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拔刀相助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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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經過了一番波折,但東風樓的酒菜也果然是名不虛傳。
    酒足飯飽之後,傅無傷終於放過了杜其勝,在他感激涕零的目光中開恩離開了東風樓。
    似乎是不勝酒力,剛走出酒樓大門,傅無傷腳下微微一晃,不小心撞到了花朝。花朝忙伸手扶住他,便聽他一聲悶哼,擔心自己無意中力氣太大碰傷了他,忙問:“傅大哥你沒事吧?”
    傅無傷原是想著趁這機會劃傷她的手臂以驗證自己的猜測,奈何計劃比不上變化,花朝出手太快力氣也大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一下子扶住了他握成拳的手,那塊碎瓷正被他虛虛握在掌心,被她這大力一握……便直接刺了進去。
    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便是如此吧,說來真是一把辛酸淚。
    “……沒事。”傅無傷咬牙道。
    “那我們這便告辭了。”花朝鬆開了扶著他的手,後退一步,道。
    “不如我送你們一程吧,畢竟旭日城我比較熟悉些,給你們尋好客棧,回頭方便我差人把請帖給你們送來。”傅無傷將負傷的右手背在身後,忍痛笑道。
    “不必了,我看城裏有悅來客棧,我們就住那裏。”趙穆出言拒絕,他實在是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了。
    “也好,那……我便告辭了。”傅無傷頓了一下,道。
    “告辭。”趙穆冷冷地拱了拱拳。
    “一路麻煩你了,傅大哥。”花朝衝他笑了笑道。
    “遇見你,我很高興,回頭再見。”傅無傷也衝她笑了笑,揮了揮左手,在趙穆黑沉沉的視線裏負著右手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往北而行,司武坐在轅座上笑嘻嘻地道:“我還以為少爺你又要找借口留下花朝姑娘了呢。”
    傅無傷麵無表情地道:“前麵找個拐角停一下車,把藥箱給我。”
    “啊?少爺你受傷了?什麽時候?”司武麵色一變,急急地尋了個拐角處停了車,掀開車簾道。
    傅無傷閉上眼睛,伸出右手,攤開手掌,一片鬥彩瓷片正血淋淋地卡在掌心。
    “……”司武抽了抽嘴角:“少爺,你藏瓷片幹什麽?”
    “我樂意。”腦門上蹦出一根青筋,傅無傷磨著牙道。
    東風樓門口,花朝和趙穆也上了驢車。
    “那位傅公子行事荒誕,他的話不可全信。”趙穆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開口道,因著背後說了旁人是非,他的耳根微紅。
    “嗯,我知道的,趙大哥。”花朝笑道,正說著,她忽然笑容一頓,猛地站起身喊道:“阿秦!”
    因為驢車正在行駛,她這一站險些摔下去,趙穆忙勒住韁繩扶她站穩,又扭頭四下裏張望,卻並沒有看到袁秦的身影,不由得道:“你看到袁秦了嗎?他在哪?”
    花朝咬唇:“他也看到我了。”
    但是,他竟然掉頭就跑,如同見了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見花朝為此麵露黯然之色,趙穆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心裏大罵那個混帳東西何德何能竟敢傷花朝的心,口中卻安慰道:“既然看到他,那便確定我們沒有找錯地方,早晚會再找著他的,實在不行不是還有兩日後那梅白依的及笄禮嗎,想來他一定會去的。”
    花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她以為既然袁秦躲著她,那勢必會花上一番功夫才能再見著他,誰知他傍晚就找來了。
    袁秦來的時候,花朝正和趙穆在悅來客棧的大堂用晚膳。
    見到袁秦,花朝一愣,連手中的筷子掉下來都不知道,趙穆卻是緊抿著唇,臉色難看得緊,一副隨時會撲上去揍他一頓的樣子。
    袁秦被趙穆瞪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輕咳一聲,看向花朝:“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花朝沉默著跟著他走出了悅來客棧。
    袁秦在前頭走著,花朝走得有些慢,她默默看著前頭那個少年。從他逃婚算起,其實也不過半個多月,可是眼前這個少年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長發高束,一襲靛藍色的嶄新袍衫,腰佩青羅劍,精雕細琢的五官尚且帶著美好的少年意氣,花朝向來知道他長得好,但在青陽鎮時還不顯,此時整個人鋒利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劍,令人無法忽視。
    “花朝你在想什麽!我跟你說話呢!”袁秦停下腳步,臉上帶著不耐煩的神色。
    “對不起剛剛走神了,你說什麽?”花朝微仰著臉,看著他。
    袁秦的個子竄得很快,當年那個被她綁在背上背著走的小不點已經比她高出了許多,她得微仰著頭才能和他對視。
    “我說,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那個趙屠夫是怎麽回事?你怎麽跟他在一起?”袁秦皺著眉頭道。
    “我來找你的,趙大哥剛好也要離開青陽鎮,就順道送了我一程。”花朝解釋。
    “就你那三腳貓一樣的身手,爹娘怎麽可能同意你出來?!”袁秦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
    花朝還沒開口,便被袁秦打斷了話頭,他哼了哼一臉不爽地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娘向來疼你,你要出來,她再不放心也會替你打點好一切的。”
    “娘最疼的是你。”花朝替阿娘解釋了一句。
    袁秦哼了哼,沒有接這話頭,顯然不想同她在這件事上做無意義的糾纏,隻道:“你來找我,現在找到了,你放心了?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就回去,還讓那個趙屠夫送你回去吧,你一個姑娘家路上不安全。”
    花朝蹙眉:“你不一起回去嗎?”
