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安城東桃李花(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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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遲最近心情特別的好,不為別的,就為她成為姻緣師三年,總算是要開張了!
    請她的是小魚巷的陳家,沒錯,就是前些日子,夜壺裏倒出屍體的那戶人家。
    此時已經是初秋,成熟的秋桃掛滿了枝頭。陳家大概是想娶門親事衝衝晦氣,雖然那寡婦的屍體是在馬三叔家被放進陳家夜壺的,但那總歸是陳家的東西,不吉利。
    陳家的大少爺在那之後染了風寒,本來隻是一場風寒而已,可是卻遲遲不見好,陳老夫人求醫無門,就找了個大和尚回來看了一下,那和尚也不知是不是真有本事,就說陳家是被冤魂的晦氣給衝撞了,需要娶門親事去去晦氣。
    然而陳家這是娶親衝喜的,和陳家門當戶對的人家,哪肯把自己的千金小姐嫁過去,好在陳家有的是銀子,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總有那些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陳家很快就物色好了一個人選,那姑娘是個孤兒,從小和兄長相依為命。
    那一對兄妹的相貌著實生得好,尤其是那兄長,那模樣堪稱妖孽,妹妹生的就要端莊多了,但也是也極美的美人。既然不能娶個門當戶對的,那娶個大美人回來,替陳家生個漂漂亮亮的後代,陳老夫人也是極願意的。
    還有一點最重要的,那個姑娘的八字和陳大少爺相當合適,也非常樂意嫁入陳家。怎麽看她都是給陳家衝喜的最佳人選。這種你情我願的事,隻需要蘇遲去走個過場就可以了。陳家在臨安城裏也算得上是極富裕的人家,出手闊綽的很。蘇遲拿了紅封,就眉開眼笑地接下了這樁喜事。
    有了銀錢,蘇遲就不必餓肚子,所以她的心情特別的好,她覺得自己可能要行大運了。
    “扣扣——”有敲門聲傳了進來,蘇遲正在數著銀子,計算著這些銀子夠她坐吃山空多久。
    “來了。”蘇遲應了一聲,她將銀子收好了,這才起身去開門。她打開家門,就見門口站著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蘇遲的眼神頓時就亮了,她欣喜地喊了一聲:“圓寂大師!你怎麽來了!”
    站在蘇遲麵前的,正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圓寂大師,他是少林寺的主持方丈,此時身上披著袈裟,看上去像一尊可愛的彌勒佛。
    “小遲不知道回去看我,我老人家隻好來看看小遲了。”圓寂笑嗬嗬地應了一聲,他上下打量著蘇遲,“小遲都長成大姑娘了。”
    “大師傅快進來坐吧。”蘇遲忙拉著圓寂進了家門,她替圓寂泡了壺茶,茶當然不是什麽好茶,不過圓寂是不會介意這一點的。
    “算起來,我都快三四年沒見大師傅啦。”蘇遲的心情格外欣喜,“大師傅你怎麽來臨安城了?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是千尋燕告訴你的嗎?”
    “不是千尋燕。”圓寂搖了搖頭,“前些天,白清風去少林寺的藏經閣查點東西,他和我說起了你。”
    “原來是他。”蘇遲立刻就明白了。
    白清風應該是覺得看她異常眼熟,所以去找圓寂確認了。
    “你怎麽會和那個老狐狸碰上的?”圓寂好奇地問。
    “他沒有和你說嗎?”蘇遲倒是有些意外,她以為白清風既然去見了圓寂,問了關於她的事,肯定也會說起碧波莊發生的事。
    “他就提起你去碧波莊做客,他見到你覺得眼熟,他問了你的來曆,你告訴他,六年前他去玄陰司找我的時候見到過你。那個老家夥狡猾的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麽。”圓寂收起了笑臉,表情變得認真了許多,“白清風這人比你想的要厲害,你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謹慎。”
    “我明白的。”蘇遲點了點頭,圓寂這是為了她好。
    她就慢慢地將碧波莊裏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都告訴了圓寂。
    對蘇遲來說,圓寂是像家人一樣的存在,他對於蘇遲的意義,和千尋燕對蘇遲一樣重要。
    圓寂聽完,略微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你說白清風給了你一隻令牌?”
    “是的。”蘇遲翻箱倒櫃地將那隻據說可以換得千金的令牌找出來遞給了圓寂。
    圓寂看到令牌後,露出了一副意外的表情,他哈哈笑了兩聲,“白清風那個老狐狸……”
    “怎麽了?這個令牌有什麽問題嗎?”蘇遲不解地問,“他說可以用這個去換一千兩銀子的。”
    “你知道個令牌是什麽嗎?”圓寂一臉笑,蘇遲雖然不知道這個令牌具體代表了什麽,不過看圓寂這樣子,也猜得出來這令牌應該不是什麽壞東西。
    “大師傅你就不要賣關子了。”蘇遲笑著說。
    “這個令牌是霹靂堂的捕快令牌。白清風把他的令牌給了你,你若拿著這塊令牌去霹靂堂,的確能得到千兩銀錢,但你這後半輩子,就都得替霹靂堂賣命了。”圓寂笑著將令牌放在桌子上,“白清風應該是覺得你是個人才,起了愛才之心,所以才把這個令牌送給了你。”
    “這令牌竟然是這麽厲害的東西?”蘇遲嚇了一大跳,“我以為就是一個憑證,證明他的確欠我一千兩銀子。我就知道他的銀子不好賺!”
    蘇遲怒了,白清風這家夥,說好的她幫他破案,他給一千兩銀子的!
