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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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案子這種闖龍潭,入虎穴之類的事兒,自然有高楓和秦文淵兩個大男人,再加上一個病重也不肯安心臥床的白雲生去處理,秦亞茹最大的任務,不過是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小秀和大郎,安安心心地等待。
雖然詹玉死亡是個大事件,但秦亞茹和秦文淵都有誌一同地並未把事情始末告訴小秀,小秀年紀還小,又根本不認識詹玉,沒必要讓她為了此事傷神。
高楓和秦文淵自此不見人影,若非兩個人偶爾還會送點兒點心,或是來封信,講個笑話哄哄美人,秦亞茹怕會覺得這兩個人不知道犧牲在哪個犄角旮旯裏了。
一轉眼,便入了夏。
開封城不同於均州陳家莊,在陳家莊秦亞茹都是自己挑水喝,辛辛苦苦的,還要時常為草叢裏隱沒的毒蛇擔驚受怕,在開封,不說飲用水,就是洗澡水,也有人販賣,要不然,開封城的驕民們也不會越來越懶惰,懶到連做飯都不大樂意。
在這地方生活了數月,便是秦亞茹,也開始犯懶,不大樂意親自下廚,都是廚娘在忙活。
怪不得東京人除了那些能使喚得起女使,仆人的富貴人家,都很是不樂意再去鄉下住,實在是身在此地,生活方便,娛開封居民是當前世界上最幸福的百姓,也並不為過。
廚娘做的點心好吃,做的飯菜也不錯,完全能滿足秦亞茹已經算是相當挑剔的舌頭,她也就越發懶怠。大約也就高楓和秦文淵來了,才能偶爾鼓動她做幾樣兒特別的小炒,讓大家換換口味兒了,連小秀都說不公平。
這日,風和煦,陽光也溫柔,可到底是夏日,這天兒還是有些酷熱。
秦亞茹買了一堆水果,切成丁兒,用高楓特意送來的冰給冰好了,送到南雲書齋給小秀和大郎,還有他們的先生趙公子解渴,解暑。
結果,她跑過去一看,隻有大郎老老實實地坐在屋子裏描紅,其他兩個人根本不在,一食盒的水果,除了大郎享受了兩塊兒之外,其它的都便宜了在南雲書齋裏那幫子聚在一塊兒互相品評文章的儒生。
這群人現如今跑來,hua幾個小錢,要上一壺茶水,一坐就是大半天,到不隻是為了看書,更多是為了交流,一般都是同窗好友一起過來。
秦亞茹在南雲書齋坐了小半個時辰,才看見秦小秀蹦蹦跳跳地跑來,手裏舉著一根糖葫蘆,嘴上還掛著一點兒冰糖銀絲,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此時的小秀,顯然再不是教坊司那個雖然錦衣玉食,卻活得壓抑,全不知未來如何的姑娘,而是活得〖自〗由自在,通體上下都散發出青春洋溢色彩的美*女。
“大姐,你看好不好看,是趙先生寫的?”
上好的薛濤箋上,一手漂亮的行書,寫了兩句——‘曉耕翻露草,夜榜響溪石。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
字寫得極好,隻是這詩句裏,卻多少含怨,就是不知道那位趙先生是隨意而寫,還真是有些感觸。秦亞茹歎了口氣,又忍不住笑——一個年紀那麽小的郎君,出身富貴,又哪裏來的怨氣?
望著小秀高高興興地收起薛濤箋,臉上露出快活的笑容來,她忽然有些擔憂,但總不忍心對一直沉鬱,好不容易才解脫出來的妹妹說,你最好莫要和趙先生走得太近,他的身份過高,姐姐怕你受到傷害。
其實秦亞茹是明白的,她們家小秀很是聰明,有自己的想法,她既然不會不知道趙子常的身份,不說秦亞茹已經明示,就那趙公子亂七八糟的掩飾,也瞞不了人,即使明白,她卻還樂意與他走得這般近,自然是想清楚了,確定自己能承受得起。
這孩子的人生已經夠苦,又何必再給她壓力。
一點兒〖自〗由和快活,是秦亞茹能給,也願意給小秀的。
因為天氣熱,詹玉的屍身到底不能久存,案子雖然還未有結果,但該驗看的都驗看過,總不能由著詹玉停屍太久。
隨著天氣一熱熱鍋一日,官家發了話,允了讓詹玉入土為安。
他出殯那一天,開封城的許多閨秀都來相送,白菊hua擺滿了墳塋。
秦亞茹也帶著一臉懵懂的小秀,撐著傘去送了一程,明明是陽光明媚,卻是蕭索難當,眼睜睜看著簡陋的棺木入了土,白雲生蒼白著臉立在墓前發愣,漆黑的瞳子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耳邊忽然傳來嗚嗚咽咽的痛哭聲。