    “我才不回去!”袁秦瞪了她一眼:“我警告你,少管我啊。”
    “你不回,我也不回。”
    “你怎麽這煩啊!”袁秦氣急,隨即皺了眉頭道:“你別以為娘說讓你嫁給我你就是我娘子可以管著我了,那個婚禮我沒有參加根本不作數的!”
    花朝咬了咬唇,感覺心裏有點鈍鈍的痛。
    鋒利如劍的少年如此直率,尚不知惡語如刀,刀刀割得人心發痛,有些事有些話當時不覺得,待到若幹年後再想起這一天,便恨不能穿越回這一天,一劍劈了這個仗著少年意氣便肆意傷人的自己。
    “阿秦,江湖就這麽好玩麽?”花朝垂了眼簾,輕聲問。
    “好玩?你以為我還是無知小兒麽?仗劍江湖鋤強扶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是我平生所願。”袁秦不滿地板著臉道:“更何況我是發了誓要在江湖上闖蕩一番的,你瞧著吧,總有我名揚天下的一天。”
    “哦。”花朝抿了抿唇:“你留書出走阿爹阿娘很擔心的……”
    然而這個時候袁秦卻是已經沒有在聽花朝在講什麽,他的視線緊緊盯著旁邊一家酒樓門口,那裏一個身高七尺的大漢正在欺淩一個婦人,待看到那大漢揪住婦人的頭發,狠狠一巴掌扇在婦人的臉上,袁秦頓時怒了,上前一腳踹開了那大漢。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竟敢當街毆打婦人!”
    那大漢吃痛大怒,爬起來便要撲向他:“哪裏來的小兔崽子膽敢管你爺爺的閑事!”
    見他如此囂張,袁秦麵色一沉,拔劍而出。那大漢閃避不及一下子被劃傷了手臂,衣服破了個口子,有血落了下來。
    袁秦眉頭一皺,還未開口訓斥,腦袋上便挨了重重一下,竟是被他護在身後的婦人跳起來狠狠揍了他一拳。那婦人揍完似乎也有些害怕,立刻撲到那大漢身邊,哭著扶起他道:“相公你沒事吧……流了好多血……”
    那大漢哼了一聲,陰測測地看了袁秦一眼:“竟敢當街行凶,報官。”
    袁秦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對相互扶持的夫妻,懵了。
    因著紫玉閣閣主千金及笄禮將至的緣故,旭日城的江湖人士比平常多了一倍有餘,官府也怕這些江湖人士鬧出什麽事來,全城都加強了巡邏,此時剛好有官差路過,聽那婦人哭訴說有江湖人士欺淩平民百姓,立刻拿木枷將袁秦拷了起來。
    “等一下!”花朝忙衝上前攔住他們道:“這位大人,他隻是看到那個男人在毆打女人,才出手相助的,本是好意。”
    “當真?”官差疑惑道。
    “真的!你看她嘴角還有傷呢。”花朝忙指了指那婦人的臉。
    官差看了一眼,果然如此。
    “這也是他打的!”那大漢冷笑一聲,指著袁秦道:“這位官爺,我們平民百姓哪敢惹事,可這些江湖人士仗著自己有功夫在身簡直無法無天了,你們可要好好管管。”
    “你血口噴人!”袁秦氣得眼睛都紅了,他怒視那婦人:“你明明被他那般淩辱毆打,我隻是想幫你而已,你竟然反咬我一口!是何道理!”
    “你才有毛病吧!我們夫妻間的事情哪裏要你這個外人多事!竟然還敢用刀傷了我相公,簡直豈有此理!”那婦人啐了他一口,惡狠狠地道。
    這話說完,便被大漢當頭抽了一下,婦人始知自己說錯了話,頓時訥訥不敢言,沒了之前數落袁秦的威風。
    官差這一下全明白了,隻是明白歸明白,袁秦持劍傷人卻是真的,傷的還是普通百姓,在這樣的非常時候是斷不能輕饒的,否則開了這個風氣,旭日城的治安就更難管理了。
    “你這小子熱血過了頭吧,人家夫妻間的事情插手作甚,這下自食惡果了吧,不管怎麽樣先跟我走一趟吧。”那官差說著,押了袁秦便要走。
    “大人,我們能不能私了?”花朝見狀心急如焚,忙又對那大漢道:“我帶你去看大夫,銀錢都好說。”
    “私了也行啊,我手受了傷便不能上工,不能上工我們全家喝西北風麽,你賠上一千兩銀子。”那大漢不懷好意地看了花朝一眼:“我娘子受了傷不能照顧我,我還缺個能洗衣做飯的人,不如就小娘子你了。”
    “住口!”袁秦氣得直哆嗦:“讓他告!花朝你敢和他私了,我跟你沒完!”
    花朝咬了咬唇,沒有再開口,隻一路跟著他們到了府衙,眼睜睜看著他們押了袁秦進去,她卻被攔在了門口。
    此時天已經黑了,花朝一個人站在黑沉沉的府衙門口,茫然無措,此處人生地不熟,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不對……花朝突然一頓,想起了貼身放著的那個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