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上哪見樹纏藤(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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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後來呢?”陳夫人說到這裏,停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她望著一個方向,怔怔地發著呆。蘇遲就隻好出聲詢問道,“那之後,還發生了什麽嗎?”
    陳夫人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後來發生的事,姑娘不是知道了嗎?後來,鈺兒和玉卿就偷偷有了來往,鈺兒身體不好,後來有一段時間,他總是病著,玉卿就偷偷潛進來去看他,他們這麽來往了有兩年吧,很可笑對不對,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可是我們卻一個都沒有發現,鈺兒和玉卿的私情。”
    蘇遲心中恍然,那個草垛,應該就是為此而生的吧。
    當時馬三叔爬過那個草垛,才能翻進陳家高高的圍牆的。那個草垛的存在,果然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在那邊堆起來的。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蘇遲的確是全知道了,就算是陳夫人沒有說,但是大概也能猜得出來。這世上,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是極為荒唐的,這是不許存在的,如果陳家人知道了,絕對會橫加阻攔。於是陳鈺就偷偷地和玉卿維持了兩年的私情。
    然而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到底還是東窗事發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玉卿的身份——我是說,除了這個名字以外的,你全都不知道?”蘇遲看著陳夫人的眼睛問道。
    “是,後來我反複問過鈺兒,他說他不知道,我當然也問過玉卿,可惜他不肯說。”陳夫人有些無奈,“蘇姑娘,我知道這很匪夷所思,但我真的不知道。”
    “嗯。”蘇遲隻是胡亂點了下頭,“那麽,夫人可以告訴我,玉卿死後,一直到你們被關進大牢,這之間發生的事嗎?”
    蘇遲雖然能猜出個大概,但是陳夫人就在眼前,她此時掛念陳大少爺的安危,能讓她說出來自然是最好的,蘇遲不會浪費這樣的機會。
    陳夫人眼神有些糾結,不過她權衡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實情告訴了蘇遲。
    七月初七,七夕。
    陳家發現了陳鈺和玉卿的事情,陳夫人因為溺愛孩子,偷偷買下了陳家後麵的拿出空宅子。在那裏,玉卿和陳鈺一起生活了幾天。然而七天之後,陳鈺卻急匆匆地跑去找陳夫人,他要陳夫人救救玉卿。陳夫人不明所以,跟著陳鈺去了小院,風華絕代的玉卿,像是枯萎的青竹一般,顯得是那麽蒼白和虛弱。玉卿以買桂花糕為由,支開了陳鈺,然後他和陳夫人做了個交易。
    他會借此機會,直接死去,死之前他會說服陳鈺好好活著,不要因為他死了,就跟他一起死。而他唯一想要的,就是一場屬於他和陳鈺兩個人的婚禮。
    陳夫人沒有理由不答應,她用七寸金針紮入玉卿的心脈,那金針埋在他體內,可以延長他五個時辰的生命,他是中毒了,中了一種非常棘手的毒。
    陳夫人離開了,就算是她,也不是很忍心打擾一個隻剩下五個時辰好活的人。他到底是怎麽說服陳鈺的,陳夫人不知道,隻是第二天天蒙蒙了,陳夫人就去了小院,可惜的是那個時候,玉卿已經死了。
    陳鈺抱著玉卿坐在地上,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仿佛是死了一樣。
    他說:“我去買了他愛吃的桂花糖,我跑了好幾家,都沒有開門。我跑啊跑,跑了好遠,終於買到了。我買到了,可是玉卿卻不會動了。”
    他死了,當然不會動了。
    陳夫人明明應該這麽說的,可是這話卻梗在她的嗓子口。
    說不出來,這種時候——說不出來的吧。
    陳鈺特別的平靜,是那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他沒有發瘋,沒有吵著要去死,他說他答應了玉卿,會連著他的份好好活著。
    陳夫人也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會走上正軌,陳鈺會走出來的。然而一切卻沒能照著陳夫人的想法往前走。
    雖然陳鈺表麵看上去似乎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他的心卻從玉卿死去的那一瞬,就走入了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他將玉卿藏在了陳家的冰窖之中,那是在炎熱的季節裏,讓一個人的屍體保存的更久一些的唯一方式。
    玉卿穿著嫁衣,被整個封入了冰塊裏,他晚上會抱著冰塊睡覺,他身體本就不好,哪能受得住冰塊的寒冷。陳夫人想過要偷偷將那屍體運出去或者是毀掉,陳鈺似乎時候感覺得到陳夫人的想法,他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玉卿。
