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帝王篇,愛成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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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步走在冰冷黑漆的走廊上,他似乎感覺自己已經走了一輩子那麽久的時間,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狼狽的在黑暗中跌跌撞撞,那種狼狽與憤怒在胸口集成了一張無形的網,將自己的心與所有的思維都栓在了一起,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荒唐與失敗,他一步一步的走著,那條再熟悉不過的‘長生殿’,在他的心裏頓時變成了地獄……
熟悉的燈火搖曳在門上,昭示著深夜的淒涼,隻是這種淒涼不止在大殿內,也聚集在他的心頭,伸手,猛的推開那扇門,砰的一聲關上,將手中撿起的那塊自己親手雕刻的鳳尾象牙梳狠狠的摔在地上,而後衝到床闈前,一把掀開明黃鑼帳,將佯裝睡熟的她扯起,失了所有冷靜,卻又拚命壓抑著自己,低沉的喘息道:“為什麽不衝進去……”
她望著他,眼中沒有絲毫懼怕,可是他卻能從那雙清澈的瞳孔中看到映照著猙獰的自己,他此刻是猙獰的,因為他已經氣瘋了,可是她卻突然笑起來,那笑無力滄桑,像是比他更痛苦一般,聲音帶著諷刺的道:“皇上指哪裏?”,而後竟伸出手抵在他的心口處,滿是苦楚的道:“是這裏?還是那裏……”,她將手突然又指向門外……
她的眼神像天空漂浮的流雲一樣,讓他看得見摸不著,卻又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刻意的疏離,冷笑,心痛的將她的身子狠狠的摟進懷中,即使他恨她,卻還是怕她真的會如天空流雲一樣從他的眼前消失,可是卻又忍不住想傷害她:“心裏難過嗎?朕剛才吻了她……”
他看著眼淚從她的眼中滑落,可是她卻若無其事的笑著對他說:“皇上原本就吻過很多女人……”
吻過很多女人……他的心如萬箭穿過,痛得麻木,憤怒,恥辱,痛恨,那些所有的情緒一下子都湧進了他的心頭,堵住了自己想清醒的思緒,他紅了眼,在不顧及什麽的猛的掐住她的下鄂,吞沒了她的紅唇……
鹹澀的血腥溢滿了他的唇齒,這不是他第一次嚐到血腥的味道,但卻是第一次嚐到這麽苦澀的血腥味,放開她時,他冷冷的笑著,舔著她唇上的血跡,心頭的窒痛讓他不想再與她玩這場永遠都沒有結局的遊戲……
他抓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一根根的掰開她的指頭,讓她抓緊他的衣裳,而後猛的扯下自己上半身的衣裳,痛苦的道:“明月,你知道朕在知道你的名字叫明月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而後緩緩的靠近她的耳邊,咬牙的道:“朕在想,是不是命運附屬在朕身上的詛咒可以解開了,是不是如月當真用了那張太祖用來封住明月貴妃積怨的符咒引來了解除魔咒的人,讓朕解脫了無愛的魔障……”
她怔住,神色驚駭的望著他,或許是她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將所有的一切都挑明,他痛心的望著他的表情,不禁閉上雙眼,握去她纖細的手,狠狠的捶打在自己的泛著灼熱疼痛的左胸膛,咬牙切齒的道:“可是你沒有解除朕身上的魔障,在朕丟了自己的心之後依舊讓朕隻能依附著如月生存,你騙了朕……”
