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結局:最初的你,最後的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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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原來愛你這麽傷 !
    終於被他找見了。
    千萬本書之中,看見了王小波的《愛你就像愛生命》。
    他一筆一劃地謄著上麵的語句,仿佛這樣,就能被她了解到自己的心意一般。
    他可是第一次跟人表白,當麵說出來有些難為情,也將書簽放在了書裏,連著書一起送給了她。
    以為這一次,便能成雙入對,卻不料,世事變幻無常。
    他為了救她,在雨中,被高速行駛的越野車撞飛。
    在整個身子如拋物線一般翻滾的時候,他的大腦也在高速運轉著,腦子裏她的影子來來回回,麵龐一直在盤旋,她上揚的嘴角,她溫暖的眉眼,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所有的念頭都糾纏在了一起,雜亂無章,卻單調而強大:她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
    當她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扶起他,哭得傷心欲絕。
    他居然笑了,不幸他未必能陪她走到最後,萬幸卻是她總算沒事。
    “你沒事,就好……”
    他想他定然是要死了。
    脊柱疼得直不起來,像是無數地小蟲在噬咬,腿已經冰涼麻木,他沒有什麽知覺了,大概是神經係統除了問題吧。胸腔溫熱不已,一股一股地血在往上溢,他不敢再說話,隻怕一說話,這血就會湧出來,他怕她擔心,怕她難過。
    這世間冷酷無情,如果他死了,他害怕她一個人承受不住。她的父母都不愛她,她也沒什麽朋友,他想他應該是她在這世間最親的人了吧。他多麽不想就這麽離去,他和她都還沒有真正擁有甜蜜和幸福。
    他更害怕的是,沒有人能像他待她這樣好,她本就命途波折,小小年紀就遭遇了那麽多不應該承受的事情。她需要一個人來當她的主心骨,可他走了,她怎麽辦啊?
    眼皮很重,他不想閉眼,但真的沒辦法了。
    他想再說一句話,告訴她,他多麽不舍得她。
    他多麽想再交代她幾句,無論他出了什麽事,都要好好照顧自己。
    世界那麽大,總會再遇上別人的。
    他多麽想牽一牽她的手,吻一下她的額頭,或者隻是靜靜地坐在圖書館裏,什麽也不坐,就隻是看著她就好。
    可似乎不可能了。
    好在他並未離開。
    漫長的手術,漫長的術後複健,漫長的等待和煎熬。
    但她來看過他一次之後,他就再未見到她。
    卻終於有一次有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來,他多麽希望電話那頭的人是她,聲音顫抖地確認著:“王紅?”
    “王紅,是不是你?”
    那邊卻沒有任何聲音。
    旁邊的護士看他無措的神色,接過電話喂了一聲,也沒有聲音,就掛掉了:“定然是打錯了。你等下還有穿刺,換身衣服,就過去吧。”
    他盯著電話,失神落魄。
    他一遍一遍向醫生護士打聽她的下落,得到的答複總也不讓人滿意:“你說的是送你來的小姑娘是吧?她第二天甩了六千塊就跑了!”
    他當然不相信她是這麽無情,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他們沒有共同的朋友,沒有共同的同學,共同認識的人也乏善可陳的很。對於他來說,他隻知道她叫王紅,有一個破碎的家庭,其他的情況,他一無所知。
    但他就是不相信她就這麽消失了。
    可她再沒來看過他。呼吸機一直在運轉,吊瓶也一直高高懸掛在鐵架子上,重症監護室的床單也換了一張又一張……整整一年的等待,他積極地配合著治療,所有求生意誌的來源都是她。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滿世界地尋找她……跆拳道館,以前合作過的導演和演員,還有圖書館,隻要他想得到的地方,他都去了千千萬萬遍。
    但沒有她,一個曾走得那麽近的人,就突如其來地消失了。
    後來的很久,他才終於相信,她是有意拋棄了他。
    可還是不甘心,去了她住的地方。棚戶區的道路坑坑窪窪,到處都是不明汙水,殘垣破壁也讓人不忍直視,他在濕漉漉的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找到了那個翹了皮的木門,上麵的門牌號也已經鏽跡斑斑,敲了幾聲,沒有回應。
    鄰居聽到了,探出頭來,“你找誰?”
    他指了指門,“王紅家是不是住在這裏?”
    鄰居搖頭:“早都不在了,一年多前就不在了。”
    “那您知道她們去了哪裏嗎?”
    “王紅坐牢了!她媽就搬家了!”
    他大吃一驚:“坐牢了?怎麽會坐牢呢?”
