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安城東桃李花(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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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遲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她飛快地走回條案邊上仔細查看了一下,所有她精通的騙局都沒出現,仿佛那些牌位就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突然掀落到地上的。
可是為什麽呢?
難道真的是老祖宗作祟?
蘇遲是絕對不相信的,她雖然出生在靈媒世家,但她一點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鬼神。
蘇遲仔仔細細地將那些牌位又扶正了,這才轉身走出了祠堂,她心中充滿了困惑,牌位為什麽會無風自倒呢?這上麵到此藏著什麽障眼法,蘇遲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來。
從祠堂往回走的路上,他們路過了陳府的廚房,蘇遲嗅到香氣,便多繞了幾步走了過去,她看到廚房裏正在準備晚飯,陳府的廚子正在炸著山菌。
蘇遲微微愣住了,她記得老夫人說,她看到了很多小人將陳家的家產都搬出去了。她就想起小時候,有人教過她,有些菌類使用之後會讓人產生幻覺。這類菌菇在靈媒手裏很常見,很多人看到的所謂的神跡,不過是靈媒師用這類能夠讓人致幻的東西造出來的。
然而就算是能夠想通老夫人的幻覺,那祠堂裏倒下來的牌位要怎麽解釋,她可是親眼看到那些牌位倒下來的。
她也反複檢查過了,沒有發現牌位上有什麽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
翠玉帶著蘇遲回到了內廳,老夫人還是沒什麽精神地靠在那裏昏昏欲睡。
見到蘇遲回來,老夫人強打起精神坐起來,“蘇大師,可有看出什麽來?”
“唔,暫時還沒有。”蘇遲有些遺憾地說,“不過老夫人您不必擔心,我也沒看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哦。”老夫人鬆了一口氣,“翠玉,你下去讓人傳飯。蘇大師就請在這裏用了晚飯再走吧。”
“不用這麽客氣的。”蘇遲笑道。
“應該的應該的。”老夫人留客的心意非常真誠,蘇遲也就不推脫,和老婦人一起移步飯廳。
陳家的飯廳很大,陳家的人也很多,陳家子嗣綿延,是個很大很熱鬧的家族。
蘇遲大略掃了一眼,就見十多人已經就坐了。老夫人讓蘇遲坐在她身邊,於是不少人都看向了蘇遲,她在臨安城大大小小也算是個名人,她雖然是個姻緣師,但她顯然更適合假扮靈媒師去坑蒙拐騙。
因為臨安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個靈媒師,大多都不記得她還是個窮困潦倒的姻緣師。
下人端著一道一道的菜上了桌,這時候有個小孩兒跑了進來,下人避閃不及撞到了桌子腳,因為撞得力氣不小,整個餐桌都被撞得晃動了起來,而放在餐桌上的碗盤也隨之晃動並發出了脆響。
這瞬間蘇遲腦中閃過一道白光。
是了!
她大概知道祠堂裏的那些牌位為什麽會無風而倒了!
她當時隻檢查了牌位,卻忘記去檢查擺放牌位的條案了!
她竟然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
隻要條案是活動的,牌位當然就會動。
蘇遲尋思著吃完了晚飯就再去祠堂看看,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提這一茬,老夫人忽然身體不適,吃了一半就暈倒在餐桌上,場麵頓時就混亂起來。蘇遲也不好繼續逗留,隻能先告辭回去了。
陳家的祠堂,隻能找機會再去看看了。
回去的時候,陳家依舊打發了轎子送她,雖然老夫人病倒了,但陳家的禮數不能少,於是蘇遲就坐著轎子回了家。
然而她才下轎子,就看到自己家裏亮著燈,蘇遲心中有些困惑,她想不出是誰大晚上的跑到她家來。
是宋良辰嗎?
