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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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這話果然不唬人。
連慶一家剛踏出鍾石村,滂沱大雨就倒下來了。一家五口被澆成落湯雞。
連慶推著孩子到大樹底下避雨。
大樹,對小雨來說還有點作用,對大雨,簡直雪上加霜。
連母看著天色,憂心道:“咱還是別在大樹下躲了。這萬一要是打個雷,就危險了。”
連慶一拍腦門,罵了一句:“媽的,我怎麽沒想到。快,快跑。”
說來也巧,一家人剛離開大樹,一個大霹靂就下來了,把大樹生生劈成兩半。
連歡嚇得哇哇大哭,雨水盡都跑進嘴裏。
連慶和張秀娥相擁搭成一個拱形,叫連母拿了衣服蓋在二人頭上,把連歡、連勝利放到拱形下麵。一家人像母雞孵小雞一樣,圍在路上任雨淋。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山間小路慢慢變成水溝,四處的水匯在一起,湍流而下。
連慶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會被水衝走,大喊:“快跑。快離開這裏。”
張秀娥哭道:“要跑哪兒去啊?這鬼地方,不是樹就是水。”
連慶道:“隨便走,總比在這裏被水衝走強。快走。”說完,抱起連歡,不顧一切往前衝。
張秀娥拉著連勝利,連母跟著後麵,一腳深一腳淺往前走。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走沒多遠,連慶看到路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洞,趕忙跑了過去。山洞剛好能夠容下一家五口。
安頓完一家老小,連慶立刻衝進雨中。張秀娥喊道:“你做什麽啊?”
連慶道:“我得去把那些種子背回來,泡水泡久了就不能用了。”
山路已經被大雨衝壞,手推車被大水帶著,慢慢往山下滑動。
連慶幾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抓住車柄,奮力往回拖。車太重,水流又急,連慶被手推車拉著,跌倒在地。
再往前走幾步就是大滑坡。如果不能在這幾步內控製住手推車,一切就都沒了。
連慶放開手推車,翻身衝到車前,站穩腳,用身體去擋車。手推車重重撞在連慶胸口。連慶胸口一陣悶痛,氣血上湧,差點暈厥。
連慶一步一步地往外滑動,眼看就到滑坡邊緣。一家人未來的希望,馬上就要化為烏有。
就在這時,路上一塊凸起的石頭卡住了手推車輪。車暫時停止滑動。
連慶鬆了一口氣,使勁最後力氣,把車上的物品扯下來,扔到路邊。
扔完最後一袋,石頭被水衝掉。手推車順著水流,從滑坡上飛馳而下,摔得粉身碎骨。
連慶躺在路邊,虛脫了。他用手拍著身邊的袋子,哈哈大笑,後又哇哇大哭。雨水嗆進他的嘴裏,流進他的心裏,苦澀入骨。
想到山洞還有妻兒老母,連慶暴喝一聲,站了起來,把種子抗在肩上往山洞走。
種子並沒有變重。原來李阿林想到種子需要保護,用了防水的袋子。連慶心情掠過一絲絲寬慰。
走到山洞門口,張秀娥正在洞口奮力勞作。連慶把種子放進山洞,發現山上的水慢慢往下流,山洞地勢低窪,一部分水已經流進山洞。對虧張秀娥拚命刨溝排水,不然山洞早就變成水坑。
連慶把張秀娥推進山洞,挽起袖子在山洞門口刨水溝。山上到處都是石頭,用鋤頭刨一條水溝都不容易,何況用手。
連慶不管不顧,不停怒吼,不停挖溝,隻求大水不要流進山洞。手指很快磨破,右手食指指甲脫落,刺骨的疼痛鑽進心底。
血水,淚水,汗水,雨水,混雜在一起,流入這個無情的混亂的世界。
連慶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地倒在地。張秀娥哭喊著把連慶拖進山洞。
連母跪在地上不停哭喊禱告:“天公啊,你若有眼睛就睜開看看我們吧。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求求你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雨並沒有因為連母的禱告停下來,倒是連慶舍命挖的水溝起了作用,山水沒再往山洞流。
張秀娥不停掐連慶的人中,搓揉他的臉。連勝利、連歡二人早已被嚇得說不出話,全身不停顫抖。
連母見連慶一動不動,悲從中來,揮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哭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啊。大災大難麵前你怎麽能不管不顧呢?”
這一巴掌竟把連慶打醒了。連慶一睜開眼便翻身護住家人,大聲問道:“我們在哪裏?怎麽這麽黑?都到九泉了?”
