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是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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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蛋跪在地上,不停顫抖,不停禱告,乞求女鬼不要過來。
    突然,小腿一陣冰涼。
    陳蛋低頭一看,一隻手從後麵伸過來,抓住了他的小腿。
    陳蛋叫了一聲媽呀,顧不得沒穿褲子,俯身用手往前爬。那隻手卻死死抓住不放。
    陳蛋用力掙脫,腿一蹬,蹬到一個硬物。隻聽哎呦一聲,手鬆開了。
    陳蛋爬出好遠,見那隻手沒跟上來,鬆了一口氣,坐在地上直喘粗氣。平靜下來後,越想越不對。不是說鬼的動作人是感覺不到的嗎?為什麽剛才那隻手卻那麽真實?還有踢到的那個硬物是什麽?還有那聲哎喲?難道?
    想到這,陳蛋把綁在腰間的褲子緊了緊,躡手躡腳走回去。
    雖是白天,但大樹的枝幹把陽光全都遮擋住。巨大的林蔭下,霧氣彌漫,光線模糊。
    陳蛋隱約看到前麵趴著一堆東西,像個人,卻一動不動。
    陳蛋慢慢靠近那個人,想伸手去碰一下,又不敢,就撿了根樹枝,輕輕捅了一下。
    那人微微動了動。
    陳蛋心裏一驚,難道剛才那一腳把他踢傷了?
    這時,恐懼已經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好奇。這深山野林怎麽會有人?難道是傳說中的野人?看樣子不像啊。他穿的衣服雖然破爛不堪,還是看得出來與普通人的穿著相似。
    陳蛋慢慢靠近那個人。從頭發上看,是個女的。男人都有一條明顯的辮子,容易辨認。一想到是女人,陳蛋更覺過意不去,要不是自己胡思亂想,怎麽會傷到她?
    女人的衣服破爛不堪,隻能遮住幾個重點部位。要是平常,陳蛋肯定看得口水直流。現在,環境太惡劣,情況太複雜,他倒是忘了這茬。
    女人的手上,臉上,以及能看到的皮膚上,都是被樹枝劃破的傷痕,到處塗滿泥巴,根本辨認不出真正摸樣。
    陳蛋用手試了試,還有呼吸,便用力掐她的人中。
    女人慢慢清醒過來,說了一句:“救命。”
    陳蛋把女人抱在懷裏,不停大力搖晃。女人完全清醒,奮力掙脫。陳蛋以為女人意誌不清,越發用力搖晃。
    女人忍不住大喊:“放開我。再搖我又暈了。”
    陳蛋嚇了一跳,立刻鬆手。
    女人的腦袋重重砸在地上,疼痛難忍,哀怨問道:“你到底是來救我還是來害我的?”
    聽女人的口音,似乎也是清水縣人。陳蛋吃驚道:“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我不是來救你,也不是來害你的。我隻是無意中路過這裏而已。”
    女人聽後,哇哇哭了出來。
    陳蛋手足無措,安慰道:“別哭別哭。我既然來了,肯定會想辦法帶你出去。”
    女人止住哭泣,哽咽道:“先謝過恩公了。”
    陳蛋道:“先別謝,說不定咱們兩個人都得死在這裏呢。”
    女人急道:“不行。”
    陳蛋笑道:“你以為我願意啊?跟一個野人死在一起,又不是件舒服的事。”
    女人看了陳蛋一眼,嚇得別過身去,大喊:“流氓。”
    陳蛋低頭一看,綁在腰間的褲子不知什麽時候掉了,一條半軟不硬的家夥掛在兩腿之間晃蕩。陳蛋也叫了一聲,抓起破褲子遮擋,結巴道:“我,我,我不是流氓。剛,剛,剛才摔下來,把,把褲子摔破了。”
    女人捂著臉道:“你別想耍流氓。我丈夫就在附近,小心他收拾你。”
    陳蛋道:“我對誰耍流氓也不會對一個野人耍流氓啊。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女人跺了一下叫,嗔道:“你!”
    陳蛋追問:“你老公也在這裏?”
    女人一聽,立刻露出悲傷的表情,哽咽道:“不止是丈夫在這,我的兒子也在這。”
    陳蛋驚道:“在哪兒?”
    女人帶著陳蛋,穿過三棵大樹,來到一處石洞口。女人彎腰進了洞。陳蛋猶豫一下,也彎腰跟了進去。
    山洞裏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和一個滿臉泥巴稚氣未脫的孩子。
    陳蛋走過去試了試男人和孩子的氣息,都還活著,問道:“你們怎麽會在這裏?”女人把前因後果細細說了一遍。
    原來,這女人叫李琴,三十歲,清水縣四十五都人。丈夫陸明水,三十五歲,在四十五都中心街經營一家小酒館。兒子陸金生,今年十歲。一家三口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辛亥革命打響後,清水縣一片混亂。四十五都位置偏遠,本沒什麽革命黨。倒是盤踞山頭的一幫土匪,趁著時局亂,打著革命的旗號燒殺搶掠,把四十五都鬧得雞犬不寧。
    一天晚上,陸明水的酒館來了一群奇怪的客人。為首的是一個光頭大胡子,手上拿著大砍刀。其他幾個人也都拿著砍刀,手臂上刻著一個狼頭。
    剛一進店,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就大喊:“有什麽好酒好菜,統統給大爺們拿上來。”
    陸明水見這群客人來勢洶洶,不敢怠慢,急忙去廚房準備酒菜。正在洗碗的李琴聽到外麵人聲嘈雜,躲到屏風後麵偷看。
    隻聽瘦高男子道:“大哥,我看這家酒館裝修還不錯,肯定能撈一筆。不如,劫了它?”