秦亞茹一回頭,那竟然是個熟人,雖然打扮的和以往大為不同,但這樣的女子,是很難讓人忘卻的。
素淡的衣裙也擋不住好布料帶來的光彩,沒有化妝,麵容憔悴,卻一樣是說不出的秀美。正是詹玉以前救助過的那位小娘子燕燕。
她哭的壓抑,嚴重通紅,秦亞茹心裏也是一陣難受,大約能猜出這女孩子的心思,與其他女人有一點兒不同,她怕是真的情根深種,隻是不知道具體身份為何。
詹玉的葬禮算不上奢華,就連選用的棺木,也還算普通,事情過了也就過了,便是有再多的人喜歡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說到底他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官員,除了真正親近的人,並不會有人把他的死亡太過於放在心上。
送走了詹指揮使,秦亞茹一整日都覺得憋悶,晚上翻來覆去地睡不好覺。
一直到三更天,才昏昏沉沉地有了那麽一點兒睡意,睡了半晌,帷幔忽然一動,秦亞茹猛地驚醒,隨手就去枕頭底下摸隨身的手術刀,柔荑卻被一雙有些粗糙的大手給握住。
秦亞茹一靜,停了停,苦笑道:“就算你想偷香竊玉,好歹也避諱著點兒,萬一讓我哥哥知道,怕會以下犯上,宰了你也說不定。”
燈燭亮起來,光芒不是很明麗,頗為黯淡,門外的晚翠看到光,高聲問道:“娘子?可是想要什麽?”
幸虧秦亞茹睡覺的時候,不喜歡女使在一旁伺候,否則,非要鬧出事兒來不可。
“你歇著吧,我不過起來坐坐。”
歎了口氣,秦亞茹披上衣服,坐起身,倚在床頭,看高楓那張陰鬱中又透露出一絲喜悅的古怪麵孔,無奈道:“有什麽消息,竟這般急著見我?”
高楓挑眉,把手裏的一疊發黃的紙張遞了過去。
秦亞茹一愣,隨手接過,本來還漫不經意,卻是越看臉色越是難看,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讀了,一雙美目,不覺泛紅。
這字十分熟悉,雖然潦草,可秦亞茹絕不會認不出自家父親的信件——信是寫給秦易之恩師的,上麵清清楚楚地記錄了襄陽王拉攏他時所許下的諾言,還寫了襄陽王藏匿了一處金礦,還私藏了大批的弓弩,都是強弓,強弩,全是朝廷絕對禁止民間私藏的東西。
秦易之具體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信中並沒有說清楚,但有時間,有地點,有人物,還列舉了詳細的人證,想必不會有假。
至少秦亞茹是絕不會相信父親會把沒有根據的話,寫在信裏,還送去給自己的恩師看。
“我該謝謝龐家那群混蛋,他們雖然一向謹慎小心,卻比任何人都多疑,這麽危險的東西,居然也不肯毀掉,還讓人偷了出來。”
高楓的臉色難看“要知道歐陽悅掌握的是這麽危險的東西,我絕不肯讓詹玉涉入其中,怪不得襄陽王跟瘋了似的,這玩意簡直是顆定時炸彈。”
秦亞茹默然不語,良久才道:“你怎麽拿到的?可有危險?”
本來隻是想追查秦家所謂‘私藏龍袍’的真相,不曾想,真正一追查,就不是小小一個秦家能了結的。
現在,秦家平反,反而不是難事,難的是之後會不會被牽扯進更恐怖的洪流裏。
高楓吐出口氣,笑了笑:“你心裏有數就好,最近注意安全,我抓住了當初從戲班裏買龍袍的那小子,他能清清楚楚地說出那件兒龍袍的hua樣,用料,就算細節上有些不同,卻也足夠秦家翻案的,你就等著準備繼續做你清清白白的秦家千金吧,陳文嶽那個混蛋,也落不到好。”
說完,高楓給秦亞茹掖了掖被角,哄著心裏五味雜陳,忐忑不安的女人躺好,高楓也沒走,一直到天亮了,秦亞茹醒來,雖然沒見到人,卻還能感覺到身邊觸手溫熱,枕頭邊上放著一張字條。
照例是高楓那全然算不上好,隻能說比狗爬的要清楚些許的字跡。
兩個月內,必見分曉,敬候佳音。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十二個字,就讓秦亞茹的心緒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她緩緩地起身,把自己收拾幹淨。
她一向相信高楓,從很早很早以前,就相信那個男人無所不能。
清晨,微風徐徐。
秦小秀端著一碗羊奶慢慢喝,總覺得今天的大姐,看起來神色古怪,眉眼間既有那麽一絲喜悅激動,又掩藏不住憂色。
小秀喝了羊奶,莫名其妙地聽她大姐說——“小秀,去置辦幾套綢緞的衣裳吧,你都好些日子沒穿過正經的好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