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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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等了許久,卻沒有聽見老嫗開口。取而代之的,是一管蒼涼的蕭聲,在這水麵之上,透過帷幔,絲絲縷縷就鑽入我的耳朵裏,讓人聽著,白白損了幾年時光。
    一曲蕭音如泣如訴,繚繞了不知幾個春秋,像是化成了一縷幽香,徒添了我許多的愁緒。我蒙怔地看著那些紛飛的帷幔,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恍惚就好像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快樂的,悲傷的,難忘的,種種都交織在一起。最後定格在當下,這水麵之上,唯有我一人在此。
    那蕭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歇了,我的心思猛的回過來。
    此時的帷幔乖順的垂在地上,把涼台遮的嚴嚴實實的,那老嫗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覺得,你這一生如何?”
    我聽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隻是想了想。我的一生,確實不是很平坦,比不了別人那些順風順水的。
    但是,人生若真的這般順風順水,或許就不算是人生了。
    我看著水麵之下的銀葉,感覺它們像一個個的魂魄,嘶吼著要離開這裏束縛。這種想法,讓我的背後不禁發寒,心裏生起了許多的怪異。
    我不回答,老嫗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如果你覺得你的生活無趣,不如來陪我吧。”
    我聽了,就瞧見那帷幔被吹起一角,清涼的風襲過來,如同利劍貫穿心神。
    我一怔,有些恍惚,說道:“我這一生,雖然算不得好,但我十分滿意。也慶幸我生命中的一切,我還有更多的未來,我不可能留在這裏。”
    老嫗的聲音又含了一絲帶著悲憫的笑意:“就是因為這樣的不知天高地厚,才會有這麽可笑的想法。未來會怎麽樣,或許比今日的你還要更糟,有些人有些事,不會改變就是不會改變。妄想改變一切的人,是最愚蠢的。”
    “是不是愚蠢,是不是天高地厚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絕對不會留在這裏!你也休想讓我留在這裏!”
    “嗬嗬……”老嫗冷笑了幾聲,“你不願留在這裏,是因為心裏還惦記著一個人吧,不對,他根本就不是人吧。”
    被說中心思的我覺得可怕非常,連忙就後退了幾步。但忽然想到這樣子隻會讓老嫗更加的嘲笑我,就站住了腳,回敬道:“心裏抱著一絲念想!總比一點盼頭都沒有的人好!我如今能這般跟你說話,也隻是因為他罷了!”
    那老嫗聽了,似乎被說中了什麽心事。一陣狂風怒號,那帷幔徹底被吹散。我眯著眼睛看著涼台,卻發現涼台上除了一直被懸掛著的血色的蕭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更別提老嫗了,我左右尋找,卻還是不見她的樣子。
    “別找了,我就是這隻蕭,你應該已經想到了才對,為什麽不承認。”
    我盯著那個發出老嫗聲音的蕭,不知道該如何說。其實第一眼看見這支蕭的時候,就覺得老嫗就是這支蕭了。可是我有點不能接受,才不肯死心在其他地方找著。
    可事實證明,老嫗的聲音,就是這隻蕭發出來的。
    我看著那支蕭,問道:“你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血色的蕭身微微發光,那豔紅的顏色險些灼傷了我的眼。
    我微微眯著眸子,等著蕭的回答。
    “我是人,三百年前,我叫血玉。”那隻蕭的聲音蒼涼而沙啞,像是久經風霜後,那半夜嘶鳴的蟬。我知道那管蕭不會傷害我,便靠近了一點,而那血紅色的豔芒也淡了許多,至少讓我覺得沒有那麽刺眼了。
    血玉像是想到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久遠到我聽了都覺得血玉的聲音帶著許多時間柔和的折痕。
    “我愛上了一個人,他長相平凡,但是蕭聲驚華。我就那樣愛上了他的蕭聲,也愛上了他。但是他並不愛我,他愛的是他的青梅竹馬。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孩,每次笑起來的樣子,就跟花似的。他每次吹簫,多半都是在思念她。
    “但是她的美貌,是他抓不住的。她因為跟了一位富商,被那富商的妻子發現後,毒打了一頓。他去救她的時候,被誤傷了。一把長刀,直直刺穿了他的心髒。他救了她,但是她絲毫沒有感激。而是自己跑了。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心愛的人為了救他所愛的人死了。明明是你視若珍寶的東西,但是在別人眼裏卻是一文不值的。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腐爛了,隻是手裏的玉笛還一直緊緊攥著。
    “我沒有告訴他,就在他死後的三天裏,他的青梅竹馬嫁給了那個富商,當了二房。”
    血玉說到這裏,發出了長長的一生歎息。帶著那悠遠的蕭音,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他死了,我也不想活著。但是我覺得我要為他說清楚心意,不能讓他的心思就這樣一直被藏著。我去找了她,跟她說了之後,還把我本來想要貼身帶著的玉蕭遞給了她。她那是打扮得十分美豔,光鮮得像是金銀珠寶堆砌出來的。她把玉蕭丟在地上,厭惡的看了我一眼,說。
    “‘當真是惡心,我跟他隻是一起長大而已,一直把他當哥哥,他怎麽會有這種心思,實在是叫人惡心!’字字句句啊,就那樣敲打在我的心上。我懷了怨恨的心,抹脖子跟他去了。沒有想到,我的怨氣太深,血染到了有靈氣的玉蕭,就化作一縷魂魄,住在這裏了。
    “這裏有許多人來,卻沒有人離開過。不僅僅是因為我,更是因為內心的脆弱。”血玉的聲音漸漸有些縹緲,“我知道,你會離開這裏,而我也可以解脫了。”
    “什麽意思?”
    我心裏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是已經太遲了。
    那血色漸漸飄散,蕭也變成瑩白的玉色。
    “有人離開,我就會灰飛煙滅。這樣也好,我終於能夠擺脫這空洞的地方了。”
    話音落下,那玉蕭也一起不見。
    水紋涼台,帷幔銀葉,全部消失。周圍變得漆黑,但我手中的火把卻能照亮周圍。
    我連忙跑回去,看著已經恢複的葉楓葉落。
    “走吧,我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