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隱忍
字數:5569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原來愛你這麽傷 !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母親打得。
母親酗酒還抽煙。都是跟父親那個惡魔學的。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其實不是這樣子的,隻是被虐打太多了,就開始反抗了。反抗惡魔的唯一辦法就是比惡魔更惡魔。白天裏她不敢還手,就在夜裏,呻`吟著哀嚎著,發出像母豬一般的聲音,拿過一大瓶一大瓶的土產白酒,自己喝,往那個惡魔的身上潑。比著誰更厲害。
可現在沒有人欺負她了,她這樣對待林達之是為什麽?
隱藏很好的母親終於撕下了偽裝,用淒厲的聲音高叫著:“建彰!你在懷疑我嗎?你是不是在懷疑我?!”
林建彰不看母親,而是問林達之:“你自己說。”
林達之低頭,眼淚又快湧出來了,“不、不是王阿姨。真的……真的是我不小心撞的。”
林建彰看我,希望我能說實話。
我不敢看林建彰的眼睛,那是一雙睿智而又平靜的眼睛。他定然是心裏有數了,不然不會這樣篤定地看著我。
可那畢竟是我母親啊,如果母親被這個家趕出去,那我也得露宿街頭。我從小就沒有感受過溫暖家庭的滋味,才會對林家格外依戀。
我低下頭。
“好。王娟你過來。”林建彰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
母親跟著他進了書房,一會兒就從裏麵傳來巨大的爭吵聲,我從來沒見過林建彰這麽大聲說話,他的聲音原本沉穩渾厚,音調一高,聽來十分駭人,卻聽不清兩人到底在吵什麽,隻聽到母親一直在哭鬧。
林達之也是滿臉淚水:“姐,我並不想這樣的……我不想這樣的……”
達之愛哭,遇上點委屈就哭個不停。而我卻早已經不會哭了,再深重的情緒,表情也都是僵硬的。
可我能理解她此時的無措。
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了達之:“我知道的,達之你沒有錯。”
達之像隻小貓咪,將腦袋埋在我懷裏,低聲嗚咽,哭著哭著居然喘不過氣來。
她從小就失去母親,即使林建彰給她再多的愛,也無法彌補她生命中母愛的缺失。像一個長期吃不飽飯的孩子,隻要有人給予幾粒米,她就如獲珍寶,甚至不惜代價。
她怕失去母親,失去家庭。
我也怕。
但這件事情,林建彰必須要給母親一個教訓。
否則以後家裏永無寧日。
母親一向欺軟怕硬,就看林建彰能不能狠下心來治她這個歪脖子了。
感覺書房的聲音小了些,我放開林達之,“我上去看看。”
剛上樓梯,就看見書房的門猛然打開,母親和林建彰廝打在一起。確切來說,是林建彰走出書房,母親追了出來,兩個人拉扯到了樓梯口。母親大力一推,叫囂了一聲:“林建彰你怎麽不去死啊!”
林建彰是萬萬沒想到母親會突然用力,腳下一空——
我看著不對,不由驚呼:“小心——”
已經來不及。
林建彰身子一歪,後仰過去,從近四米的樓梯上摔落——
“爸!”
“林叔叔!”
我和達之一同撲上去,林建彰已經昏迷。
母親也沒料到自己會下手這麽重,臉色都嚇白了,連滾帶爬地下了樓梯:“建彰!建彰!”
林達之眼淚簌簌就往下落,手足無措地抱著林建彰的腦袋,“怎麽辦?怎麽辦?爸你別嚇我!你別嚇我!”
我連忙撥打急救電話。
救護車呼嘯而來。
母親坐在救護車的一角,低頭不說話。
我握著林達之的手,一直在安慰她:“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手術室外,醫生向我們匯報傷情:“是外傷作用於後腦導致重度彌漫性腦損傷,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重度腦震蕩,現已陷入完全昏迷。病人血壓下降、心動徐緩、肌張力降低,這些有可能是重度腦震蕩所致,有沒有並發症現在還不清楚。”
林達之像個鬆了氣的氣球,跌坐在了板凳上。
“那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現在還不能保證。”
-
手術持續了六個小時。
我們就在外麵整整等了六個小時。
達之手足無措,還是給張宥然打了電話,很快,張家也來了,跟我們一同在外麵等。
手術燈一熄滅,我們幾乎是同時起身,衝過去:“怎麽樣?”
