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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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情人環
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
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楔子
“小不點。”
雨水透過她破破爛爛的傘砸在身上,天空黑漆漆的,一道閃電突然耀亮天際,廢墟之中,有個弱小的身子倒在殘垣斷壁之間,映在她的眼睛裏。
看上去隻有十來歲的小女孩兒伸手推了推那倒在雨中,幾乎和大雨混為一體的幼童。
“喂,小不點你醒一醒。”她用力掰過幼童的身子,將他翻了個身。
那一瞬間,恰好天空閃過一道閃電。
電光落進幼童的眼睛裏。
小女孩兒一時間忘了說話。
她從未見過這麽黑的眼仁,純黑的沒有一絲雜質,他的眼神並沒有焦點,雨水落進去,像是打在兩粒絕美的黑曜石上,泛不起丁點漣漪。
“你叫什麽名字?”小女孩跪在他身側,“你長得真好看。”
躺在地上的孩子沒有說話,無神的瞳孔迅速收縮落在女孩兒臉上,他顫抖著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
“原來是個小啞巴。”女孩兒溫柔地笑了笑,將他從地上扶起來,“我叫玲瓏,你跟我走吧,我會照顧你的。”
那孩子靜靜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抓住了她破爛的袖擺,跟著她往前走。
玲瓏領著他回了家,那地方其實根本不能稱之為家,因為三間茅草屋早就和她的傘一樣,破爛的無法遮風擋雨了,她給他洗了把臉,欣喜地說,“你還真是好看呢。”
然後,她給他吃了一顆冷掉的饅頭,等雨停了,將他帶出了家門。
“是有些姿色。”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女人,用挑剔的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了個遍,“玲瓏,你從哪兒帶來的這個孩子?”
玲瓏回避了這個問題,直接問,“鴇媽,你就說說她值多少錢吧。”
老鴇捏了捏那孩子的臉,想了想,“最多五錢銀子,這麽小,媽媽我還要供她吃,教她琴棋書畫,等到她能接客,那還要好些年頭。”
“可是她長得這麽好看,以後肯定是鴇媽的搖錢樹。”玲瓏轉了轉眼珠子,伸出纖瘦的手,“一兩銀子。”
老鴇想了想,又將那孩子打量了個遍,一咬牙,從錢袋子裏掏出一小塊銀子,“成,你走吧,這孩子我要了。”
玲瓏眉開眼笑地抱著銀子,可當她視線掃過那孩子的時候,她的心突然顫了顫。
他還在看著她,深黑深黑的眼眸裏,似乎隱著一絲困惑和絕望。他明明什麽都沒有說,卻給人一種清冷絕望的感覺。
“你別怪我。”玲瓏小聲說,“我養不起你,隻能賣了你換銀錢,我也要活下去。”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懂,玲瓏狠心地掰開他揪住自己衣擺的手,用力將他推給了老鴇。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很亂,嘴巴用力的張著,但是他說不出話來。
玲瓏抱著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買了兩個肉包子吃得狼吞虎咽,回到家裏,她第一次睡了個好覺。
可是第二天,就出大事了。
老鴇帶著青樓裏的龜公打到她家裏,還把昨天那孩子一並帶來了,玲瓏賠著笑臉問:“鴇媽,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老鴇橫眉冷目,將那孩子一把朝她推過去,“他根本不是女孩兒,是個男孩兒,我養這賠錢貨做什麽?你快把銀子還給我!”
玲瓏瞪大眼睛看著被推到她麵前的孩子,他比她矮一點,看上去七八歲的樣子,五官漂亮的幾乎不像人類所有,這麽漂亮的孩子,竟然是個男孩?
“我、我沒有銀子!”玲瓏用力將他朝老鴇推去,“你已經買了他,不能反悔!”
她說完,撒腿就往前跑,那孩子愣愣地站在原地,無神的大眼睛裏,什麽都映不出來。
隻是玲瓏再快,也快不過成年壯漢,她很快被揪住了,那些人從她身上搜不出銀錢,就狠狠揍了她一頓出氣。
陰沉的天空再次下起雨來,她趴在地上起不來,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腳步聲在耳邊響起。
她掙紮著回過頭,就看到由遠及近走來一個矮小的身影。
是那孩子!