蘇遲一邊想著一邊往家走,宋良辰就幹過這種在她家等她這種事。
不過蘇遲又覺得不像是宋良辰,因為她想不到宋良辰這大晚上的找她要做什麽。這麽猜測著,蘇遲已經走到了家門口,她推開門,然後她就愣住了。
她家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人。
蘇遲瞬間有種自己是不是走錯家門的感覺,然而她退回去看了又看,這裏的確是她住的地方,她每個月都要給房東陳夫人十文錢作為房租,雖然這已經是最廉價的住所了,但蘇遲仍然需要為了這十文錢傷腦筋。
屋裏的人此時已經注意到蘇遲回來了,他們齊刷刷地扭頭朝蘇遲看過來,蘇遲嘴角抽了抽,“那個,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裏似乎是我家。”
“蘇姑娘,是我。”人群背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蘇遲愣了一下,就見人群自動讓出了一個空位,有個白衣男子從後麵走了出來。
“白先生?”蘇遲驚了,這個白清風是怎麽回事,他怎麽莫名其妙地帶了這麽多人跑到她家裏來,她好歹也是妙齡姑娘一枚,這成何體統!
“幾日不見,蘇姑娘可好啊?”白清風看著蘇遲的臉色,就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不過他這個老狐狸,選擇了視而不見。
“勞先生關心,我最近還不錯。”蘇遲隻好硬著頭皮回道。
“哼。”人群中傳來一聲傲慢地冷哼,蘇遲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誰,這不就是之前來找她要令牌的少年麽。
“這就好。”白清風似乎很是欣慰,“蘇姑娘你不進來嗎?外麵露水挺重的。”
蘇遲這麽好的脾氣,都有想揍白清風的衝動了,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一屋子的大男人,她進去做啥?萬一他們要對她不利,她進去了跑都跑不掉。
“謝謝先生關心,我覺得站在外麵吹吹夜風挺好的。”蘇遲冷幽幽地說。
“哈哈,蘇姑娘還挺幽默。”白清風說著,也從屋裏走了出來,那少年緊跟在白清風身後,看他那狗腿樣兒,和麵對蘇遲的時候,仿佛根本不是一個人。
“先生也挺幽默的。”蘇遲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白清風。
她就知道,在碧波莊的時候,不該為了一千兩銀子答應和白清風聯手的,因為他壓根兒就沒幫上什麽忙,除了找到古蘭和在湖底撈到玉鐲之外,他完全沒有什麽作為,而這兩件事,蘇遲自己就可以做到。
最坑爹的是,她幫了忙,卻一文錢都沒拿到,他給了她一個隻會帶來麻煩的令牌,那對蘇遲來說並沒有什麽用!
她都不計較了,認栽了,還拜托圓寂大師把令牌還給白清風,然而這家夥竟然帶著這麽一堆人跑到她家裏來,這深更半夜的,他到底是要鬧哪樣!
“先生,不知您深夜造訪寒舍有何貴幹?”蘇遲心情分外不愉快,於是也懶得再和他客氣。
“下午的時候,圓寂大師給了我這個。”白清風將令牌拿了出來。
“哦,那是我拜托圓寂大師帶給你的,這個令牌對我來說沒有什麽用,所以還給你。白先生將這麽貴重的東西送給我,我真是誠惶誠恐啊。”蘇遲並不接白清風遞過來的令牌,她可一點都不想招惹麻煩。
江湖上是沒有秘密的,白清風前腳才將令牌給了她,後腳她就被強勢圍觀了,她要是收下令牌,她敢肯定她之後的日子絕對無法安寧。
“我送出去的禮物,從來沒有收回來的。蘇姑娘,你真的不明白我將這枚令牌送給你的真正目的嗎?”白清風的語氣很是意味深長。
白清風不提還好,這一提,蘇遲腦子裏繃緊的那根線就斷掉了,“那麽我也想問白先生,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我幫忙破案,等案子破了之後,霹靂堂給我一千兩銀子!”