    光頭男子道:“先讓弟兄們吃飽喝足再說。這整個四十五都,哪兒不是我們的?”
    瘦高男子哈哈大笑道:“大哥英明。這回留不留活口?”
    光頭男子一拍桌子,喝道:“殺。”
    一群人哈哈大笑。
    李琴嚇得差點尿褲子,連滾帶爬跑到廚房,把聽到的話說給陸明水。
    陸明水嚇出一聲冷汗,叫李琴把兒子帶到後門,自己悄悄溜回臥室,把值錢的東西帶上,又折回廚房帶了些幹糧。一家三口連夜逃出四十五都。
    跑了一夜,陸金生累得嘴唇發紫臉色發青。李琴止住腳步,摟著兒子坐在大樹下休息。陸明水見沒人追來,也放鬆警惕,癱坐在地上。
    李琴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陸明水道:“不知道。”
    李琴怒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是大男人。你是頂梁柱。怎麽能什麽都不知道呢?”
    陸明水也不急,悠悠道:“我隻是個廚子。我能知道什麽?”
    李琴扇了陸明水一巴掌,罵道:“沒用的東西。我看這方向,好像是去四十七都的路。我有個遠房的舅舅住在那裏,可以先去他那裏落個腳,慢慢再想辦法。”
    陸明水沒回答。
    李琴又扇了他一巴掌,喝道:“你放個屁啊。”
    陸明水道:“什麽你都說了,還要我說什麽呢?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其實,陸明水不是沒主見,而是不想爭。
    李琴是以前酒館掌櫃的女兒,陸明水是酒館的廚子。掌櫃的見陸明水勤快能幹,為人老實,不隻把女兒許配給他,還把整個酒館給了他。陸明水一下子從?絲變成高富帥。
    剛開始,李琴也被陸明水的溫文爾雅迷得神魂顛倒。時間一長,便覺得陸明水太悶,太沒情調,一事無成,隻會做兩個永遠不變的菜式,對陸明水是越看越不順眼,動不動給他臉色看。
    陸明水也曾反抗過。每次的結果都是吵架。吵架的結果就是陸明水失敗。因為李琴每次都把老掌櫃搬出來,大罵陸明水忘恩負義,如果不是她父親,陸明水現在還是個廚子。陸明水便再說不出什麽話。
    久而久之。陸明水便不想再和李琴多說一句話。遇到有什麽事情也都由李琴說了算。
    休息過後,一家三口慢慢往四十七都走。
    也是命中注定要落難。三人走到四十七都時,正好遇到那場百年不遇的大雨。洪水把李琴卷入其中。眼看就要順流而去,陸明水奮力跳入水中,抓住李琴的手往岸上拖。然而,水太大,陸明水也被大水帶著,一直往下滑。陸明水一手抓住岸上的一根樹枝,一手緊緊抓住李琴,勉強支撐著。
    陸金生在岸上大喊:“阿爹,你再不放手,樹枝就要斷了。”
    陸明水喊道:“不能放手,一放手你阿娘就沒了,死也不能放手。”
    李琴大受感動,過往的甜蜜湧上心頭,大喊:“明水,你放手啊。好好照顧金生。”
    陸明水道:“不放。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李琴道:“明水,這些年來,你不怨恨我嗎?”
    陸明水道:“不怨,不恨。這個家沒有你不行。”
    二人相顧,淚眼滂沱。
    一股洪水自上而下洶湧撲來。岸上的陸金生應聲落入水中。陸明水放開樹枝,一把抓住陸金生。三人連成一串,被洪峰帶著,隨波逐流。
    好在洪水穿過大磨山下,分成兩個支流,大的一支直通大海,小的一支流向隕石潭。陸明水一家正好在小的支流裏,在一處藤蔓雜草處停了下來。
    陸明水先醒,看見躺在邊上的李琴和陸金生,驚慌失措,痛哭流涕。哭了兩聲,便又收住眼淚,俯身給兒子施救。陸金生落水時間短,很快醒過來。李琴卻一直躺著不動。
    陸明水嚎啕大哭:“琴啊,你不要死啊。你死了叫我怎麽活啊?你醒過來吧,醒過來再罵我兩句吧。”
    李琴嘴裏噴出一條小水柱,慢慢恢複了神智,悠悠道:“你這人怎麽這麽賤呢?”