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示弱
字數:6134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原來愛你這麽傷 !
我抬起頭來:“什麽?”
他說:“我跟達之,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反問他:“你覺得,我想的是什麽樣?”
他說:“我從小看著達之長大,她是什麽樣的女孩,我比誰都清楚。就算全世界都害她,背叛她,她也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這點你可以放心。而我,既然已經和你結婚,我們有了法律上的夫妻關係。我就不會跟她有不該有的關係。”
這一番話說的真是……
冠冕堂皇。
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今天晚上也喝了酒,我真的是頭暈腦脹,我沒工夫跟他理論。
他能給我保證,不能給我保證,就這樣吧。
我笑了笑,點頭。
不想做任何評價。
他可能是看我這副半死不活的神情,也沒有再跟我說話的想法,幹脆進了臥室換衣服。
我隻能坐在沙發上等。
百無聊賴,看見了茶幾上的劇本。
隨意翻了翻,看見他每一頁都做了筆記,標記了語氣的輕重表達、動作的幅度大小、情緒的飽滿內斂,甚至有些地方批注比台詞都多,整整齊齊,看起來卻不顯淩亂。
他的字很雋秀,這麽多年了還是那樣。
是個現代戲的劇本,他演了一個外科醫生,第一頁的定妝照上,他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看起來格外的儒雅斯文,很符合他自身幹淨的氣質。
再往後翻了翻,突然從裏麵掉出一張便簽紙來。
上麵是一個女人的名字,電話,還有地址:
藍彥妮,18`9999****,晉城市青龍大道江城a座3#9070室
青龍大道江城a座?這個地方總覺得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說過。
我聽見門開的聲音,張宥然已經換好了家居服,從臥室走出來。
他問我:“還餓嗎?”
我是不相信他會為我做飯,卻又有一點小貪心和期望,“餓。”
他笑著打開冰箱:“隻有西紅柿和雞蛋了,給你下碗麵吃吧。餓著睡總歸是不好。”
他的廚藝很不錯,本已有些困了,卻被這麵的香味勾起了精神。看著那白亮亮瓷碗中,油光水滑的西紅柿,黃澄澄的雞蛋,還有清脆清脆的辣子,伴著細細的麵條,簡直是色香味俱全。
他把筷子遞給我:“大晚上的,也不敢做多,稍微墊一點吧。”
我說:“你能陪我一起嗎?”
他解下圍裙,也坐了下來:“好。”
我們不熟悉,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但他就這樣坐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我說:“雖然見麵的次數不少,但我們都沒怎麽說過話。你能給我講講你的近況嗎?”
他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你想知道哪方麵的?”
“工作的,生活上的,都行。”
他將他碗裏的雞蛋挑給我,“最近在拍現代戲,我演一個醫生,引發醫療事故而被停職,後來坐了牢,在獄中飽受虐待和折磨,十年後終於沉冤得雪。沒什麽挑戰性,經紀公司也覺得不適合我,但我還是接了。因為看著劇本的時候,我想到了你。”
“想到了我?”
“嗯,拍獄中的場麵,要做大量的體力活。我一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都扛不動那麽重的麻袋,聽專業顧問講,監獄中的女犯人都要扛。為了演關禁閉,造型師將我的臉色畫得慘白,我這才知道,不論男女犯人,關禁閉的時候二十四個小時不能吃飯不能喝水不能睡覺,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虛脫了,有的人是走著進去,昏迷著出來……”
他低著頭,手輕輕摩挲著白瓷碗,聲音有些沙啞,“我就想到你,你坐牢的那幾年,一定很苦。”
我笑了笑:“都過去了。”
我落下了一身的病痛,天氣變化全身如蛆附骨。
都拜他所賜啊。
可我能怎樣呢?
我想了想,問他:“你現在就隻拍戲了嗎?大提琴全部放下了嗎?”
“拍戲就是為了賺錢,現在還有很大的資金虧空需要填補……”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笑了笑,“其實如果有機會,還是希望能去柯蒂斯學院繼續深造。”
我記得他當時是考上了世界頂級音樂學府的,“當初上研的時候不是來了柯蒂斯學院的通知書?為什麽不去?”
“因為你。”
我一愣:“因為我?”