連母連呸了幾聲道:“謝天謝地啊,囝仔,你總算醒來了啊。我們還在山洞裏。現在天已經黑了,所以看不到什麽。咱們都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連慶歎道:“都還好就好。這雨晚上肯定是停不了了。我出去看看外麵的情況。秀娥,你快給孩子們找點吃的。”
張秀娥找出裝食物的袋子。袋子並沒有防水,李阿林給的麵餅都變成了麵糊。張秀娥把麵糊揉成麵球,再壓成麵餅,一個人分了一塊。
連勝利咬了一口就把麵餅扔了,直呼難吃。
張秀娥揮手給了連勝利一巴掌,罵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挑三揀四?快撿起來,乖乖吃了。”
連勝利邊哭邊把麵餅撿起來,硬往嘴裏塞。
連慶從外麵走進來,道:“山下發了大水,整個鍾石村看起來像是淹掉大半個。咱們昨晚住的那個房子在溪邊,肯定已經被水衝走了。咱們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連母聽後,心裏寬慰許多,歎道:“看來天公還是不欺負老實人啊。”
吃完麵餅,一家人迷糊睡下。
第二天,放晴。
連慶急忙出去查看。山前山後都發起洪水。山前鍾石村果然淹去大半。山後,遠遠的似乎有一座房子,又似乎沒有,山下也是奔流的洪水。
午後,太陽重新露臉。
洪水退去不少,小溪變成河流,山路崎嶇不堪。連慶走進山洞,催促大家趕路,以免再遇不測。
張秀娥懷裏抱著連歡,流著眼淚,悠悠道:“歡歡都成這樣了,還怎麽趕路?”
連慶這才看到張秀娥懷裏的連歡,滿臉通紅,呼吸急促,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嚇得立刻往回縮。連慶問:“怎麽這麽燙?”
張秀娥道:“肯定是昨天勞累又淋雨。她才六歲啊,怎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連慶愛憐地撫摸著連歡的頭發,焦急著念叨著:“怎麽辦呢?怎麽辦呢?”
連歡勉強睜開眼睛,看著父母,輕聲道:“阿爹,阿娘,我沒事,不難受。”
連歡越懂事,連慶夫婦越揪心,眼淚齊刷刷往下掉。連慶道:“你們在這裏等,我去找先生。”
張秀娥道:“這哪裏有先生啊?你要到哪兒去找?”
連慶急道:“那也得去找啊,不然要眼睜睜看著歡歡燒死嗎?”
連歡哭喊道:“阿爹不要走。阿爹不要走。我要阿爹。我要阿爹。”
連慶轉身摟住連歡,仰天長嘯:“天公啊,我到底是做錯什麽了啊?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吧。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可憐的女兒啊。”
山洞外傳來一個聲音:“我來。”
連慶一驚,像抓住救命稻草,瘋了一樣往洞口衝出去。
站在洞口的是一位白發老人,正捋著白胡子往洞內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陳蛋的嶽父正是張雲生。
張雲生從陳蛋家出來後,也遇上了大雨。他看出天氣變化,早早選了一個躲雨的地方打坐養神。天晴後繼續趕路。
連慶見老者氣宇非凡,認定是神仙下凡,撲通跪在老者麵前,不停磕頭喊救命。
張雲生拉起連慶,問道:“你不是好好的嘛。救誰的命?”
連慶道:“我的女兒發燒了,燒得很厲害,都快燒死了。老神仙,求求你救救她吧。求求你了。”
張雲生沒等連慶起身,直接走進洞內,用手摸連歡的額頭,給她把脈。
連慶起身跟進洞內追問:“怎麽樣?怎麽樣?有得救嗎?”連母和張秀娥直接跪在地上給張雲生磕頭。
張雲生微微笑道:“你們都起來吧。孩子隻是受了風寒,暫時沒什麽大礙。你們趕緊找個落腳的地方,燒點熱水給孩子喝。我再給你找些草藥。不出三天就好了。”
連慶愁道:“不瞞老神仙。我這一家老小是無家可歸啊。還請老神仙給我們指條明路吧。”說完,又跪在地上,一家人磕頭不已。
張雲生把一家人都拉起來,歎了口氣道:“眼下這時局,無家可歸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是什麽神仙,隻是個看風水的憨先生。你我相遇,也算有緣。我就給你指個去處吧。”
連慶聽了喜悅不勝,道:“全聽先生吩咐。”
張雲生指了指對麵道:“你可見到前麵有座房子?”
連慶道:“似有似無,想必也是有人住的。”
張雲生道:“我女兒一家居住在那裏。這附近人煙稀少,卻是個紮根的好去處。從這裏看去,有三座山,依次為大磨山,鍾石山,龜峰山。我女兒一家住在鍾石山下。你一家可以住在大磨山下。那裏依山傍水,是個興旺所在。”
連慶拜倒在地,連連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