他走到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漆黑的眼仁倒映著狼狽的她。
昨天明明是他趴著她站著,才過了一天,就完全反過來了。
“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要打我就打吧。”玲瓏冷著聲音對他說。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和她說些什麽,隻是他的嗓子裏除了發出些單調的音節之外,根本什麽都說不出來。他將手伸到她麵前,黑漆漆的眼眸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她。
玲瓏忽的覺得很煩躁,她試著自己爬起來,可惜她被打的很慘,根本起不來。
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固執的將手伸在半空。
“你好煩!”她說著,最終還是將手放進了他的手裏,他把她扶起來,帶著她回到了她破敗的茅草屋裏。
然後他就站在角落裏,拿一雙無神的眼睛看她。
他會給她找到吃的,困了就縮在牆角邊睡覺。
三天後,玲瓏終於能下床了。
她下床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拽著他跑出破屋,將他丟回那處廢墟,“你別再跟著我了!”
她說完,就飛快的消失在他麵前。
可惜晚上她才躺下,直覺有個人站在她麵前,她抬頭,看到他漂亮的眼睛,他正靜悄悄地看著她。
玲瓏嚇了一大跳,她用力將他推開,“你到底想怎樣啊,對,我是騙了你,但你也不能一直跟著我!”
他隱藏在黑夜之中,猶如地獄裏爬回來的鬼魅。
玲瓏抱著膝蓋在黑暗裏坐了一夜,直到天亮,卻發現他並不在這裏,好像她昨夜見到的人隻是她的幻覺一樣。
她下了床走出去,看到外麵破舊的桌子上放著一顆冷掉的饅頭,她抓著饅頭,用力地扔了出去。
她決定現在就走,她不想呆在這裏。
她不是什麽好人,她根本不想這個破爛的家裏再多出一個人來。
收拾好不多的幾件衣衫,玲瓏將賣那孩子得來的幾個錢揣進懷裏,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才不得不停下來。她尋了一處破廟,正打算收拾一下,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驀地回過頭來,先對上的,仍舊是那雙冰冷的黑眸,他另一隻手裏固執地抓著那顆被她丟掉的饅頭,他將饅頭遞給她,一隻手緊緊抓著她,無論她怎麽掙紮都不肯鬆開。
玲瓏將那顆饅頭接了過來,“你現在可以走了吧!你真的很煩,你又不會說話又沒有什麽長處,我根本不可能把你留下來。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我怎麽可能去管你,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漆黑的眼仁,像是水波一般蕩了蕩,他還是看著她。
玲瓏掙脫不開他的手,索性低頭狠狠咬住他的手腕,血從她牙齒縫裏流出來,他眉頭皺也沒有皺,仍然抓著她。
“你到底想怎樣!”玲瓏也生氣了,“好好,我承認騙你跟我回去,又把你賣給青樓是我不對,但我已經道歉了,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他的嘴角勾了勾,玲瓏錯愕地望著他。
她眼花了麽?
剛剛他笑了吧,原本就漂亮的不像人的那張臉,笑起來,好像萬年寒冰融化了一樣。
他從自己枯瘦的手臂上取下一隻銀色臂環,趁她錯愕愣神的空子,將臂環扣上了她的手腕。
他張了張嘴,艱澀地開了口,“不要讓我走。”
縱使是玲瓏這樣鐵石心腸的人,在聽到他聲音裏的無措與絕望後,也會覺得心酸。
她這才注意到他扣在她手腕上的東西,她的臉色變得煞白,見鬼似的看著他,“你給我戴了什麽東西!”
那銀色臂環扣上之後,急劇收縮,仿佛要鑲入玲瓏的骨肉裏,她用力的想取下來,可徒勞無功。
“情人扣。”他的聲音並不流暢,就像很長時間沒有開口過,“你說你會照顧我的。”
他深黑的瞳孔染上一絲無辜,在一瞬間變得宛如泉水般清澈通透,“不可以反悔。”
“誰要照顧你啊!”玲瓏尖著聲音對他吼,一邊吼一邊將他往外推,可手腕上的鐲子勒得她整個手都煞白煞白的,甚至割破了皮肉,連殷紅的血都沁了出來,“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你給我拿掉!”
他站在那裏,衝她燦爛的笑了,他絕美的臉宛如怒放的花一樣叫人挪不開視線,“情人扣,扣上了就解不開了。你要離開我,就會越縮越緊,我死了,你也會死。”
他的聲音,褪去了一開始的生澀,帶著一絲冷魅,宛如一個蠱惑眾生的惡魔,黑的比夜還深的眼仁,像是也帶了一絲笑意,“我是休愛,你要好好照顧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