    到最後,縣衙這裏她一文錢都沒拿到,害她餓了好幾頓,要不是等到了陳家來請她做媒,她大概就要餓死了,誰想這令牌也是個大坑。
    “你可知道,這令牌真正的價值完全在千金之上。”圓寂見她一臉吃癟樣兒,笑得格外歡暢,“霹靂堂裏擁有這種令牌的不過四人,這是僅次於堂主令之下的令牌,有了這個令牌,你就可以動用霹靂堂的一切勢力。白清風那家夥,還真的是……哈哈……”
    “你不要笑的這麽明顯啊大師傅。”蘇遲超級鬱悶,雖然這令牌的來頭讓她嚇了一跳,但嚇完也就算了,那並沒有什麽用,她總不能天天拿著這塊令牌去霹靂堂蹭飯吃吧。
    一切不能變成食物的東西,對蘇遲來說都是廢物,都是不靠譜的浮雲。
    這塊令牌頂多就是重一點的浮雲而已。
    畢竟她隻是個小小的姻緣師,平生也沒什麽大的誌向,她就希望混吃等死,過這種沒有追求的生活。
    “這塊令牌你還是帶走吧,要是啥時候遇到白清風,你幫我還給他。”蘇遲將令牌朝圓寂推了推,“放在我這裏也沒有用。”
    “你確定?”圓寂眉目裏還帶著濃濃的笑意,“白清風那個吝嗇鬼可是很少送別人什麽東西的,這次一出手就是他自己的令牌,這可是我見過他最大方的一次。”
    “他明明說好給我一千兩的!”蘇遲氣呼呼地說,“他這還是小氣!”
    蘇遲原本都已經想好了這一千兩要怎麽花了,她打算花一百兩買個大宅子,剩下的銀子就留著每天買吃的,這樣足夠她過幾輩子了。
    然而現在銀子沒了,換來這麽個沒用的令牌,蘇遲的美夢幻滅了,她簡直都要覺得生無可戀了。
    “那我就帶走了。”圓寂將那令牌收了起來。
    “對了大師傅,你跑臨安城來幹什麽?”蘇遲可不信他是專程來看她的,他必定是有事情到了臨安,順路來瞧瞧她的。
    “還有一個月就是五年一度的武林大會,武林盟主邀請我來的。”圓寂說,“說起來,小遲你應該是第一次在臨安城看武林大會吧?你來臨安城有三年了?我上次去跟千尋燕討藥,聽他提起過。”
    “是啊,三年。”蘇遲點了點頭說,“武林大會啊,那一定會很熱鬧吧。”
    “嗯,屆時會選出新的武林盟主,這臨安城馬上就要熱鬧起來了。”圓寂的眼神中漸漸多了幾分擔憂,“不過,每一次武林大會都是臨安城最混亂的時候,畢竟人多眼雜,難免會生出點摩擦來。小遲,你萬萬小心,若非逼不得已不要踏足江湖,江湖是條不能走回頭路的路,一旦踏足江湖,是非恩怨就會找上你,到時候你想清靜都無法清靜。尤其是你身上還背著一段因緣,你一定要記得我說的話。”
    “大師傅你放心吧,我知道的,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涉足江湖。”蘇遲也認真了起來,她知道圓寂在擔心什麽。
    蘇遲的過去,隻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知道,圓寂和千尋燕就是這極少數人裏的兩個。
    十年前,盛極一時的禦庭蘇家湮滅在一場大火裏,沒有人知道蘇家到底發生了什麽,就連蘇遲自己也不知道。她因為受了重傷,又被煙熏火燎太久,雖然被路過的千尋燕和圓寂救下,但也因此丟失了一部分記憶。
    沒有人知道,蘇遲到底是經曆了怎樣的苦難才活回來的,千尋燕撿到她的時候,她幾乎已經死了,隻有心口還剩下一絲餘熱。
    千尋燕雖然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但有兩三年的時間,蘇遲的一日三餐就隻靠著藥物維係,圓寂幾次都覺得蘇遲不可能活下來,畢竟她傷的太重了。
    很奇怪,明明蘇家是毀於一場大火,可蘇遲的身上卻有一道致命的刀傷,她是被人捅了一刀之後才丟進大火中的,然而蘇遲卻怎麽也記不起來這段往事,她唯獨記得的就是漫天大火,她看到她的家人葬身火海,蘇家變成了灰燼,什麽都沒有剩下。
    這些年,圓寂也在暗地裏調查蘇家那場大火的真相,隻可惜當年那場大火把一切都燒的幹幹淨淨,整個禦庭蘇家除了蘇遲之外,無一人存活。
    圓寂懷疑是這是一起有預謀的謀殺慘案,如果讓人知道蘇家的大小姐還活著,她的處境將會非常危險。
    不過,那場大火曾將蘇遲的臉燒壞了,千尋燕妙手神醫,將她的容貌恢複了七八分,她的臉上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疤痕,但她現在的樣貌和小時候畢竟有些差別,恰好有助於她隱藏身份。當年蘇家的滅門大火,自然也引起了霹靂堂的注意,所以這次白清風去找圓寂詢問蘇遲的事,圓寂就多留了個心眼。
    他怕蘇遲再受到傷害。
    這孩子已經很可憐了,任何見過她行屍走肉模樣的人,都會從心底憐憫這個孩子。
    好在蘇遲是個樂觀的姑娘,就算經曆過那樣的過去,也仍然笑麵生活。
    她身上看不出什麽戾氣,她也並不想去追查十年前那場大火的起因,她就像是丟掉一件衣服一樣,將她的過去舍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