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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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家裏的衣服近來不大講究,都過於粗糙了些,且夏日到了,也該置辦換季的衣裳,秦亞茹幹脆請了幾位手藝極好的繡娘。
女人沒有不愛漂亮的,尤其是小秀,青春正好,本就該打扮的和鮮hua一般嬌嫩,女孩子,不趁著年輕好好打扮,等到老了,想扮嫩都不容易。
閑來無事,秦亞茹和小秀帶著女使,坐在院子裏的陰涼處,給家裏的大大小小一起做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來配衣裳。
日子過得也算是悠閑自在。
不一會兒,繡了一片荷葉便覺得沒趣兒,小秀嘰嘰喳喳地喊著要女使們給她去拿點心吃,趴在桌子上拿著畫筆,畫池塘裏搖頭擺尾的紅鯉魚。
秦亞茹看著她笑,都說小秀是才女,其實她家的***琴棋書畫雖然都還算會一點兒,可是那樣兒也不太精。
彈琴最多不磕磕絆絆,下棋能下贏了大郎,書法落在剛給幼童啟蒙的先生眼裏,或許可讚一句好,畫畫嘛,認認真真地畫上一個時辰,漂亮的紅鯉魚還少了一隻眼睛,也不知道是她忘了畫,還是本來畫的就是獨眼魚。
院子裏林木茂盛,風到也清涼,暑氣不重。
秦亞茹攏了攏妹子的秀發,抿唇而笑:“你若是歡喜,就莫要躲著趙子常,這事兒,或許還是有希望的。”
最近一段時間,本來和趙子常好的連粗心大意的秦文淵都看出不妥的小秀,忽然與那人疏遠起來,書也不去讀了,見了麵也是客客氣氣。
趙子常記得抓耳撓腮,秦亞茹卻是心裏難受,當初小秀不顧那家夥的身份,和那人走得極近時,她心裏不好受,怕妹妹將來傷心難過,卻也不想阻止,但現在她妹子‘幡然悔悟’,主動遠離,她也一樣輕鬆不起來。
“小秀,其實……”其實咱們秦家能平反的,等平反之後,你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閨秀,便是那人是王孫貴族,也不是不能嫁。
秦小秀笑眯眯地擱下毛筆,抱著膝蓋倒在秦亞茹的懷裏,笑道:“姐,我現在還記得,那一天是十月初八,剛下過雪,天冷的厲害,我和一群等著發賣的小娘子立在一塊兒。”
“教坊司的hua車來的最早,站的位置最好,顏色好的,長得秀氣的,都得緊著教坊司先挑選,顧媽媽掐著我的臉,說我生得好,養幾年是當頭牌的料。”
“那會兒我凍得瑟瑟發抖,咬著牙不肯哭,就看見對麵有一裹著紫色大氅的少年郎,望著我們這群小娘子直抹眼淚,他爹立在他身邊小聲勸慰,告訴他,我們這些嬌嬌嫩嫩的小娘子,被買回去也會好好養著,誰也不會受罪。”
“好半晌,那小郎君才止了淚,還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給一個赤著足的孩子穿上,我那時就覺得,天底下還是心懷慈悲的好人多,便是遇見了難事兒,也要活下去,還要高高興興的,不能老想著苦熬。”
秦亞茹心裏一酸——她總覺得自己苦,但她不過是被當成金絲雀養在郡馬府罷了,不缺吃穿,也沒人作踐,與她相比,妹妹才是真苦,上輩子還為了不讓她難過傷心,從不說她是去了教坊司,編造了一堆謊話來安慰她。
秦小秀沒有她姐姐那麽多的心思,她一向看得開:“以前我覺得做他的紅顏知己也不錯,反正像我這般在教坊司裏長大的女孩子,想找個實心實意,不介意我過去的男人實在很難,沒想到,他竟然是想娶我為妻。”
秦亞茹怔了怔,小秀的臉上沒有喜悅,隻有一絲無奈。
宋朝宗室娶親其實並不需要家世有多麽好,不少皇室子弟,娶來的全是小門小戶的清白女兒。據說為了防止外戚專權,官家給皇子挑選妻子,還專門選那種家世清白,但沒權沒勢的人家。
秦小秀若非是教坊司出來的,嫁給趙子常,一點兒問題都不會有,說不定還比部分皇子妃的身份都要高一些。
看著小秀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秦亞茹歎了口氣,也就不去管了,這種事情,別人也沒辦法管。
…………
沒過幾日,太後的壽辰到了。
劉太後下令一切從簡,壽宴也辦的簡單,但官家是個純孝的,雖說簡單,還是不能馬虎,得邀請一大堆皇親國戚,高官貴族。
因著最近天災人禍眾多,朝野上下都帶著一股子緊張氣氛,即便是太後的壽宴,大家夥兒也不是很上心,太後的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不願意壽宴辦得太過鬧騰,幹脆就和官家說,讓他將比較親近的晚輩一並叫來,開一個小宴,自家人熱鬧熱鬧,無需奢侈太過,目前官家都在不停地削減自個兒的用度,做太後的,也不好過分奢靡。
太後發話,官家自然不可能不答應。
如今太後臨朝,劉太後可和一般的太後不同,那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除了沒有武則天那麽大的野心之外,地位上和武則天也差不多。
壽宴辦的很溫馨熱鬧,劉太後也笑哈哈的,身邊圍了一圈兒晚輩,龐元英也在,這位和其他人不同,他是慣於初入宮闈,在太後眼下長大,太後待他,可以說比自己的兒子也差不太多。
本來參加壽宴,一群人都喜氣洋洋的,唯有龐元英,趴在桌子上一杯接一杯喝酒,太後看了一眼,頗有些詫異,不由笑道:“我們家二哥是怎麽了?看上了什麽好東西,你爹爹不肯給你,跟大娘娘說,大娘娘替你教訓他。”
周圍的人都是一囧,還大娘娘?他何德何能稱呼太後為大娘娘,真把這個二貨和官家等同看待不成?
