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的話如平地驚雷。

    就算是蕭虎早就做好了準備，還是暗自心驚。

    他掃了一眼地上歪七豎八躺著的乞丐們，神智一瞬間清醒過來。

    他問：“勞煩大夫了。這事不能傳出，這疫病又是能傳染的，大夫回去時可得注意著。”

    說著他就叫了個衙役送老大夫離開。

    既然已經確定這些乞丐都是得了疫病，而且回天乏術了，蕭虎也隻能將事情稟報上去，看薛廣怎麽處理。

    在他看來，做好的處理辦法便是將這些人就地格殺，燒毀屍首，在這疫病沒有徹底爆發前，控製住。

    “大人。”

    一聲叫喊喚回了蕭虎的神智。

    他扭頭，看到了那個與他們同來的仵作。

    仵作手裏血跡斑斑，見蕭虎看來，尷尬地笑笑，將手藏在了背後。

    他道：“那人的身上沒什麽傷口，胃囊裏倒是讓我發現了一些未消化幹淨的肉糜……”

    破廟這頭蕭虎查案查得火、熱。

    不遠處的巷子裏有兩個乞丐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許久，趁著守衛的衙役沒注意，偷摸到了破廟與巷子連接的牆邊。

    那裏因為地勢寬闊，堆著些雜物，一隻隻幹瘦的老鼠被兩人的動作驚動，在雜物堆裏亂竄。

    “這事兒能行嗎？”

    一個乞丐拉住了另一個，騙頭看了看周圍。

    被拉住的乞丐年紀比他小些，朝著他啐了一口，道：“你沒那個膽子就別做這事兒！你想在這裏頭等死，我可不願意。”

    說罷，那年紀大點的乞丐就縮了縮身子，將雜物堆掀開。

    靠著土地廟的那一截圍牆處有個不大的狗洞。

    能夠直通外頭。

    因為塞著雜物，外頭又長著草，很少有人知道。

    年紀大點的乞丐便是知道這處狗洞的其中一人。

    “我、我……”年紀小些的乞丐臉紅了紅，最後還是一跺腳，堅定了逃跑的心。

    他可不能留在這裏等死！

    連續幾日，蕭虎都在縣衙和乞丐窩兩點之間不斷來回。

    直到最後一個重病的乞丐咽了氣，他這才鬆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呼出，就看到個衙役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疫病的事傳出去了！現在有好些人都在衙門鬧事！”

    那衙役飛跑過來，上起步接下氣：“還有些知道了的，都、都湊到這邊來看了……”

    衙役的話讓蕭虎一口氣噎在心口。

    哽得人生疼。

    與此同時，妙心堂內迎來了個有著疫病症狀的病人。

    那病人是由家屬陪同來的，韓子楓本沒開門，但那些人見到了外出跑腿的栓子，認得人，家屬死也哭喊著要韓子楓開門看診。

    栓子幾番拒絕不成，隻得無奈地將醫館的門打開。

    “快，快把人背進來！”

    拉著栓子不讓他走的是個老太太。

    這妙心堂的門一開，她生怕栓子反悔似的，讓自家的兒子將燒得糊塗的老漢背進了醫館裏頭。

    見狀，栓子從後院叫出了韓子楓。

    邊走，他邊道：“姐姐，不是我不阻止……我聽說這外頭都在傳疫病了，我看那老人家的模樣，也是高熱不止，我們又沒開門，就想著拒絕。但他們非把我拉住了……”

    栓子狀態有些萎靡。

    他真的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這麽威脅著開店。

    韓子楓安慰道：“沒事。既然人都求上門了，看看就是了。”

    她想，到底是醫館，這種時候不開門別人登門求醫，也沒法拒絕。

    若是拒絕了，怕是以後的名聲都壞了。

    兩人談話間就走到了醫館裏。

    栓子將人安排進了病室，兩人走到醫館裏時，正巧碰上了從病室裏頭出來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一身農婦打扮，見到韓子楓了，眼神一亮，踩著小碎步腿劃拉地飛快，走到她麵前將她一把抓住。

    “哎喲喂，小大夫，你可算來了！快快，快幫我家那口子看看他的病！”

    老太太說著就使力把韓子楓往病室裏拉。

    她雖然人矮小，手上的力氣可大了，拉的韓子楓都差點摔倒。

    她不由得出聲：“老人家，你別著急。我來了就不會跑，你這拉我我都不好走路了。”

    韓子楓耐下性子解釋，那老太太一聽，當即鬧了個大紅臉。

    同時也把韓子楓放開了。

    “說說是怎麽個情況吧。”韓子楓道。

    老太太立馬嘰裏呱地說了一大堆，廢話一句接一句，愣是差點讓人以為進了養雞場。

    不過就著她的話微微一提煉，韓子楓算是明白過來了。

    她走進病室，同時出聲問：“你的意思是，你家老伴這病是在集市上賣了菜得的？”

    老太太點點頭：“可不是咋的。我家這口子每天天不亮就去集市上賣菜，天天晌午回來。今兒個一回來，我就發現他的狀態不太對，下午就開始發熱了……”

    “這兩天不是縣裏鬧時疫麽？我尋思著不對，就和兒子帶著人上縣裏頭來找大夫。”老太太臉色垮了下來，“但那些大夫一聽說他發熱不退，個個趕瘟神似的將我們趕出來了。”

    “要不是曾經在小大夫這裏抓過藥，我又認得你家的孩子，怕是真的找不到地兒了……”

    老太太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韓子楓看了她兩眼，有些無奈，正想安慰就聽到一聲驚呼——“爹！爹！您怎麽了！別嚇我，爹！”

    粗獷的男聲帶著驚恐，韓子楓當即變了臉色衝到了那漢子所在的病床前。

    病床上的老叟口吐白沫，渾身發燙，模樣看起來極度不對。

    韓子楓將漢子一把擠開，自己掏出銀針就朝著老叟身上的幾個穴位紮了下去。

    約莫兩個呼吸的功夫，老叟的身子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

    一旁的漢子見狀，紅著眼正想問情況，韓子楓就皺眉朗聲道：“去叫栓子燒鍋熱水端來，另外按照我之前抓的治療時疫的藥煮一副。”

    吩咐下來，那漢子卻怔在了原地，半晌才扭頭出了病室。

    他一走，老太太就撲到了病床邊。

    她抓著老叟的手，哀嚎不斷：“老頭子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可就剩我們倆孤兒寡母的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