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聲音淒慘尖利，哭嚎聲刺得韓子楓太陽穴“突突”地跳。

    她明白老人家是擔心，便出聲安慰道：“老人家，別哭了。其實沒什麽太大的問題的……”

    老太太一聽，抽了兩聲，愣是停住了。

    但她抓住了韓子楓的手，手上力氣極大，直直問：“小大夫，你可一定要我家這口子救過來！我老婆子實在沒法了，最後這點希望……全放在你身上啦。”

    說著老太太就又開始小聲抽泣，並且有著逐漸大聲的趨勢。

    韓子楓連忙道：“我會盡全力的。病人需要安靜休息，老人家不如去外頭坐坐？等人醒了我再叫你。”

    一聽這話，老太太立馬鬆開了她的手，在她的陪同下出了病室。

    走到醫館大堂裏，將老太太安置著坐下，韓子楓正欲回病室，門口就又哭鬧著湧進了一群人。

    “大夫、大夫救救人吧！救救人吧！我家孩子高熱不止，莫不是得了疫病了……”

    “大夫，先看我家的孩子！我家的也高熱不止……”

    “……”

    突然湧進的人讓韓子楓措手不及。

    一個接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老嫗往她的麵前擠，愣是將韓子楓給逼到了看診桌前。

    醫館裏此起彼伏的哭聲與話語聲傳到了後院。

    正在煎藥的竹詞一聽情況不對勁，二話不說衝到了前頭。

    一看到外頭人頭攢動，韓子楓被擠到角落的模樣，她就著急了起來。

    同時大喊：“你們在幹什麽！再擠姐姐就沒地站了！”

    小姑娘的聲音尖細，帶著怒氣更是響亮，讓在場的人都聽得分明。

    他們齊齊停住，扭頭一看，韓子楓都被擠得快要踮腳縮在一邊了，不由得都退後兩步。

    “個小姑娘家家的，多管閑事。”

    有人啐了一口竹詞多嘴，正巧被韓子楓聽見。

    她掃了一眼那婦人懷中的孩子，眉頭微蹙，冷聲道：“你家孩子我治不了，帶去別處吧。”

    說著就不再搭理那婦人。

    婦人本就是來找她看診救命的，一聽治不了，當即臉色變了。

    她也不顧自己的懷中還有個孩子，直接擠到韓子楓的麵前，將孩子往看診桌上一放，抓著韓子楓就厲聲道：“為什麽治不了！我家孩子才發熱一會兒，怎麽可能治不了？”

    “要是連我家孩子都治不了，那你這醫館開著還有何用？！”

    話音落下婦人就將看診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

    “劈裏啪啦”的一陣響，桌上的一塊上好的硯石直接摔作兩截，頓時讓韓子楓的心都在滴血。

    竹詞也衝了過來，擋在韓子楓的跟前，叉腰道：“你幹什麽幹什麽！鬧事的話可是要進衙門的！”

    小姑娘雖然有些懼怕麵前比她高又長得壯實的婦人，但見韓子楓被欺負，還是忍不住出頭。

    竹詞的撐腰讓韓子楓心裏很是熨帖。

    她掃了一眼其他人，道：“你若是要鬧事，那這些來求醫的人我可就治不了了。到時候孩子出了事，你負責？”

    她話說得雲淡風輕，可讓旁人聽去，就是晴天霹靂。

    尤其是那些帶著孩子和家人來看診的人。

    “這、這怎麽能不治？”

    有些人抱著孩子，愣住了。

    還有的則是將矛頭調轉到了鬧事的婦人身上：“你得罪小大夫，可別牽連上我們！你不懂規矩，自然有的是人懂規矩！”

    說著，那些人就自發地將那婦人擠了出去。

    婦人的孩子也被好事者塞進了她懷中。

    人群直直將婦人擠到了醫館外，在門邊，一個人更是暗中推了她一把。

    “哎喲！我的屁股！”

    婦人摔倒在地，懷中卻緊緊抱著孩子。

    她看著妙心堂的牌匾，眼底閃過一絲惡毒的光：“呸！黑心肝兒的東西！不治就不治，真以為我稀罕！”

    扔下兩句咒罵婦人就抱著孩子另奔他處。

    醫館裏，韓子楓讓來看診的人都分作兩夥。

    有發熱、說胡話等疑似疫病症狀的，站一邊，剩下的病症另外站一邊。

    結果，所有人齊刷刷站到了一處。

    韓子楓愕然：“這才今天，怎麽這麽多人……”

    她小聲的嘀咕被身側一個老嫗聽得分明。

    那老嫗深深歎口氣，解釋道：“小大夫有所不知，這縣城裏啊……變天了。”

    “那乞丐窩的乞丐不知什麽時候患了時疫，衙門知道了，派衙役去處理了。結果沒想到，其中的一些乞丐趁著衙役們半夜守衛薄弱，齊齊逃了！更是有的乞丐將那些得過疫病死掉的人的衣裳啥的，扔到了各處……”

    “這不，有些孩子沒注意，撿了玩兒，就染上了。”

    老嫗頭發花白，腰背彎曲，模樣憔悴極了。

    韓子楓聽著她的話，沉默了。

    她沒想到時疫會是以這種情況爆發，更沒想到一切的源頭竟然是因為衙門處理乞丐窩的不慎。

    這幾日，她和家裏人一直待在家裏，不敢出門半步。

    怕的就是自己身上攜帶的病毒沒有顯現出來，怕出去給別人染上了。

    結果沒想到……安西縣還是淪陷了。

    老嫗見她沉默了，不由得有些心焦：“小大夫，這時疫，您能治不？現在外頭不太平，縣城城門已經關閉了，若是不能治……”

    老嫗的表情一變，嘴唇嚅動了兩下，最終吐出一句話。

    “要是不能治，我們就都隻能等死了……”

    低落的情緒在人群中彌漫。

    眾人都看向了韓子楓，對著這個年紀不大卻開了醫館的小姑娘抱著最後的希望。

    韓子楓抬頭便注意到了眾人的模樣。

    她視線一一掃過，抿唇道：“我會盡力的。”

    不能打包票地說她可以，但是她會盡全力救治人。

    能救回一個都是好的。

    “多謝小大夫，小大夫簡直是菩薩轉世！”

    “小大夫，您看看我家的孩子，看看她的病……”

    “小大夫……”

    眾人又將韓子楓團團圍住。

    趁著他們還沒往前擠，她連忙朗聲道：“醫館裏的病室位置不多，大家排好隊！一個個地來，我都會看！不要擔心！”

    她的話猶如一陣定心劑，讓騷亂逐漸小了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