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榨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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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莊是小地方,陳五郎金榜題名之後意圖‘停妻另娶’的消息很快就傳揚開來,秦亞茹也不想阻止,到越發緊閉門戶,遇見有人好奇來找她拐彎抹角地探聽,她便隻默默垂淚,一言不發。
    至於那些憐憫同情的目光,隻要她心裏不去介意,自然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到是大郎似乎不大樂意出去玩耍,跟著娘親讀書的時間延長了許多。
    秦亞茹也和陳家宗族的關係親密起來,除了把攢花的手藝教給族中好些窮苦親戚之外,她還打算再多給族裏帶來些好處。
    如今宗族的力量非常強大,陳文嶽即使高中狀元,即使攀上那位郡主娘娘,還是無法忽視宗族的力量,她也不求到時候陳家會一心一意向著自己,隻要能看在自己的好處份上,略微公正些,別讓她太被動,秦亞茹便心滿意足。
    她本想在村裏找幾個木匠,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樣式,設計一套榨油器材。
    隻是這事兒還真不大容易,她把村子裏六個木匠家都走遍了,結果因為這些人多不識字,能聽懂她的說法,看懂她的設計圖紙的,一個都沒有,讓秦亞茹頗為頭痛,其實這些機器並不複雜,稍微會些木工就能做,她記得當年高楓隨手弄了兩棵大樹,砍砍鋸鋸,敲敲打打,組成個機器,就能出油。
    可現在她想做,卻累得滿頭大汗也幹不成,秦亞茹隻能苦笑——怪不得在未來人們那麽重視教育,不識字,不讀書,沒上過學,領悟力太差,即使做這等手藝活兒,也比不上那些識字的。
    最後沒辦法,還是去縣裏找了個技術極為精湛的老木匠,終於把東西造出來。
    雖然是土法榨油,需要大量的人力,比電力慢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可如今油十分昂貴,好些人家一年到頭也吃不了一兩油,這門生意很是能做。
    秦亞茹從村裏找了幾個空閑勞力,說要榨油,好多人都不相信,還以為秦亞茹在開玩笑,便是王氏,也半信半疑的。
    可等那些人真在秦亞茹的指揮下,用豆子榨出金燦燦的豆油,油的香味隨風飄出十裏,一下子把整個陳家莊都給驚動,圍觀的人群中,好多人眼睛都瞪得差點兒掉出來。
    族長氣喘籲籲地跑到秦家,愣愣地看著金黃色的油滴滴答答地流入鐵桶,說話聲都發顫:“秦娘子,你當真要把這機器送給族裏?”
    秦亞茹笑著頷首:“榨油是個力氣活,我一個女人哪裏能做?送給族裏,隻要以後我和大郎吃油莫要銀錢就好了。”
    族長連連搓手,滿麵喜悅,“自然,自然,以後秦娘子想吃油,管夠,料都不用你出。”
    他看向秦亞茹的目光,分外和藹,周圍圍觀的人多是陳家族人,也個個興高采烈,當場就有小孩子伸手沾了油水往嘴裏塞。
    王氏雖然為秦亞茹可惜,覺得若是開個鋪子,這娘倆一準兒吃喝不愁,可後來想想,她一個女人家,做生意不好看,且陳五郎還不知怎樣,和族裏打好關係,將來若是和陳五郎有了紛爭,族中也不至於一麵倒地向著那個男人,也就沒有反對。
    秦亞茹卻是半點兒都不可惜,這種渣油設備很簡單,非常容易仿製,又不比攢花,值錢的主要是腦子裏的花樣兒,就是攥在手裏,也防不住別人去生產,她可不樂意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族長也是個能力很強的,沒兩日就把榨油作坊辦起來,雇傭村裏那些閑散的壯勞力幹活,自家族人吃油免費,隻是要自己拿著料去榨,若是油賣出去,一半留在族裏,用來置辦祭田,開辦族學等等,另外一半按戶分發。
    雖然秦亞茹說了是白送給族中,族長還是做主讓她拿雙份兒,也沒人反對,畢竟這都是白得的,陳家族人裏又少有性情刁鑽者,總之皆大歡喜。
    此事之後,秦亞茹明顯地感覺到,相親鄰居待她比以往更親熱,走在路上時不時就能拿到村裏人送的瓜果雞蛋,推辭都推辭不掉,而陳文嶽的名聲卻莫名其妙地壞了許多,雖然顧忌他現在不同往常,很可能要當官兒,不敢明目張膽地說什麽,可大家說起陳文嶽,再不是那種羨慕尊重的口吻。
    如王氏那般‘嫉惡如仇’,又和秦亞茹關係密切的,更是氣得口不擇言,直接就說——“他就是考中狀元,若是敢拋妻棄子,便是品行不妥,當了官也是昏官貪官!”
    秦亞茹心裏熨帖,真心覺得這個時代是個很不錯的時代,當官的雖然還是尊貴,卻並不似以後那般高高在上,便是皇帝想要擴建皇宮,因為周圍的商戶和老百姓不同意,不是也照樣擴建不成?
    她如今雖是罪臣之女,平民百姓,可她又不是想和陳五郎拚個你死我活,隻是想離開他,過自己的日子,陳五郎是個聰明人,想必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最合適!
    在陳家莊的生活還算順遂,秦亞茹的心緒也漸漸平靜,甚至連對陳文嶽的記憶,也更是模糊起來,有時候拚命想,都想不起他的五官長相,隻偶爾還會有一絲心酸痛楚,她覺得這是因為她前世傷得太深,這心傷根深蒂固,也許等她能擁有無與倫比的幸福之後,這些傷痛才會漸漸消失。
    “秦娘子,你在嗎?”
    這日一大早,秦亞茹才起身,就見招娣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俏生生立在門外。
    秦亞茹連忙把人讓進門,還未開口,就聽招娣低聲道:“我的婚期定了,郭家這個月就來迎親,說來還得謝謝秦娘子,若不是你,我嫁過去是妾,如今郭家用妻禮迎我,嫁過去便是正頭娘子,也算是熬出了頭。”
    她神色平淡,無喜無悲,秦亞茹看得心裏一酸,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到是招娣輕輕一笑,拉著秦亞茹的手:“秦娘子別為我難過,我挺高興的,隻要能離開,再怎麽樣,也比在家裏呆著要好。”
    說著,她麵上便露出一絲奇異的恐懼,怪異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