“相信我,這枚令牌絕對不止一千兩銀子。”白清風眉眼裏都是笑意,他發現這個叫蘇遲的靈媒師真的太有意思了。
她明明不相信有鬼怪,偏生要假扮成靈媒師,而她這麽做的理由竟然是因為她窮。
不過,叫白清風最在意的是她細膩的心思,心細如絲大概說的就是她這樣的人,她竟然能將臨安城的命案同碧波莊的命案聯係在一起,還把案情推斷的如同眼前所見,這不得不叫人佩服。
白清風很少佩服誰,但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冒牌靈媒師,卻著實讓他驚豔了一把。
他自然是起了愛才之心,這樣的人若是收歸霹靂堂,成就必定會在他之上。
江湖上不講究什麽女人不能為官的說法,他就直接將自己的令牌給了蘇遲,他以為蘇遲一定能夠感受到他的誠意的。
他還特地吩咐了霹靂堂上下,一旦蘇遲拿著令牌去找人,無論是誰,都必須客客氣氣的將蘇遲奉為上賓,然而他左等右等沒能等到蘇遲。
霹靂堂眾人早就對蘇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們可從沒見白清風誇過誰,他們都特別想知道這個蘇遲到底是何方神聖。
恰逢五年一度的武林大會,武林盟主邀請霹靂堂前來坐鎮,以防止臨安城因為江湖中人聚集而產生什麽人命案子。因為蘇遲就在臨安城,所以,白清風這個從來不屑於參加武林大會的人,竟然破天荒地的和堂主申請去臨安城。
他的目的當然是蘇遲,隻不過他還沒來得急去找蘇遲,圓寂大師就把令牌還給了他。
這怎麽能行,白清風可是特地來臨安城邀請蘇遲加入霹靂堂的,於是在收回令牌之後,白清風就直接找到了蘇遲的家,可惜那時候蘇遲剛走,她被接去陳家了。
這一屋子的人,自然也都是霹靂堂的人,他們原先都鬼鬼祟祟地跟在白清風身後,想要偷偷看看蘇遲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然而走到半路就被白清風一個個地揪了出來。
跟蹤被察覺,眾人也不害臊,隻把不要臉的風格發揮到了極致,就這麽正大光明地跟著白清風到了蘇遲家。
這才有了蘇遲一回家,就看到滿屋子人的一幕。
“相信我,我是真的不想要這枚令牌。”蘇遲覺得她必須把話說得再明確一點,因為有些人就喜歡揣著明白當糊塗,她不相信白清風不明白她把令牌退還給他的意思。
“相信我,你接受這枚令牌比較好。”白清風顯然很有耐心,被他看上的人才,不招進霹靂堂,他會覺得那是人生一大憾事。
他又不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他不允許正當盛年的時候就留下憾事。
“白先生,人各有誌,我誌不在此。”蘇遲很認真地說,“碧波山莊的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你當沒認識過我,我也當沒見過你,我們路歸路橋歸橋,行不行?”
“但我的的確確見過你。”白清風一點都不想和她橋歸橋路歸路,“蘇姑娘,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
“這就是我好好考慮之後的答案。”蘇遲是那種一旦做出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的人,她有她的堅持,雖然有時候為了生活不得不改變一下自己的堅持,但原則性的問題,蘇遲不想更改。
“先生,她不願意加入就拉倒,您何必一定要讓她加入。”一直在一旁聽著不吭聲的那個少年,眼看著白清風在蘇遲麵前屢遭拒絕,終於沉不住氣開口道,“我們霹靂堂裏多少能人,我就不信非要她加入不可。”
“西臣你閉嘴。”白清風的聲音有些嚴厲,“之前你擅自跑來找蘇姑娘的麻煩,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叫做顧西臣的少年頓時就閉了嘴,他不敢反駁白清風,於是就站在一旁拿眼刀掃著蘇遲。
蘇遲隻當沒看到,她不想加入就是不想加入,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改變。
“蘇姑娘很抱歉,是我馭下不嚴,讓你見笑了。”白清風回頭繼續看向蘇遲,他正要繼續往下說,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呀,小蘇遲,你這裏可真熱鬧啊。”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慈眉善目的圓寂大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