醫生搖了搖頭:“腦外傷影響了皮質運動區,最壞的可能是下肢癱瘓。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下肢癱瘓……”達之的臉一瞬間慘白,“怎麽能會這樣……”
最後一個字未落音,達之已經後仰過去,失去了意識。
張宥然抱住了她,我和母親想將她攙扶到一邊去,“我們來吧。”
“不用了。”張宥然戒備地看了我一眼,卻不鬆手,達之也是緊緊握著他的手,閉著的眼睛一直在流淚。之前還沒發現,達之竟然這樣瘦,張宥然輕輕抬起手,就能將她抱起來。
張母看了心酸:“這孩子可憐……自小沒了母親,現在父親又是這樣子。”
我沒說話。
在我心裏,也是有愧疚的。
但最壞的可能,還是來了。
林叔叔最終沒有避過去,下肢癱瘓,後半輩子都將在輪椅上度過。
達之整日以淚洗麵,我也不敢說話,心內膨脹的,都是對她的愧疚。
我不敢麵對達之的眼睛。
-
這幾天,度日如年。
林建彰雖然蘇醒,仍舊無法說話。
偶爾會在林達之來的時候,對林達之點點頭。
張`林是世交,張家會經常來,或者守守床,隻是和母親交流甚少,看母親的神色有點奇怪。他們定然是從張宥然的嘴裏知道些什麽,隻是礙於別人的家事,他們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幫忙聯係了省醫院的名醫,幫忙給林建彰辦理了轉院手續。
建彰房屋的副總和秘書也一起來看過了,將裏外都打理好了,還請了兩個護工,安慰了母親幾句。
大概是因為心懷愧疚,母親也不像先前那樣張揚跋扈了,會在家做好了飯,讓我或者達之送過來。
晚上也會守夜。
其實我很難見到母親這樣溫順的時候。
達之一直很懂事。自出事到現在,從沒責備過母親一句,隻是有時候我路過樓道的時候,聽見她一個人在哭,哭得撕心裂肺,聽得我心也是酸澀不已。張宥然也會在旁邊安慰她,達之的聲音很低,“我沒事的,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今年我和達之都要參加高考,第三次摸底成績下來,我全市第三,達之很危險,三百多分,大學基本上是無望了。
宥然歎了口氣,“達之,還有半個月了。你這樣不行啊。”
她低頭:“爸爸出事了,我有什麽辦法……”
她這樣略帶哭腔的語氣讓人聽來難受,偷聽別人講話也終究不禮貌,我轉身就走,卻被張宥然叫住:“菀之。”
他是第一次這樣叫我。
我轉身:“什麽事?”
他的個子很高,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影子包裹住了我。他難得這樣微笑地著看我,“你的成績很好。你能不能幫幫達之?”
“怎麽幫?”
他並不直接回答我,而是又笑了笑,“達之太善良了,所以才會一直被你們欺負。你們身無分文被林家收養,卻恩將仇報,把林叔叔推下樓,林叔叔下半輩子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不說,現在還生死未知。你就不覺得愧疚嗎?”
我在他的笑容裏看不出善意,直視著他的眼睛,那一雙曾用溫暖光芒籠罩過我的眼睛,如今冰冷而又疏離,“你要我怎麽做?”
“替達之考試。”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出這樣的餿主意,可心還是抽痛了一下:“你不知道這是違法的嗎?一旦被發現,別說是我了,就是達之也五年不能參加考試,嚴重的話,我和達之都有可能判刑的。何況我與達之同年級,我給她考了,我自己怎麽辦?”
“你的零批次藝考不是已經通過了?”
是通過了。
我的夢想是擁有璀璨的人生,我想站在舞台上,讓所有人都看到我,所以我報考了傳媒大學,播音與主持的專業課全係第二,現在隻等文化課的成績。
我問:“所以呢?”
“所以你並不需要太好的成績。達之的文化課水平應該夠你上你那個傳媒大學了吧?”
“不夠。”
“那又怎樣呢?你本就欠她的。要沒有林叔叔,你哪裏有機會上學?恐怕又因為陪老男人睡覺而坐牢了吧。上不上傳媒大學又怎麽樣呢?”他為了幫達之,甚至口不擇言,“菀之,算我求你。你那麽要強,那麽聰明,那麽有手段,就算沒有高考,你也一樣可以活下去的。但達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