靜,不能隨意發脾氣。
而且,他不能勞累,盡量不要出門。
最重要一點,就是不能受刺激!
“可是你的咳血,是因為我……對嗎?因為我,你受了刺激,才……”
“不是你的責任,何必攬在身上。”
淡淡打斷女孩的猜測,江深白掐了掐眉眼,緩解一些倦怠。
的確,薑蜜的事請,讓他的情緒起了波瀾。
隻可惜,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早已開始腐朽。
“薑蜜,江家人有一點,沒有告訴過你。”
驀地,他再一開口,嗓音涔出涼薄。
彼時,薑蜜無心關注,他的稱呼是江家人,極盡陌生,疏離,冷淡。
她隻是下意識一接:“什麽?”
“醫生一早說過,我活不過三十歲。”
寥寥一語,徹底嚇住了薑蜜,桃花明眸一僵,久久無法言語。
“所以,和你無關,懂嗎?”
若非必要,江深白不會提及這一點。
他知道,她是個心軟的孩子,少不了擔心,害怕,心疼。
原本,他不打算說的。
隻不過,江深白漫不經心想著,生命所剩無幾,隨時人死燈滅。
這世上,沒什麽人事物,能夠讓他留戀。
偏偏,他隨手選了妻子,再怎麽有名無實,卻也有些特殊。
瞞著她,沒什麽意義。
倒不如,就這麽告訴她,然後……看著她,為了自己傷心,難過,擔憂。
最好過,寂寞地死去。
“江深白,你在說什麽啊?什麽活不過三十歲!你是不是故意嚇我的……”
終於,薑蜜稍稍回神,語氣頗為急促。
待著發現男人,一臉平靜無瀾,找不出玩笑的痕跡。
心口一涼,薑蜜紅了眼圈,握起他的雙手:“江深白,你再嚇我,我會生氣的!我真會生氣的……”
睨著她色厲內荏,江深白有些無奈,語氣微微一緩:“薑小姐,是人……總會死的。有人老死,有人病死,沒什麽不同——”
話頓,他回憶起什麽,神色一下子幽遠,宛如高山上的白雪:“何況,我活著,不是什麽好事。”
那麽多人,盼著他死,盼的熬幹了心血。
如果不是她,他早該死了的。
偏偏,她這個始作俑者,倒是一無所知。
“江深白,你怎麽這麽想?人死了,什麽都沒了!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不經意,他泛著清霧的眸心,有悲傷一閃即逝。
待著薑蜜認真去看,發現什麽也沒有,仿佛隻是錯覺。
“我這樣的人,都還在活著,你怎麽可以死?不,你不會死的,你會長命百歲……”
前言不搭後語說著,薑蜜又要哭了,淚水“啪嗒——”落個不停,打濕了他的手背。
鴉黑睫毛一垂,江深白瞥著手背上的液體,到底滋生一抹心軟。
“薑小姐,你是水做的嗎?”
他輕聲問著,拿出備用的手帕,擦了擦她的眼角:“別哭了,醜。”
“醜就醜,反正不哭也醜!”
薑蜜隨口一回,仰頭一眨不眨瞅著他:“小白,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會找醫生,找最好的醫生,治療你的心髒的!”
“你啊,真是孩子氣。”
對此,江深白不可置否,語氣一如往昔。
就好像……談論的是天氣,而不是他的生死,渾然不放在心上。
沒有人不怕死,可在這一刻,薑蜜心頭一震。
——江深白,她的丈夫,不怕死!
恍然間,他隨手拂開她,從她身邊走過:“餓麽,先吃飯吧。”
隨著他離去,手心空蕩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薑蜜發現相比以往,江深白有意無意避開肢體觸碰。
原因麽,顯而易見。
形容不出什麽滋味,薑蜜也無心深究。
彼時,他活不過三十歲這點,占據著她的整顆心。
算著年紀,兩人相差九歲。
如今,她已經過了十九,江深白則是二十八歲……換言之,他生命隻剩一年多!
怎麽可能呢?他這樣的人,為什麽病入膏肓!
以往,她一直以為,他就是偏於體弱,沒有過於關注。
渾渾噩噩之間,有什麽刺入腦海,薑蜜一個激靈,望著男人欲言又止:“我不餓,你休息吧,別下廚了。”
“不下廚,回來的路上,和人訂好的。”
說話間,外麵有人敲門,送來一份晚餐。
用餐的時候,薑蜜沒什麽胃口,一再心不在焉。
江深白心髒不舒服,也沒怎麽多吃。
餘光瞥著女孩一臉心事,他幾不可聞一歎:“在想什麽,說說吧。”
聞言,薑蜜拿著筷子在碗裏戳戳戳,腮幫氣鼓鼓的:“小白,我知道了。”
“哦,知道什麽了?”
江深白好整以暇,靜待她的下文。
她喚著,偷覷他一眼又一眼,一點點鼓足勇氣:“我知道,為什麽上次,你改變心意……不和我離婚了。”
說著說著,女孩耷拉著腦袋,像極了失落的寵物,備受主人忽略,隱隱帶著委屈。
不等男人接話,聲音一低再低:“你可憐我,是不是?你覺得,自己活不過三十歲,離不離婚……沒什麽區別。所以,幹脆好人做到底,維持這段婚姻……哎呦!”
話音未落,額頭驟然一通,正是男人手執筷子,不輕不重一敲。
捂著額頭,薑蜜盡量凶巴巴質問:“小白,你為什麽敲我?你是不是惱羞成怒了!”
“你說呢。”
江深白噙著似笑非笑,淡淡地反問。
“肯定是的,覺得我可憐,同情我才不離婚!否則,小白何必委屈自己,選我這麽一個又醜笨,什麽都不會的妻子……”
“薑蜜,不必如此。”
驀地,江深白摩挲著手腕上一直戴著的佛珠,打斷女孩的自我貶低。
他冷若深淵的眼睛,直直望進她的心底:“我的病,我自己清楚,一早就有準備。”
薑蜜一怔,聽著男人剩餘話語,拆穿了她的小心思:“我不難過,你不必擔心,更不必貶低自己討好我。”
說到最後,他尾音上揚輕輕地,流露一許別樣的溫柔:“所以,你也別難過,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