說到這麽多年來,自己最痛苦的事,他猛的揮掌劈開了一旁的桌案,將所有的奏章全都掃落在地……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已不打算再奢求能挽回什麽,更不會再相信她曾經所謂的愛情,所有的一切會發展到今天的這個局麵,都是因為他的癡心妄想,閉上雙眸,他猛的撕開了自己的衣裳,將昔日的罪孽赤。露的展現在她的麵前……
搖曳不定的燭火中,他看到她僵硬的神情,他知道這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可思義,他看著她的神情一點點的變化,甚至不敢置信的上前,伸出手想觸摸他這塊被下了詛咒的印記,可是他卻忍無可忍的在她觸及之時煩躁的揮退……
他將一切都挑明了,那麽從此以後他們便不用再以假麵具相對,雖然他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的場景,可是他知道,他的痛苦永遠都不會再消失,如果可以回到當初,他寧願一輩子承受這撕心的心疾,也不要遇見她,愛上她,被這比心疾更痛的痛苦占滿……
閃電劃破長空,像是無情嘲笑他昔日的自負與今日的卑微,他眸光緊緊鎖住她嬌小而不知所措的神色,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冷笑道:“看到朕的狼狽,很得意是麽?……朕還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而後他絕望的望著她,聲音極輕的道:“符咒上說,倘若心口有龍形標記的男子,他的心裏沒有那個身上具有鳳印標記的女人,就會心髒衰竭死……”
她被嚇住,卻是不住的後退,不明所以卻又害怕的向後退去……
她不明白,她當然不會明白……他癲狂的大笑起來,帶著這二時幾年來所有的悲涼與苦楚,握緊拳頭凝視著她眼中的茫然驚恐,指著自己猙獰的胸口:“你知道為什麽朕會長這個東西麽?你知道朕為什麽非娶如月不可麽?你知道朕的罪孽有多深重麽……”,而後如同回到了那日的痛苦與無助的道:“因為朕在十六歲那年被一個黑影帶進了皇陵,看到了太祖貴妃的畫像,然後竟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她……”
愛上‘那人’,或許那是愛,至少在遇見她之前,他從來都不曾對任何一個人產生那樣強烈的震撼,他被‘她’的那雙清澈卻又看不見任何情緒的雙眸吸引,被那種神秘飄渺卻又怎麽都抓不住的感覺栓住,以至於在身後的十多年中,他一直都無法忘卻‘她’的容貌與那雙別具靈慧的眸子,直到……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她的神色頓時蒼白,在雷電閃爍的瞬間,驚恐萬狀的神色毫無遮掩,她搖首,不知道是在害怕還是不願接受他的話,或者是因為無法理解而迷茫,他笑,忘卻是那笑是冷的還是悲淒的,他望著她,繼續道:“你知道麽?當時朕偷偷的將那副畫藏在朕的水晶棺木內,然後一直站在那裏看著,看著,直到……直到這裏長了這個東西……”,說著,猛的踢翻了一旁的案台……
她的驚恐與害怕越來越明顯,可是他卻已經說得狂亂,十幾年,他一直壓抑這無法啟齒的痛楚,可是今天,他卻對自己最不想告之的訴說,他閉上眼,仰首痛苦再次說道:“後來朕翻閱了所有太祖留下來的東西,知道了曾經關於太祖與明月貴妃的一切,於是朕下令查找身上有鳳形標記的女子,將太祖駕崩前留下的符咒通過聘禮的方式送給她,然後娶進宮,疼她寵她,再想辦法讓奸臣殺了她全家,將她丟進冷宮,讓她無助,讓她不能沒有朕的懷抱,再每一次朕將要將她忘記的時候,朕都會去找她,抱她,告訴她朕愛她,給她希望,卻又一拖三年,讓她無法等下去而不得不用符咒將那個解咒之人招來……”
