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你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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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你在害怕
    男人朝她靠近時,陸安染聽到門關上的聲音。
    再抬眸,病房裏,隻有她和這個叫做莫先生的陌生男人。
    “叫什麽名字。”
    他開口問她,聲線中透著暗啞,一點也不像是跟一個陌生女人在說話該有的口氣。
    她對上男人的眼睛,沉默,永無止境的沉默。
    就當她真的是個啞巴吧,她不想說話,隻想一個人安靜的……等待死亡。
    再一次,僥幸逃過了死神。
    她都這麽撞車了,怎麽還活著啊。
    陸安染都開始覺得自己的命是不是太硬了,這身軀明明已經那麽脆弱不堪了,可是還是怎麽折騰都死不掉。
    但她明白,身體還活著,不過是行屍走肉。
    靈魂,早已跟著母親離開了。
    “碰瓷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啞巴。”
    碰瓷姑娘。
    他是在,叫她嗎?
    女人微微蹙眉,似乎並不懂。
    這是莫厲恒從進入這病房來,她表情上唯一的變化。
    既然輕微,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那晚,你撞上了我的車。”
    陸安染聽著,眸子不由得顫了顫,末了,又淡下。
    原來,是她撞的那輛車的主人。
    所以,她這算是碰瓷失敗,沒死成反而被帶來這麽高級的地方接受治療?
    還真是——
    倒黴啊。
    莫厲恒知道她不想跟人說話,即便她沉默著,也可以從淡漠的神色中看出她的拒絕。
    她在拒絕他,應該說,是拒絕任何人。
    拒絕活著。
    他說,他知道她不是啞巴。
    陸安染迷惘,這個男人他怎麽會知道的?
    難道,在她昏迷的這個月裏,她念了誰的名字嗎。
    很顯然,不是。
    這一個月來,她半個字都沒有發出過。
    莫厲恒還記得那晚上,涼城的雨夜,蕭森死寂。
    那晚,那個穿著病服赤著腳的女人,就是在那夜雨中,不顧一切的衝出來,撞上他的車的。
    即便司機臨時刹車,卻也聽到了什麽聲響。
    “莫先生,是個女病人。”
    司機下車看了情況,那昏迷過去的女人,額頭上有血跡,倒在冰冷的地麵上,血水和雨水融為一體。
    他冷眼睨著那脆弱不堪的人兒,卻是那額頭上的血水與黑發纏繞,他看清了她的容顏。
    即便蒼白,即便沒有一絲血色。
    卻像極了,一個人。
    很明顯她是主動尋思,要不就是碰瓷。
    但看著那奄奄一息的人兒,他隻有一個念頭——
    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他手上。
    讓司機送她去醫院急救,卻是那失去意識的人兒呢喃的聲音,透著絕望的悲涼——
    “帶我走……帶我走……”
    帶我走。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人,在最無助痛苦的時候,來到他身邊,用盡一生勇氣跟他說——莫厲恒,帶我走。
    有的人說,赴死的戰士注定回不到深愛的人身邊,不如帶她走。
    時間回到此刻,陸安染聽著他把那一晚的經過告訴她時,睫毛不停地扇動。
    他聽到了她說——帶她走。
    所以,就帶她走了。
    陸安染有些無可奈何勾出摸苦笑,聲音啞啞,覺得說一個字,都帶著撕裂的沙啞:
    “你誤會了。”
    帶我走,他一定是沒有聽到,前麵還有兩個字——
    媽媽,帶我走。
    撞上車的那一刻,她的意識已經潰散了。
    隻想著,就這樣死去,挺好的。
    她看到母親帶著溫和的笑朝她走來,像以前那般,朝她伸出手。
    溫暖而又讓她眷戀的母愛,正一點點包圍住她。
    陸安染伸出手,不斷重複著——媽媽,帶我走。
    帶她走,離開這個讓她人生如此可悲的世界。
    帶她走,永遠告別活著的痛苦。
    帶她走,從此她就解脫了。
    可現實似乎……總與她背道而馳。
    這個叫做莫厲恒的男人,竟然陰差陽錯的救了她。
    是該說她陸安染命不該絕呢還是說她禍害遺千年?
    女人的一句你誤會了,似乎並沒有打算繼續和他解釋更多。
    “你想尋死,我卻救了你。”
    “那又如何。”
    她連死,都需要一個陌生人的允許嗎?
    “重新開始。”
    莫厲恒不是喜歡多言的人,他既然決定帶她走,就不會讓她死在這裏。
    重新開始……
    陸安染那雙眸子不再如之前那樣的明亮,除去悲涼,隻剩苦澀。
    她沒有重新,也沒有開始,隻有結束。
    這是一個死局,她走不出的,既然走不出,就注定無法重新開始。
    女人那難以言喻的淒涼,不像是這麽年輕就該有的。
    若非是經曆了常人無法接受的事情,才會讓她這麽絕望。
    “你的親人,你愛的人,都可以成為重新開始的原因。”
    她卻搖頭輕笑,她的親人,早就把她趕出家門了。
    她愛的人,可能現在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
    她唯一的期冀,已經化為一灘血水,消失了。
    莫厲恒深邃的瞳孔深了深,她沒有親人,沒有愛人,那麽——
    “恨的人。”
    既然無親無愛,那麽一定是恨了。
    恨的人……
    陸安染垂眸,眸底一片猩紅,酸澀的餘地,是無法抵消的疼痛。
    她就算到死,也不會忘記。
    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男人,秦向遠。
    那個棄她置之不理的男人,陸慕白。
    他們如今有權有勢也有深愛的妻子,而她——
    什麽都沒有了!