    “詐騙還是入室搶劫?我忘了!就記得好像是她跟一個老男人睡覺,把人打傷了,還偷了別人的錢!最後那個老男人報警了,她就坐牢了!”
    張宥然望著鄰居的嘴巴,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麽會呢?他知道她很善良,連隻小螞蟻都不肯傷害。他知道她樂觀積極,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讀書,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他知道她吃了那麽多的苦,所以更加珍惜和努力,期冀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她怎麽可能那麽輕易葬送自己?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那個小巷子裏走出來的,來不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在公安係統的大伯,讓大伯查找她的記錄。
    如那個鄰居所說,她被判坐牢四年。
    消息宛如雷霆萬鈞,他好不容易恢複的身體,又再次垮了。
    急救室的無影燈明亮刺眼,他的眼前是淒厲的慘白,他對著無邊無際的明亮的白發誓,此生不要讓他再見到她,若見到她,他定然不會再心軟。
    這世界詭譎變幻太多,心隻有一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欺騙。
    春天來了又走,夏天陽光火熱而熾烈,秋天葉子一片一片掉落,冬天的雪花總也不停歇。一年四季變化得那麽強烈,轉眼就過了四年。
    然而,還是讓他再見到了她。
    她像一個不速之客,沒有任何預兆地、堂而皇之地、攻城略地地,再次走入了他的生活。
    她瘦削的可怕,整個人都脫了相,完全不見了當年的水靈勁。臉龐小的隻剩下了一雙大眼睛,卻是無神的,她隻是呆滯地望著他,麵上沒有表情,眸中沒有情緒。
    他卻心一下揪痛。
    痛得他幾乎站不住,咬緊了牙關,才能勉強彎起嘴角,對他點頭。
    達之一直在跟他說話,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就不知道達之在說什麽,卻還得裝作很感興趣,嘴角的笑咧得臉龐肌肉都要僵住。
    好在這一場表演,沒有破綻。
    再抬眼,她已經離席。
    他出門尋,就看見她貓在黑暗裏,獨自抽煙。
    微弱的灰燼明明滅滅,她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像在哭,但並沒有哭。
    那是比哭更讓人難受的神態。
    他說:好久不見。
    她問:你過得好嗎?
    不問還好,一問,他所有的情緒都反湧上來,最讓人難堪、最惡毒的話也出了口。說來不假,他的性子從來溫柔沉穩,說重話簡直就是百年難見,可一碰見她,他就不是自己了。
    現在想來,也許最惡毒的話,也隻是想讓她為自己辯解一下,能夠告訴他這些年並不是他一個人在堅持。
    但她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吐。兩個人很近,卻像隔著一整條銀河。
    最後,她也隻是甩給他七個字:好好照顧你自己。
    他的眼淚頃刻就掉了下來。
    隻是黑暗中她沒看到。
    日子往前走,她成了他親妹妹的繼姊,姐妹間相處還算愉快。
    有時候想,人不能太貪心。與愛的人不能長相廝守,能夠看見她走出迷惘,走向溫暖,也挺好。
    可哪兒有那麽簡單啊!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本就有前科,林叔叔好不容易安排她能在學校學習,但她根本不珍惜。在學校一再闖禍,還跟人打群架,林叔叔沒辦法,又給她辦轉學。
    以為就此收斂,卻根本沒有。她和她母親聯合起來,虐待達之。
    那可是他的親妹妹啊。
    他從小看到大的親妹妹,扯著他衣角長大的親妹妹,和泥巴過家家的親妹妹。感情自然是沒說的。他自小就沒讓妹妹受過任何委屈,誰敢欺負她一根毫毛,他就是鼻青臉腫也要把對方打趴下。
    自從王紅來了,林達之天天以淚洗麵,給他打電話也總是哭哭啼啼,滿眼滿臉都是委屈,細問下來,達之卻不肯說。
    終於有一天晚上,他給達之輔導作業的時候,媽媽來送果汁,不小心把果汁倒在了她的胳膊上。果汁是常溫的,達之卻像被燙著了一般,從板凳上跳了起來。
    他立刻發覺不對,捋起達之的袖子,就看見了滿胳膊的青紫,還有未愈合的傷疤。
    他媽媽也嚇住了,連忙拉著達之去臥室檢查。
    達之不止是胳膊上有傷,全身上下都是青紫。
    要多麽深仇大恨才能待人如此惡毒!
    王紅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涉世未深、笑起來幹淨清純的小姑娘了!
    短暫的時光都足以改變一個人,何況他們已經四年未見!
    王紅啊王紅!
    他一邊給林達之的腿、胳膊上藥,一邊滿是自責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