她像是明白了什麽,麵色蒼白無血,素手緊揪著自己的胸口,一步一步的後退,而他,卻是更加癲狂的衝上前去,雙手扣住她的肩膀,咬牙的一字一句的道:“明月,愛上朕,否則朕殺了你……”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已經將自己的後路全都堵死了,他決然的看著她,望著她眼中驚恐彷徨,將一切燃燒成灰燼……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或許,這句話曾是他笑話世人癡人說夢,可是現在,卻成了他的夢……
這一夜,他依舊無眠,而她,卻是在他的逼迫下,惶惶累極沉睡,他知道,她躺在他懷中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沉靜與依戀,因為她的眼中是滿滿的驚恐與害怕……
這場感情從開始就是一個錯誤,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偏偏將這種錯誤一直延續著,直到發展成了今天這種局麵,愛上她,並不在他當初的預料之內,即便當初被她吸引,承認喜歡她之時,他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所有竟都被這個女人牽拌著……
他曾經想過她吸引他的究竟是什麽,或許,因為她讓他再感覺不到什麽是寂寞,或許,她像一個難解的迷題,讓他沉淪,或許,她身上那種他從來都不曾見過的氣質迷惑了他的雙眼,或許……這是命中注定,無法逃脫的宿劫……
太祖的手紮他翻了無數遍,有些當初難不懂,理不透的文字,在這一件件事情的發生後,漸漸揭開了謎底,原本漸漸知曉這些他該高興,可是他卻是越來越害怕……害怕那些文字曾經的意思被這一件件發生的事情推翻,害怕自己曾經的對那些文字的理解,籌劃的一切全都是一個錯誤,更害怕……她會如來時那般虛無飄渺的消失……
五更天,他起身,眸光失神的望著大殿內,因他的失控而淩亂破碎的狼籍,他不懂她,從來都不懂,可是現在,他竟連自己都不懂了,他向來克製,可是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失控……
閉上眼,一股絕望從他的心頭蔓延全身,他究竟該怎麽辦,他究竟該怎麽做才能讓她愛上自己,為什麽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為什麽會愛上她,為什麽……該死的為什麽……
寢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秦安滿色蒼白的匆匆走進,在看到殿內的淩亂不堪時,嚇得站在原地,連氣都不敢喘,而後在看到他麵色沉定時,才恍惚的道:“皇……皇上……早朝的時辰將至,這……”
他冷笑,眸光動了一下,卻無意中的看到了被他遺落在地上的象牙梳,身子一僵,他起身,走上前勾身撿起,卻清晰的看到了上麵的血跡……
血跡?他的心一冷,這才想起來昨夜自己因為失了理智,竟沒有發現她受了傷,緊握著象牙梳,心頭不知道是痛還是苦澀……
秦安看出了他的心思,忙讓侍女伺候熱水,而他,則是用熱水小心翼翼的將那梳子上的血跡洗去,失神的拿在手中看著,這是他當年親手雕刻的,雖然初衷不明,但是至少它主人了,可是他……
心,又開始泛著撕扯的疼痛,大步走到床邊,望著床榻上依舊沉睡的她,執起她的手,將梳子放在她的手中,可是就在這一刻,那名叫寂寞的東西,都鑽進了他的血管裏……
寂寞……或許所有的人都以為,王者之尊如他,不該有這種感覺,因為他什麽都有了,可是卻沒有人在意過他自幼就習慣著寂寞,可是無論他有多習慣,在遇見她之後,他突然就變得害怕寂寞……
上官忠抄家的奏折已經交上來,他不看也知道必然是歐陽遲親筆擬稿,畢竟現在明月有孕,暮鐵雲不會與他參合在一起,打開奏本,大略的看了一下內容,在瞥見歐陽遲大讚上官婉兒行德賢淑時,不禁冷笑,也不作任何評價,隻粗略的批下‘準卿所奏’四個字後,將奏本往旁側一扔,對秦安道:“將奏本送到軍機處,讓他們即刻處理……”
秦安趕忙上前拿起奏本,道了一聲尊旨,就匆匆離去……