    也是那段時間,陳府裏開始有了不太平,鬧鬼的傳聞,其實那裏是鬧鬼,那都是陳夫人和陳鈺鬧出來的,一個要丟掉屍體,一個堅決不許。
    陳鈺的身體每況愈下,陳老太太心焦萬分,因為找了大夫來替陳鈺瞧了之後,大夫都說陳大少爺是寒氣入體,這大夏天的哪裏來的寒氣,莫不是陳鈺衝撞到了什麽不該衝撞的東西。陳老太太是個相當迷信的人,她十分不安,也不管自己年事已高,硬是顫顫巍巍地去月老祠上香。也是在哪裏,有個算卦的說陳鈺這是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必須要衝喜才能治好,否則怕是活不過今年去。
    老太太這一聽還得了,回來了就開始張羅著給大少爺衝喜。可是這個時候,全臨安城的人都知道,陳大少爺是個癆病鬼,怕是活不久了。但凡是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家,萬萬是不可能將閨女往火坑裏推的。這沒錢的人家,女兒也是要幹粗活兒的,想找個細皮嫩肉,願意來衝喜,相貌能配得上陳鈺的,真的是太難了。
    老太太愁啊,隔三差五去月老祠上香,也不知道是不是誠意感動了上蒼,有一天,老太太上香的時候,遇見了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姑娘。
    那姑娘自稱趙玲瓏,她跪在蒲團上對著月老像訴說自己的不幸,她父母雙亡,同哥哥一起生活,兩個孤兒相依為命,如今來月老祠,隻想求個好姻緣。
    老太太瞧她生的極其標致,便攀談了一番,叫老太太欣喜的是,趙玲瓏願意嫁入陳家衝喜。兩下說好了,自然就是請媒人過個場,都是說好的,媒人不過是個形式而已。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從趙玲瓏答應嫁進來衝喜,陳家的怪事就越鬧越凶,陳大少爺一心隻想著和玉卿相處,自然是不管別的事,也並不在乎是不是有人要嫁給他。
    介於陳家最近出的詭異事情有點多,陳老太太決定請蘇遲來做媒人,不為別的,正是因為她是個靈媒師。
    蘇遲被請過來之後,有個人找上了陳大夫人,那個人蠱惑她,何不趁此機會,讓蘇遲揭開一段塵封已久的舊事。陳夫人是拉伊族人,拉伊族人有個很明顯的特征就是,眼珠是黑色的,那種沒有雜色的黑。
    三十年前,拉伊族全族被滅,沒有人知道原因。但是陳夫人是知道的,知道,卻沒有辦法揭開這段真相。於是她想著可以一石二鳥,既可以處理了玉卿的屍體,又能將蘇遲引入局中,這也未嚐不可。她狠下心來讓陳鈺喝了一種藥,那種藥可以暫時讓人失去十年的記憶,但是等過一段時間,這記憶就會恢複。隻是這種藥是有副作用的,弄不好會讓人發瘋。可是為了能夠從陳鈺的保護下,將屍體處理掉,陳夫人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因為隻要玉卿的屍體還在,陳鈺就不會恢複正常,他看著平靜,可其實和瘋了有什麽區別?
    再接著就是蘇遲被算計發現了玉卿的屍體,蘇遲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陳鈺看到屍體時,的確是一臉漠然,陳夫人的藥讓他暫時忘記了玉卿。
    不得不說,陳夫人這一招的確是夠狠的,蘇遲直接被拉下了水,她當時根本沒有意識到,陳家這些古怪的事情,其實並不是一件,而是幾個事件糾纏在一起,所以看著毫無頭緒,怎麽理都理不清。
    屍體被發現的第二天,蘇遲被蘇蔓的人打暈丟去了徐家的隱秘別苑,在那裏,她看到了另一截茵犀香,她到底是什麽意思,蘇遲這個時候再不明白,那她就不是蘇遲了。
    蘇遲失蹤之後,陳家人全都被丟進了大牢,老夫人不堪打擊,忽然就死了。她房裏的靈玉兒還有和玉卿有直接關聯的陳鈺消失了。
    一切似乎變得更加混亂,就像是走在一場大霧之中,叫人辨不清方向。
    “蘇姑娘還有什麽要問的嗎?”陳夫人看著蘇遲,蘇遲正凝眉發愣。應該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可以將陳家這些奇怪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了。
    “你知道,那位趙玲瓏住在哪裏嗎?”蘇遲問。
    陳夫人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問這個,不過既然蘇遲問了,她也如實說了,“就在南門巷裏,那姑娘兄妹二人都生的一副好皮相,到了那兒稍微一打聽就可以找到了。”
    “謝謝,暫時沒有事了。”蘇遲站起來,打算離開這個地方。
    “蘇姑娘!”陳夫人叫住了她,“你為什麽不問我,陳家地底下藏著的那個大墓。”
    “因為我不想問,那和我無關。”她不是傻瓜,拉伊族被滅一事絕對不簡單,蘇蔓給出的提示已經夠明顯了,茵犀香,徐家,這些都和金凳子上的那位,脫不了什麽幹係。
    蘇遲不過隻是個小草民罷了,吃飽了撐著要和自己的項上人頭過不去?她也不是不惱火的,任何人被算計了都會心有不甘。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先把正事辦了再說。
    和陳夫人這一談就是一個下午,蘇遲的肚子都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拜托你,一定要找到鈺兒。”陳夫人的手緊緊握成了拳,她也不是沒有後悔的,事情鬧成這樣,不是她的本意。
    “我會的。”蘇遲冷笑了一聲,畢竟他身上還背著一樁人命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