    看著她驀地捏緊的手,莫厲恒就知道,恨一個人比愛一個人,更有力量。
    複仇的力量,向來最現實。
    ……
    這個叫做莫厲恒的男人,似乎很有錢。
    他生活在意大利,可他是中國人,父母也是中國人。
    跟著他去到住的別墅,國外的洋房,自然和陸家別墅不同,都是異國風情。
    偌大的別墅,應該說是城堡一般的家,除去傭人,還是傭人。
    她的房間,是晴子布置的。
    “碰瓷小姐,以後有什麽需要就告訴我。”
    因為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就像是一個很神秘的女人。
    莫先生說叫她碰瓷小姐,雖然晴子覺得,這樣稱呼很不好。
    陸安染並不習慣這裏,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別墅和房間。
    晴子知道碰瓷小姐不愛說話,喜歡安靜,就出去了。
    陸安染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深藍色,為什麽這個房間總是透著海的顏色。
    是那個叫做莫厲恒的男人喜歡嗎?
    ……
    這是她第一次和一個陌生人公用晚餐,在一個別墅裏,坐在一張桌子上。
    陌生人……
    要說從她撞上莫厲恒的車開始,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也就是認識了兩個月。
    這樣還算陌生人嗎?
    但她,對他一無所知。
    卻已經對這個世界害怕了,厲害的男人,總是能掌控女人的一切。
    她垂眸看著自己的清粥,淡淡開口——
    “我叫陸安染。”
    她,不喜歡碰瓷小姐這樣的稱呼。
    畢竟,沒人拿生命去碰瓷。
    “嗯。”
    莫厲恒揚著唇角的笑意,看著女人安靜的喝粥,沒有一絲聲響。
    就好像,這個人不存在一般。
    “謝謝你,讓我住在這裏。”
    “卻不謝我救了你?”
    似乎女人還在執著於死亡,看來他真是自作多情救了一個不該救的女人。
    陸安染再次安靜了,這個男人,雖然待她好。
    可是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的,而且——
    從在醫院見到他那一麵開始,她總覺得,他很喜歡看她的臉。
    就好像,透過她在看別人一樣。
    夜裏的時候,她在浴室裏,呆了兩個小時。
    那手中的水果刀,一次次握緊,看著自己的手腕,是不是這麽劃下去,就結束了呢?
    一次次,卻又一次次的沒了勇氣。
    讓一個人去死兩次,她真的沒有那個勇氣了。
    ——“恨的人。”
    莫厲恒的聲音,就像是魔障一般,不斷在她耳邊回旋。
    最終,她紅了眼,終於知道——
    她要的是什麽了。
    不是死亡,不是重生,而是毀滅。
    就像陸慕白毀滅她的愛情一樣,就像秦向遠毀滅她的人生一樣。
    每一個人,都在教會她——
    如何去恨。
    那一晚,她不要自己再軟弱,不要自己再絕望。
    因為還有人,等著她。
    ……
    從那之後,她的身體漸漸恢複了健康。
    那清粥也換成了和他一樣的食物,有時候她看著他喝苦澀的咖啡卻不加糖和奶精。
    也學著莫厲恒那樣,嚐了一口。
    卻覺得,味道竟然不錯。
    “陸小姐,這是莫先生讓人送來的衣服。”
    晴子放入衣櫥裏的衣裙都是嶄新的,她來這裏一段時間了,都沒有自己的衣服。
    可是,這些衣裙的風格,並不適合她。
    “顏色太過深了……”
    她呢喃著,就聽到晴子的聲音傳來:
    “不會啊,以前時小姐穿起來就很美。”
    時小姐。
    這是個,很陌生的三個字。
    卻也是,陸安染預料之內的。
    果然,在她之前,這裏住過人。
    甚至——
    她和那個人,有什麽不可言喻的相似處。
    “她是莫厲恒的妻子?”
    晴子倒也不回避,搖頭說道:
    “是情人。”
    “所以,我住在他情人的房間裏?”
    “……不是,陸小姐你誤會了。”
    晴子沒料到女人會突然這麽說,搖頭笑道:
    “莫先生沒有把你當情人,而且……時小姐已經死了。”
    哦,死了。
    陸安染明白的點點頭,徐徐開口——
    “所以,我住在一個死人的房間裏。”
    晴子:“……”
    陸安染睨著那些她從未試過的深色係衣服,笑道:
    “我想,我會喜歡的。”
    ……
    若說改變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那都是後話。
    前提,必須有那麽一個人,是你改變的方向。
    時淺,莫厲恒的情人,一個死去的女明星,就是她的方向。
    其實,那個男人,也是這麽希望的不是麽。
    那晚上,她挑了一件深紅色的露肩長裙,敲了莫厲恒房間的門。
    在陸安染清楚自己要做什麽時,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陸安染了。
    莫厲恒告訴她,活著的意義。
    她就要他,幫她。
    門外一身耀眼紅裙的女人,長發披肩,不施粉黛的容顏上都是溫笑。
    “我能進來嗎?”
    莫厲恒笑意溫涼,他喜歡,她這麽穿。
    烈焰的紅,嬌而嫵媚,卻沒有一絲妝容,幹淨透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當然,這是你選的衣服。”
    既然是買給她的,她又為什麽不能穿給他看呢?
    再說了,這個家裏,也隻有他能看,不是麽。
    陸安染也不知道,這一晚是怎麽被這個男人扣在懷裏壓在床上的。
    她似乎,並沒有說什麽撩情的話,而她也不會說。
    而他,眸底的情深,那般讓人眷戀。
    “你在害怕。”
    莫厲恒吻上女人的眉目,就能感受到她全身上下的涼意和微微的顫意。
    陸安染屏住呼吸,擠出抹笑,卻不再如之前那般,有些僵硬。
    她的確還做不到,徹底拋棄。
    她需要時間,去忘記去拋棄那個膽小懦弱,不堪一擊的陸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