上官婉兒,他早已在第一次明月要致她於死地的時候,就已經舍去了這顆棋子,所以,她的生死已經無關大局,所以,歐陽遲又下錯了注。想到歐陽遲與冷孤雲合謀的計劃,他不禁一聲冷笑,他有時候當真不明白,為什麽冷孤雲偏偏選中歐陽遲這個老匹夫,因為歐陽氏除了幾代身為國仗的榮耀之外,當真就沒出一個有大作為的人……
不過,或許冷孤雲就是看上歐陽遲的這點家世,畢竟,他雖的確是一無是處,卻有曆代傳承的榮耀於一身……
幾日累積的奏本被一一處理完時,又是三更,他站在‘禦書房’內的窗前,望著月光潑灑在整個皇宮內,不知道為什麽,心頭竟升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那種感覺,像是事過境遷……
很害怕麵對她,但是卻又不得不麵對,在回‘唚心宮’的路上,他無數次的想象著她會以什麽樣的神色來麵對他,害怕,憤怒,或者拒之不見……
在想到拒之不見時,他的腳步猛的停下,嚇得秦安差點跌倒,可是他卻想著,她是否會這麽做?如果她當真如此,他是否也該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從此以後就不要再去找她了。可是,他忍得住麽?他不會因為思念她而生疾麽?閉上眼,他握了握藏在大袖中的拳,再次大步上前……
走入大殿,殿內守侯的侍女立刻跪拜,並且稟報說她已入睡,不知道心裏是失望多一點還是慶幸多一點,在沒有理清心頭的那種混亂複雜的感覺時,他就已經推開門跨進了大殿中,但是,見到的卻是她站在門口望著他……
她不是已經睡了麽?刹那間,他有些不知所措,在四目相對時,他鎮定心神的道:“怎麽起來了?”,說著,扯出一抹不知道是尷尬還是違心的淺笑……
她望著他,在見到他的凝固在唇角的笑意時,長睫輕煽著垂下眼瞼,有些混亂的道:“皇上回來了,臣妾還以為……”
“以為什麽……”他麵無表情的將話接下,走進殿內,在秦安將門關上時,不覺閉眸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轉身將她摟進懷中,將下鄂抵在她的額頭上,掩飾的道:“明月,朕今天好累……”,說著,竟有些不敢看她的將她抱起,走向床榻,將她安置在床上……
他以為,這樣是最好的,昨夜的事,就當是一場夢,雖然他知道她不可能忘卻自己的猙獰,因為他自己也忘不掉,但是這樣的平靜代表什麽,他已經不想顧及,他這想此刻平靜片刻,哪怕真的是片刻……
可是,她卻像是不願讓他平靜一樣,硬是要將他無法承受的風暴再次掀起,他看著她的不安分,原本以為她隻是有心事,畢竟像她這樣聰慧的女子,應該明白不必提及那些敏感的時,可是她偏偏要對他說,她是真的愛上了他,所以她想看看他胸膛上的印記是否還在……
他在聽到她說這句可笑卻又另他氣氛的話時,竟不知道自己應該震怒還是應該狠狠的懲罰她,她或許不知道他現在有痛恨她眼中的純真,痛恨的想毀了她這份與生俱來的魅力,他冷笑著,猛的抓起她的手撞擊上他的胸膛,她想知道,他就讓她看,讓她看看自己的謊言……
“明月,愛說謊的孩子該得到懲罰……”,他看著她愣愣的神色,像是不敢相信他的疤痕還沒有消失一樣,雙眸閃爍著震驚,他撫上她的麵容,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誇讚她越來越演戲,還是誇讚她當真是純淨得什麽都不懂,所以他再一次失控的俯首在她嫩白的脖頸上啃咬……
“皇……皇上……”她像一個驚慌失措的孩子,顫抖慌張的喚著他的名字,試圖想阻止什麽,可是她永遠都不知道,一個男人被欺騙之後,若還能保持理智,那麽他可以稱之為聖人,而他不是,也沒打算是……
“你不愛朕……”他拆穿了她的謊言,用她曾經最無法承受的方式懲罰她的不忠,可是他的心,卻也在這場失去親密的歡。愛中痛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