加起來幾百歲的官員們一起扭頭瞪龐元英——這小霸王本來已經夠無法無天,偏偏還有個把他當寶貝一般寵愛的太後在,真要是提出什麽不合理的要求,別人還有沒有活路。
不說別的,官家內庫裏的寶貝,到底有多少已經被他搜刮走,恐怕連官家自己都算不太清楚。
吏部尚書想起前年太後壽宴,龐元英送了一幅壽星高照的金坐像,把太後哄得眉開眼笑,當場就把龐元英相中的一個小宮女送給了他。
人家那宮女早就打算好,年紀到了便出宮嫁人,家裏都給準備好了,手裏頭也攢下不少體己銀子,沒想到太後一句話,打算好的前程全部報銷。
也幸虧這宮女是個老實的,龐元英除了hua心好色之外,也不至於很討人厭,被收藏在阮紅堂裏,當成金絲雀的日子固然不好受,但對一個女人來說,也不至於到了為此去尋死覓活的地步。
哎!
一群人哀歎,今年不知又有誰要倒黴。
沒成想,龐元英今年到是懂事兒了,靦靦腆腆地一仰頭,露出一個溫潤爾雅的笑容來,大大方方地開口:“我想請大娘娘許我一門親事。”
劉太後一怔,恍然道:“是了,我們二哥年紀已經不小,可不是到了該娶媳婦的時候。”她搖搖頭,嗔怒地看了龐純之一眼“你這個當爹的,也不記著你兒子的終身大事,還有五娘也是,太不仔細。”
五娘便是龐元英的親娘,龐純之的結發妻子。
龐純之心下忐忑,眉頭皺緊,恨不得上去把這個惹禍的小子一把掐死了事——誰說自己不想給他娶親,早在數年之前,為了讓兒子收心,他就想給他相看一個新婦,琢磨著新婦娶回家,說不定這小子就會變得成熟一些,不至於整天攪得家裏雞飛狗跳,但他根本不樂意,結親,結親,結的是親,可不是仇,他龐純之總不能讓這個混蛋兒子把未來親家變成仇家,他不願意,也不好強求。
如果知道,這小子會打秦家女兒的主意,還不如當年早一點兒給他尋一個新婦,管他。
龐純之知道兒子的心思,對於自己的這個小兒子,他怎麽可能不了解?可秦家的女兒,真不能娶,兩家已經結下了深仇大恨,可龐純之和他爹爹,偏偏又不是真正能心狠手辣到趕盡殺絕的,真把秦家的女兒娶回家,再想辦法弄死,他們也下不了這樣的決心。
可惜,現在由不得他做主了。
就見劉太後頗為和藹地柔聲問道:“二哥,你這是相中了哪家的淑女?盡管說來,大娘娘給你做主。”
龐元英笑了:“回大娘娘,我覺得高將軍副官秦文淵之妹,賢良淑德,是個良配,還請大娘娘為我做主。”
劉太後一聽就笑了:“原來二哥還真有中意的人選。”
稍微打聽了一下秦亞茹是誰,有人說秦亞茹曾經嫁過人,有人說秦亞茹的父兄是罪人,劉太後也有些猶豫,但她是真正疼愛龐元英,龐元英一堅持,她立即丟盔棄甲,連忙答應。
再婚有什麽關係?有個兒子也無妨,劉太後本人還是再婚的,至於說父兄是罪人,那的確是個問題,不過,秦亞茹嫁了之後,她便是龐家的人,和秦家再沒有關係,何況,秦亞茹出身雖然容易招人詬病,可人品,卻著實不能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