“是。”他修長纖細的手指放下筷子,抬起頭來看我,“你跟你母親把達之害成那個樣子,她就是住到了我家,也是幾次自殺。如果我那時候出國,恐怕她二話不說又要想不開。”
大概他是真的很憤怒,卻隱忍不發,所以語氣平靜。
但我還是聽出了那其中的餓咄咄逼人。
我笑容幹澀,“你還是為了達之。”
他搖頭:“是為你。”
我沉默。
他的語氣平靜:“殺人犯的女兒,搶劫犯……這兩個名頭已經很重了,我不想你再有其他的標簽。”
真是善解人意啊。
我應該感動嗎?是不是還應該感恩戴德呢?
但我為什麽隻想冷笑。
我捏緊了筷子,骨節都有些酸痛,“那你覺得我還會有什麽標簽?偏激善妒的惡毒女?連妹妹都要謀害的殺人犯?還是更難聽的?
他一頓,放下筷子,波瀾不驚的眸光直視著我的眼睛,“菀之,你是不是又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既然他覺得我那麽惡毒,那我索性也不爭辯,“張宥然,你的想法是對的。如果當時你真的出了國,達之說不定就真的沒命了。但有一點你大概想錯了。我連達之的死活都可以不在乎,我又怎麽會在乎自己有什麽標簽呢?”
我恨啊,我是真的恨啊。
為什麽他就是不愛我?為什麽他就是不肯平等看我?為什麽我在他的心裏,永遠都是一個惡毒而不堪的形象?
“菀之……”良久,他一聲歎息,“看來我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
我怒極反笑:“怎麽就不適合了?”
他說:“你就像一盆仙人球,渾身都是刺,讓人無法接近。我試著去擁抱你,可你回報我的,依舊是一根根細密的刺。我再繼續,隻怕自己會遍體鱗傷。”
我的指甲摳著筷子,幾乎要劈裂。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冷得可怕:“是嗎?那達之是什麽呢?是一隻柔軟的貓嗎?怯懦而粘人,可愛而無害,隻要一個眼神就能勾魂攝魄,讓人淪陷是嗎?”
“她是什麽不重要。因為你終究不是她。”
他似乎很疲憊,捏了捏眉心,“我想,當初答應你結婚,真的是一個錯誤。”
“啪——”
我手裏的筷子一下跌落在地。
張宥然從來不是衝動的人,他能說出這句話,定然就是這樣想的。
構築一份感情,需要天長地久,但毀滅一份感情,隻要一瞬就夠了。
這份婚姻,從一開始就是我要來的。他的後悔理所應當,但為什麽我的心還是這麽痛呢?
我抬起頭,問他:“那你打算怎麽辦?”
那兩個字我不敢說,我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音來:“離婚嗎?”
他說:“我不知道。”
我起身,迅速收拾桌子,他要來拿我手裏的碗,我堪堪避過去,他說:“你別管了。累了一天了,去睡覺吧。”
我害怕他這樣的舉動,這一秒還蘊含著點滴溫情,下一秒就會決絕離開我。
我咬牙,愣是將所有的怒意都咽了下去。
吸了吸鼻子,對著他笑,聲音放低:“宥然,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拔掉我身上的刺的。我可以做一隻柔軟的貓的。”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僵硬無比的,因為我看到他的眸光黯淡了下去。
我說:“以前是我不好。我會改的。我再也不拿自己跟達之比較了,你不讓我抽煙我再也不抽煙了,你不想告訴我的事情我再也不問了,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會像達之一樣聽你的話。請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後悔和我結婚。”
就算他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就算他一直喜歡達之也沒關係。
我不會再不知好歹地跟達之比較了。
我知道我在他心中,永遠也不可能比得上達之。
我隻求他能留下來。
不要離婚。
他像是沒聽到,將我手裏的碗還是拿了過去,放進洗碗池,“你別幹了,我來。”
“就算你跟達之在一起,就算你們當著我的麵,我也不會說什麽的,隻要你別拋棄我。我不再嫉妒了。”我祈求地看著他,“不要離婚,好不好?”
張宥然,我可以沒有我自己,但我不能沒有你。
你就是我的命啊。
我可以沒有靈魂,沒有意識,沒有自己,但怎麽能沒有命呢?
水龍頭的水量很大,熱水器的水還未完全融合,此時的水溫還有些冰。我看見他的手被冰得發了紅,甚至有些顫抖,白瓷碗都要握不住。
他的神色隱在黯淡中。
大概他要好好權衡一下利弊,所以思考的時間有些長。
我終於聽到他落下一個字:“好。”
我內心緊繃著的弦終於放鬆下來。
可我笑不出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以為我們會繼續分居。
就像達之來之前一樣,但並沒有。
他大概以為我睡著了,動作很輕,幫我將被子掖好,這才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